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簌雪一个人回到寝殿，一室寂静，从鹭华阁取回来的盒子被随意搁置在桌子上，看不出女主人有半分珍惜的意思。
他抬脚朝盒子靠近，修长如玉的指尖挑开盖子，其中琳琅满目，这点儿珠宝不过是阴俪随手撒下的尘泥，他又将盖子合上，转身去寻馆宁。
刚出门就闻到了一股炊烟从一墙之隔的后院传来，乌簌雪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带着笑朝着后院而去。
这一去，简直如上瑶池，仙雾满园。
乌簌雪，“……”
“咳咳…”
馆宁的咳嗽声从烟雾之中传出。
她在院子里用几块石头搭成了个临时小灶，刚点起火，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烟比火还要大。
“这些山柴太湿，被灵火一烤，必然生烟，过一会儿就好了。”
乌簌雪在她身后蹲下，替她重新将柴火架了起来，果不其然，待火势大起来些，烟也就小了。
被烟熏的红了眼睛的馆宁觉得这折磨终于结束了，索性直接将看火的活交给乌簌雪，边走边系袖口，“劳烦剑君生火，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乌簌雪低声一笑，馆宁顿住，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刺耳呢？
嗯？
馆宁觉得委屈又生气，“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绝无此意，”乌簌雪毫无挣扎的意思就认了怂。
“是吗？”
馆宁半信半疑，毕竟乌簌雪从未尝过她的手艺，不相信似乎也谈不上！
罢了。
馆宁一趟又一趟的取来了好多东西放在旁面，最后又拿了一块内弯的黑瓦过来，黑瓦两面被洗的非常干净，走过来的路上还正在滴水。
她将黑瓦凸面朝下，放在小灶上，火势有些大了，从缝隙里涌出，将凹面的水汽吞噬干净。
待火势小了，整片黑瓦呈灰色，越靠近火势的地方就越灰白，这个时候馆宁将凝住的油放在瓦片上，看着它融化成一滩水，逐渐生了气泡。
“这叫炙肉，吃过吗？”
馆宁拖着放肉的盘子，用木夹子将片好的肉放在烧热的油上，滋啦一声，猩红的肉片瞬间失色蜷缩起来，香味被激发的淋漓尽致。
乌簌雪，“吃过。”
馆宁毫不意外，炙肉于在外漂泊之人中最流行，乌簌雪从前应当经常出去历练。
乌簌雪，“你在人间时，不是宦官千金吗？”
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瓦片炙肉？
馆宁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
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是假的啊？
“呃，这不是后来不是家道中落，流放了吗，”馆宁夹起烤好的炙肉，沾上她特制的料粉，最后包裹在苏子叶中，喂到乌簌雪嘴边，“别说那些，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乌簌雪视线落在馆宁指尖，停了片刻后，张嘴吃进去，嚼了起来。
“如何？”
馆宁双手捧着夹子，期待的看着他。
她不会做别的菜，唯有这炙肉对她来说十分拿手。
乌簌雪异常沉默地嚼啊嚼，嚼啊嚼，嚼啊嚼…
馆宁的笑容逐渐变僵。
许久，乌簌雪很艰难的吞下去后，总结说，“不错…”
馆宁生气的甩下夹子，“……”
他若是少嚼一会儿，她真的就信了。
乌簌雪轻轻一笑，但是实在太噎，“有水吗？”
“没有水，只有酒。”
馆宁将准备好的酒倒了一杯递给乌簌雪，后者仰头将冰凉的酒水灌入肺腑，压住那股生噎与甜腻。
看到馆宁觉得十分挫败，她夹起一块以同样的步骤包起来塞进自己嘴里，咬了几下后，“呸呸呸…”
肉太老，切太大块嚼不烂，叶子也太老，一时兴起忘记这个时节的苏子叶早就已经不适合吃了。
可是从前她也是这般烤的，以前并不觉得不可入口啊。
“还是我来吧，”乌簌雪将酒盏放在地上，接过馆宁手里的木夹子，又取了放在旁边的剪刀，动作利落地将大块肉剪小削薄后，混着苏子叶一同放入炙热的瓦片上不断翻，速度很快。
“去拿些糖和麻酱，糖在白罐子里，麻酱在土色罐子里。”
“好，”馆宁闻着那混杂着苏子叶香味的肉片，麻溜地去厨房拿东西。
“烤肉还要放白糖？”
“糖能提鲜，但要适量，”乌簌雪洒了一点点白糖后，取过盘子将一瓦片的肉盛了起来，洒上香料与芝麻酱后递给馆宁。
馆宁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和一团叶子吹了吹后喂进自己的口中，烤的边角略焦内里软嫩的肉裹着浓厚的芝麻酱，偏老的苏子叶在油火的刺激下香味浓郁，在配上一点点辛辣。
馆宁的口中犹如冬雪时节，温泉水的热雾驱散寒冷。
好吃到馆宁眼睛一亮。
这味道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这叫，梦中情饭。
“好吃吗？”
乌簌雪偏头问她，看她吃的开心，他的心渐渐被暖洋洋的蜜水填满。
馆宁不答，另夹了一筷子吹凉后再一次送到乌簌雪唇边，“你尝尝。”
她唇上带着一层油光，衬得她本就艳丽娇嫩的唇仿佛能滴水，两腮因口中的东西还未完全咽下去，微微鼓起。
尤其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里面全是他，只有他！
这一点，令乌簌雪兴奋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掐这她两颊的软肉后指尖从她唇际一勾，天空暗了下来，火光打在他脸庞上，俊雅的面容越发耀眼夺目，“阿宁，亲亲我好吗？”
馆宁被他直白的索吻惊的筷子都差点儿掉了，她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端起冷酒浅浅呡了一口，清香醇厚的酒味荡涤她的味蕾，她才平复好跳动的心。
“不行，我快饿死了。”
这件事儿，不在她目前的计划之内。
乌簌雪单手掐着馆宁盈盈一握的腰肢，藏在阴暗中的眼眸带着引诱，“亲亲我，我在给你烤十盘肉。”
馆宁咬唇，“我是有底线的。”
她不是为了区区十盘肉就出卖自己的狐狸…
乌簌雪，“二十盘！”
馆宁：……
乌簌雪：“二十七盘。”
“够了够了，再多就该吃不下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就亲一下换二十七盘肉，这生意她要是不做，就是傻瓜了。
乌簌雪轻笑，身子后倾用一只手撑住，右腿曲起膝盖上搭着右手，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馆宁的脸上。
馆宁被他看的有些脸热，她端起一杯酒浅浅抿了口后递给面前的男人，“先喝一杯。”
乌簌雪听话喝下，他仰头饮酒时，馆宁倾身朝他靠近，酒盏落下时，柔弱的唇在他脸颊蜻蜓点水。
简陋的炉火跳跃闪烁，随手放在一边的珍馐热气氤氲，亲完后，馆宁迅速后退。
乌簌雪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腰，“就这样？”
“对呀，我没亲吗难道？”馆宁歪头看他，说的理直气壮。
“……”乌簌雪微微点头，“我的错。”
“那你要自罚三杯，来，”馆宁端起酒壶，给乌簌雪的空杯子满上后持壶等着他喝完好在倒下一杯。
乌簌雪哪里能拒绝，一杯杯下肚后又为馆宁兑现起了承诺，馆宁在旁边吃的一脸满足，偶尔投喂忙碌的男人一口肉一口酒。
炙肉坑中火势熄灭，只剩下灰中点点火星，乌簌雪靠在馆宁的肩头，将她抱在怀里，呼吸绵长。
“乌簌雪。”
馆宁轻轻唤了声。
对方睡得有些沉，没有动静。
馆宁放心了，她扶着人，垂眸朝着一边的酒壶看去，乌簌雪的酒量并没有太好，平常也不爱喝酒，而她今日的这壶名叫宵今醉夜，为灵酒之中首屈一指的烈酒。
这样的一壶酒下肚，他估计得睡到明日正午时分。
馆宁半跪在地上，一边撑着他一边转身让他趴在她的背上，将他的两条长臂环在自己的脖颈上，搂住他的腿将人背了起来，男人并不轻的重量上背的一刹那，她的脑海突然一阵抽疼。
有零星情绪从她心口一闪而过。
像是背着千钧走在坎坷的道路上，竭力，疲惫，无助，却又有咬着牙根向生的蓬勃意志。
馆宁在原地停了很久，在记忆里反复查找关于这一缕突兀情绪的线索。
可她找不到半点儿踪迹。
挫败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充斥着她的心，有些发涨。
算了，正经事儿要紧。
回到房间将人扔到床上后，馆宁又替他卸下了发冠，脱下了外衣，将被子盖至他的脖颈处。
如乌缎的长发散落在床上，衬得他如脂如玉。
然而馆宁没空欣赏，盖好被子以后就急匆匆的离开寝殿。
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只剩地上几盏地灯发出的微弱幽光。
馆宁去书房取了东西后，脚步匆匆的略过院子，丝毫不管栽倒在墙角的彩衣有没有醉死过去，朝后山空旷处走。
待到枝丫横斜交叠的层木遮盖住屋舍，看不见半缕微光时才停住步伐。
她朝周围看了看，确认万籁俱寂后，催动灵力，手指翻飞结印。
灵风似一朵花开，以结印的女子为心朝外推去，树林枯叶的响声似低哑的铃。
一座金色大阵拔地而起，白色的五瓣小花像雪一样洒在馆宁身上，落地时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不存于世。
“漂亮吗？”
妖相阵中那个无瞳者似乎今天心情很好，并没有发脾气。
“漂亮，但是你先等等。”
无瞳者，“？？？”
谈恋爱的一章，一直甜甜蜜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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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梦中情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