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看着她那副鬼祟的模样,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他那总是带着郁色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如同冬日里乍现的暖阳。
燕记应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更没料到他会对着自己笑。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惊,手脚慌乱之下,竟没扒稳墙头,“哎哟”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墙上摔了下去。
只听院墙外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李恒刚想开口问一句摔得要不要紧,就见燕记应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利索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动作略显狼狈,脸上却是一副“我什么事都没有”的强撑模样。
她快走几步,抢在李恒动身去医帐之前,伸开手臂将他拦了下来。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薄红,也不知是摔的还是气的,声音却端得十足:“你别去找安梦成了!”说着,不由分说把一个小包袱塞进他怀里,“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准备好了。”
李恒抱着那温热的布包,入手柔软,还带着淡淡的草木熏香,他有些发怔,不解地抬头望向她:“我……我找她是有旁的事。”
燕记应撇了撇嘴,一副“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的表情,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几分不自在的别扭:“不就是你那几天的事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拿帕子仔细垫着些,漏不了。包袱里的,都是我亲手给你熏的,干净着呢。”她说着,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李恒。
这话说得直白,李恒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粉。他猛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像是要将那份突如其来的羞赧一同裹进去,声音细若蚊吟:“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日子?”
“哼,咱们头一天见面,你那虚弱发软的样子,我就记下了。”燕记应见他这副模样,先前那点摔跤的窘迫倒是散了不少,又恢复了几分平日的霸道,她微微抬高下巴,斜睨着他,“你当安梦成那家伙真不知道?她精明着呢,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不由分说地推着李恒的肩膀往院子方向转:“总之,以后不许你再去找她!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和我讲。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地坤了,听见没有?”
李恒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却被她这番宣告震得心头一跳。他转过身,那双总是盛着愁绪的眼睛此刻却因薄怒而亮了些,他瞪着燕记应,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可没应你。”
燕记应被他这难得的反抗眼神一噎,随即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回敬:“你敢!你要是敢跟哪个不三不四的天乾多说一句话,眉来眼去一下,我、我就去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燕记应那双乌黑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叉着腰,活像一只斗胜了的乌骨鸡,那句“揍得满地找牙”的威胁,李恒是丝毫不敢怀疑其真实性的。
他那总是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反驳的声音。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疲惫而认命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往伙房的方向挪去。
方才那一番折腾,加上燕记应那番惊世骇俗的宣告,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添了几分无力。
燕记应见他顺从,得意地哼了一声,却又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她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快,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却紧紧锁在李恒单薄的背影上,目光中带着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紧张。
她就这么一路将他“护送”回了伙房门口,看着他扶着门框,气息微喘。
“你,”燕记应顿了顿,声音比方才低了些,“一会儿晚点吃饭,我弄好了就过来,咱们一块儿用饭。有肉。”她特意在“有肉”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肉,在这关外苦寒之地,肉是精贵物,寻常伙夫更是难得一见,大多是供给那些每日操练、随时可能上阵搏杀的兵士的。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尝到肉味是什么时候了,许是几个月前,又或许更久。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干涩的咽喉里似乎涌上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津液。他沉默着,再次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就在李恒以为她要离开,刚想松一口气,抬手准备推门进去时,燕记应却突然一步上前,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她一把揪住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领,微微用力一扯,李恒本就站得不稳,被她这么一拽,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身子也矮了下去。
他还未及惊呼,一股带着女人特有清冽气息的温热便覆上了他的唇。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一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啃噬,她的牙齿甚至有些粗鲁地磕碰着他的唇瓣,辗转厮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李恒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以及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短暂得如同惊鸿一瞥,燕记应几乎是在得逞的瞬间便松开了他,然后像只偷吃了腥的野猫,脸上带着得逞后的狡黠和几不可见的红晕,转身就跑,几下便消失在了院墙外,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等着我!”。
李恒僵立在原地,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被她啃过的嘴唇。
那里火辣辣地发烫,带着一丝丝麻痹和隐隐的肿胀感,仿佛还残留着她霸道而炙热的触感。他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目光涣散地看着空荡荡的院门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抬手,推开了伙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又机械地将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日午后,日头渐渐西斜,伙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柴火烟气。
燕记应果然如她所说,在平日翻墙的老位置,利索地攀上了那半人高的土墙,轻巧地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踩在墙根下那堆码放得还算整齐的柴火垛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便径直往伙房走去,准备叫李恒一同用午膳。
她推开虚掩的伙房门,一眼便看见了李恒。
他没有在忙碌,而是背靠着冰冷的灶台边沿,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倚在那里。他的头微微垂着,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一个苍白而瘦削的下巴。他双目紧闭,眉头却微微蹙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那种浑浑噩噩、了无生气的模样,比往日里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糟糕,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了去。
燕记应几步冲到灶台边,见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莫名一紧,伸手便去扶他的胳膊,触手一片滚烫,她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李恒被她一碰,像是才从混沌中惊醒,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是燕记应,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来了……饭,我都热着,去、去吃吧。”
他想撑起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反而又软软地滑了回去。
“你发烧了。”燕记应语气肯定,她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哪里不舒服?”
李恒虚弱地摇了摇头,又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角,低声道:“就是……有些低烧,头有点晕……我没事的,歇歇就好。”
他说话都带着喘,显然十分难受。
燕记应没再多问,只是更凑近了一些。
刹那间,一股浓郁而霸道的天乾气息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将他包裹、淹没。这气息带着侵略性,却又奇异地安抚了他体内因标记淡去而躁动不安的渴望。
李恒本能地一抬头,正望进燕记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他还未及细想,燕记应已与他额头相贴,肌肤相触的滚烫让他轻轻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柔软的唇瓣便带着力道贴了上来。
“唔……”李恒的眉头下意识地微微一皱,残存的理智让他想躲开,甚至想推拒,可身体却软绵绵地提不起半分力气,反而被燕记应顺势搂得更紧,后脑被她一只手轻轻托住,完全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舌尖带着微凉的试探,而后是不容抗拒的强势,撬开他的齿关,灵活地探入,勾弄,与他无力抵抗的软舌纠缠、吮吻、翻搅。
天乾与地坤的气息在唇齿交缠间激烈地融合、碰撞,然后化为奇异的和谐,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让他落泪的舒适感,仿佛干涸的河床终于等来了甘霖,濒死的草木重新焕发生机。
他几乎是立刻就软了腰,若非燕记应扶着,怕是会滑坐到地上。混沌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舒适与安心,舒服到让人昏昏欲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