第16章 非去不可

“太微寿赢了!”

“太微寿赢了!”

几乎是同时,人群中开始有人为太微寿欢呼。

既书明正准备飞身接人,那只飞鸢却在冲出栏杆时停住了,堪堪挂在栏杆的台柱上,明明该坠落,却又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她拽住。

悬悬危矣,又如天赐神机。

欢呼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这不可能…”人群中,有人似质疑,又似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

谁说不可能!

在这群练气修士看不见的地方,三条硕大的狐尾左右张开,紧紧的缠绕在栏杆上,将馆宁死死拽住。

哪有什么天赐良机,不过是逆天改命!

狐尾突然用力,馆宁于空中翻起一圈后身姿轻盈地落在台上,木台上微微震荡,太微寿险些站不稳。

馆宁抬眼,同僵直的太微寿四目相对。

——叮咣咣,叮咣咣。

太微寿听见剑声振动的声音,落在台上的断剑竟然在动,先小幅度的抖动,紧接着缓缓立了起来,似一个重伤的人被牵了傀儡师,可这不是傀儡师,而是一位剑修的诀引。

“御灵飞剑诀!她竟然学会了御灵飞剑诀!”

说话之人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御灵飞剑诀不算什么厉害的功法,剑修人人皆会,可令人惊讶的是

馆宁半个月前还是一个凡人!

她只用了半个月就学会了御灵飞剑诀!

不,或许,半个月时间都没有。

全场只有一人,知道具体时间。

既书明看着众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模样,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有人沉默呡唇死死盯着台上,有人一脸失魂落魄仿佛往日虚度,惊讶也好,不甘心也好,深受打击也好。

他心想,终于不用他一个人面对天才的摧残了。

馆宁学会御灵飞剑诀,只用了三次!

对,不是三天,三个时辰。

是三次。

那一日,既书明站在小筑的棠花树下,浑浑噩噩了一个下午,他早就明白自己不是天才,所以唯用勤勉二字时刻敦促自己,他将自己沉入溪流深处,以为积沙成塔,就不会对沐光的浮花心生艳羡,乱了心绪。

可当看到真正的天才,他还是忍不住自惭形秽,黯然神伤。

他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的平庸。

场上哄的一声,断刃残柄上升起了一道赤金色的火焰,自掉落的位置飞斩向太微寿,太微寿咬牙持剑挡住残柄,灼灼火光将她推了远,剑身也被压的弯如弦月,她不得不用上另一只手抵住剑刃。

灼热顺着相触的地方爬了过来,花催枝枯,烫的她快握不住剑了,后腰抵在了栏杆上。

这时,却又听到她背后一声提醒:“太微寿,小心!”

断刃飘叶一般,自空中飞飘一圈后,横扫而来,势如斩山断水。

太微寿抵剑刃的手指一松,腰窝顺势下塌,上半身躺在栏杆上,残柄从她面上划过,紧接着她足下用力,整个人朝栏杆外翻了过去,断刃划断了她的裙摆,带出颗颗分明的血珠。

黄纱落地时,太微寿已经滚到了人群里。

“太微师妹。”

太微寿从人群中被拉了出去,浑身都是泥土,鲜血染红了她膝下露出来的中裤。

看着挺吓人,其实只破了她膝盖上的皮肉,可太微寿却疼得脸色煞白,她强忍泪光。

她感受到一股黑暗笼罩她,太微寿睁开眼睛,馆宁正立在台上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带着笑:“你输了,太微寿。”

郑重其事说着诛心之言,她是特意过来补上这场演兵落幕的仪式。

太微寿水杏般的眸子盯着馆宁看了一会儿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惹得她的伙伴们手忙脚乱地哄。

馆宁第一次见彪出来的泪。

她都还没哭呢?

收起断剑,这次落到她站在台上对着下方肩摩踵接的人群,扬声道:“还有谁愿意同我比试。”

下方既书明无奈摇头。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虽有些兴趣,可架不住馆宁的身份立在那里。

太微寿众人都不敢伤,更何况随时馆宁。

“突然想起我养的灵猫要生了,我就先走了。”

“我家灵犬今天忘记给饭了。”

“我还有课业未完成…”

“……”

一个个的理由,可谓是蹩脚至极了。

人群再次一嗡而散,馆宁长长的叹了口气,抱着断剑走下台,心中十分同情太微寿,但更多的是佩服。

既书明走向台阶下迎她,态度有些着急:“夫人,该回去了。”

算算时辰,剑君应该快从议事殿回来了,他们可是偷偷溜出来的。

若是让剑君知道,夫人或许无恙,但他免不了一顿罚。

“走吧!”馆宁将断剑扔给既书明拿着,刚转身就瞧见远处一深紫色华服女子领着两个同色系衣服的弟子从人群中走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紫衣女子步及跟前时停下,微微辑手:“馆宁夫人,我家夫人说近日阴掌门送来不少异宝,特邀馆宁夫人前去挑选。”

紫衣女子是乌山院院首夫人阴俪的仙婢,阴俪乃是**绮岛掌门亲妹,仙门后裔,身份尊贵。

乌山璩迎娶她前,将乌簌雪从乌山院放到了落雪峰,这位才松口嫁了过来。

这些年来,这位虽深居简出,但在九阁心里的名声却很好。

这不,紫衣女子刚话落,一旁准备离开的众人停住了脚步。

“阴夫人真是心地宽厚,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别人。”

“看来阴夫人还挺喜欢这个…这个馆宁夫人的。”

若是不喜欢,随手打发让人送过去,旁人也挑不出错来,可她却让亲信来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是知道是鸿门宴,馆宁也不能拒绝了:“多谢阴夫人记挂了。”

她知道阴俪来请她是什么意思。

既书明不知啊,见馆宁轻易就松了口,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可她都一口答应了,既书明有诸多推辞的借口,如今也拿不出来了。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那夫人请。”

馆宁看了一眼略有些担心的既书明:“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好。”面对阴夫人,既书明无力阻止,准备回去请乌簌雪。

馆宁随着紫衣女子一同前往鹭华阁。

鹭华阁不愧是鹭华阁,飞鹭成双成对在空中飞璇,下方琼楼玉宇嵌在一座巨大的浮上之上,周围数座小浮山,以桥相连。

“夫人,馆宁夫人到了。”紫衣女子领着馆宁在阴俪的寝殿外驻足,恭敬的对着内殿通传。

“进来吧!”

应声者并非是阴俪,该是她的另一位贴身仙侍。

紫衣女子转头对馆宁道:“夫人请。”

馆宁抬脚踏入殿中,地上铺着一层极软的毯子,行走之间不发出任何声响,阴俪的寝殿很大,内殿外殿并不重合,她几步就到了一处屏风前,那名应声的女子伸手请她入屏风内。

隔着屏风她便瞧见殿中有数人。

越过屏风,一股子香风迎面而来,香味十分清雅,不管是人间还是修仙界贵女们都喜爱焚香,可馆宁还是留了个心眼。

可她眸子一转目光往里看去,阴俪坐在主位的紫缎软塌上,左右各一侍婢,而在她的左侧正坐着一位熟人。

程露衣笑看着馆宁,但是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馆宁的脸,“馆宁夫人。”

馆宁放下心,入内。

阴俪,“程仙子认识阿宁?”

两人有明面上的婆媳关系,阴俪唤的亲些,则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程露衣,“不日前拜访过照泽剑君,见过夫人。”

“原是如此。”阴俪对着馆宁伸手,示意她坐下,“昨夜星光正好,让人接了些星辰露水泡了壶仙露,刚好你也来尝一尝。”

说着,仙侍端了茶盏和点心来。

“多谢阴夫人。”

馆宁端起仙露闻到了一股茶香,她动作顿了顿,并未粘湿唇瓣,“好茶。”

程露衣也饮了一口,附和说。

阴夫人,“今日我兄长送来些小玩意儿,想你喜欢便请你来挑选。”

“劳烦夫人记挂,馆宁实在受宠若惊。”

馆宁目光一扫,周围哪里像是有宝贝的样子。

看来是不在此处。

程露衣见状起身,“我还有些事儿,就不叨扰阴夫人和馆宁夫人了,下次再来拜访阴夫人。”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程露衣离去。

房间之中,方才温馨的氛围也随之散去,阴俪温柔的笑容落下,她盯着馆宁。

“你在剑君身边也有半年了,看来是伺候的很是尽心。”

馆宁当然听得懂她的话外音。

阴俪是因为封妖塔一事儿觉得她反水害了乌山宴亭。

这可真是冤枉了她啊。

阴俪,“我知剑君生的俊俏,实力不凡,你这样的女子心动很正常,可你也该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馆宁小声道,“怎么会。”

“不会就好。”阴俪也没有兴趣同她多舌,一个落了难的凡尘女子,若不是有些用,她是连见都不愿意见的,“我们千辛万苦送你到此处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享福的,回生玉都被乌簌雪拿到手了,你是不是也该另寻他路了。”

馆宁沉默,她不认可所有,却不得不认同这一句话。

乌簌雪对她很好。

可这一切的好不过是建立在她这张脸上,很快就不需要她了啊。

外界传闻,她也确实没能全然不放在心上,万一呢?

万一乌簌雪真的打着将她当做盛魂器皿,所以才对她好呢?

人心,只有剖开胸脯,送到人眼前,方才看的清楚。

阴俪瞧出了馆宁的心思,微微勾唇道,“你虽已经入了灵,可若是那正夫人归来,这九阁也是没有你的位置的,若你想要留下,我也不是不能为你做主。”

眼前人哪有这般好心。

馆宁没有揭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干脆装傻好了,“还请夫人指点迷津。”

阴俪很欣赏馆宁的识趣,言简意赅说,“妖国送来拜贴邀仙界入孤天秘境,仙门欲诛杀漠奚无,灭妖国。”

窗外浓云遮蔽秋阳,房间骤然灰冷了下来。

馆宁耳边海兽带着威压的低鸣从遥远的地方涌了过来,紧接着,是惨绝人寰的叫声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许久,馆宁才定下心魂,接话。

“漠奚无?”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阴俪以为她不知道此人是谁,解释说,“漠奚无乃是一只几千年的海妖,修为深厚,体型堪比上古鲲鹏,是深海之中的魔王,在妖界大名鼎鼎,千年前都无人能杀他,只能将他镇压在瀛海蜃楼之中。”

馆宁略带喜色:“这是好事儿啊!”

她入九阁前,听闻漠奚无占领了西幽,欲建立妖国。

妖族和人族不同,妖族因族群众多,性格迥异,自古以来各族纷争不断,互相为食,所谓妖国,或是被迫臣服更强者,或是因利益狼狈为奸,无论哪般,初衷必然是争斗。

野兽本能便是为了占据对自己更有利的领土。

可馆宁与他,有血海深仇。

若有人能杀之,她必然一百个支持。

“是好事儿,漠奚无若是得到太虚龙珠对我们而言是大患,只是可惜有些人不愿意去做这件天下人都喜闻乐见之事儿。”阴俪。

馆宁顿住,明白她是何意思了,但更多的是在想太虚龙珠!

这样的宝物,若是能够得到,是否就能解决双脉同修这场死局了呢?

阴俪也不拐弯抹角:“若你能说动他前往孤天杀漠奚无,于你而言就是大功一件,我可以许诺你留在九阁。”

她说的轻巧,可这群人非要乌簌雪前去,恐怕想要诛的不是妖。

馆宁借口说,“正夫人归日在既,剑君只怕日日守在海棠冢,阴夫人知馆宁身份尴尬,如何能说动剑君。”

此时,乌簌雪必然是以海棠冢为重,她怎么可能说动让他去孤天秘境杀漠奚无呢?

可他若是不去,她也离不开九阁,拿不到太虚龙珠。

“说不说的动是你的事儿,毕竟命也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要,我自然不会替你惜命,”阴俪轻声细语的说着威胁的话,“你说,对吗?”

一颗棋子,若是没有用,不如死了。

阴俪压根不怕乌簌雪知晓她想杀他。

唯有馆宁有所顾忌。

若是乌簌雪知道她是奸细,会怎么对她呢?

阴俪起身,华服裙摆虽步叠起又落下,走到馆宁旁边时停住,“三日之内,若是我听不见剑君前往的消息,那剑君也应该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

阴俪撇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后径直往前走。

馆宁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袖中圆尖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感觉不到疼。

这个女人,比乌山宴亭更聪明,也更果断。

有点儿小虐了,是我感觉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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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棋高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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