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燕记应抬眼,锐利的目光扫向安梦成,那眼神里带着催促与警告。

安梦成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是严肃:“李恒,你当真要好好思量了。最重要的是,你如今这状况,已是油尽灯枯的边缘,再拖下去,或许哪天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恒微微侧过脸,水汽氤氲的眸子对上燕记应那双写满焦灼与霸道的眼睛,他看见她眼底深处那份不加掩饰的担忧,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我,知道了。”

李恒这一觉睡得太久,太沉。

他像是沉在一片冰冷黏腻的黑暗里,身体轻飘飘的,又像是被无形的重物拖拽着,不断下坠。他梦见自己明明是睡在床上,身下却忽然裂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惊呼一声,直直地掉了进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旋转的黑暗,失重感攫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又像是空荡荡地悬在胸腔,找不到落点。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自己在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中惶然失措。

这无尽的坠落,将他拖回了更久远、更不堪回首的记忆深渊。

曾经,他也曾有过一个天乾朋友。他一直以为那份情谊是纯粹的,是可以跨越性征差异的。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能够一同在战场上抛洒热血,保家卫国……那曾是他灰暗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可是,那个人,那个他曾视作知己与战友的人,却亲手将他推入了地狱。

记忆的场景骤然清晰。是任务结束后短暂的休整,空气里还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余味。他记得那人脸上带着平日里爽朗的笑,说着犒劳的话,递给他一囊水。

然后,一切都变了。那张平日里带着爽朗笑意的脸孔,为何会变得如此狰狞可怖?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推倒在冰冷坚硬的草垛上,枯草刺痛着他的脸颊和裸露的皮肤。他惊愕地抬头,对上一双充斥着浓烈**与占有的眸子。

属于天乾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滚烫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死死罩住,让他无法呼吸。

“不……你要做什么?”他颤抖着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回应他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动作。他的衣领被撕开,冰凉的空气瞬间侵袭了他的皮肤。然后,他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压迫,那人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背,一只手粗鲁地扳过他的头,迫使他露出脆弱的后颈。

恐惧缠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不!不要!”他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后颈最脆弱的腺体处传来剧痛,尖锐的犬齿毫不留情地刺破皮肉,深深嵌入。

那一瞬间,李恒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撕裂了。异样的、不属于自己的强大气息,如同滚烫的岩浆,蛮横地、不由分说地涌入他的身体,冲刷着他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

那是天乾对地坤最原始、最霸道的占有方式,是刻入骨髓的标记。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强行烙上印记的牲畜,所有的尊严和意志都被那股陌生的气息碾碎。他徒劳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推拒,却撼动不了那铁钳般的禁锢分毫。

眼泪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尘土和草屑,在他脸上冲刷出狼狈的痕迹。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哀求从喉咙里溢出:“……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不要这样……”

那人却置若罔闻,反而更加用力地嘶咬着,直到那股陌生的气息彻底充盈了他的腺体,在他的灵魂深处打上屈辱的烙印。

“阿恒!阿恒!”

朦胧中,一张脸孔渐渐清晰。

是燕记应。她似乎一直守在他身边,此刻正微微俯身,深邃的眼眸里映着他狼狈的倒影,那份不加掩饰的焦灼与担忧,此刻又添了几分如释重负。

李恒望着她,眼神空洞,像是还没从那无边无际的坠落与绝望中挣脱出来,一时竟忘了言语,也忘了平日里下意识的闪避,定定的失了神。

燕记应见他醒了,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她转身从旁边的水盆里捞起一块布巾,用力绞干,动作间带着她惯有的几分利落。然后,她凑近了,带着微凉水汽的布巾覆上了李恒滚烫的额头,又轻轻擦拭着他脸颊上的泪痕与汗渍。

布料有些粗糙,擦过皮肤时带着轻微的摩擦感,但那份清凉却奇异地驱散了些许梦魇带来的灼热与心悸。

“还好你肯醒了,”燕记应的声音带着沙哑,语气却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调侃,“再不醒,我就只能再把安梦成那家伙拖过来给你看看了。”她顿了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嘴角勾起戏谑,“说不定还会被她戳得满脸钢针。”

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李恒的耳廓,带着她身上特有的、略带侵略性的皂角气息。这一次,李恒却没有丝毫抗拒,只是任由她擦拭着,那双失神的眸子缓缓转动,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绝不是他平日里住的兵营通铺。光线有些昏暗,从窄小的窗户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方寸之地。这是一个低矮的瓦房,墙壁似乎是夯土的,有些地方还露着草筋。

他身下躺着的,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平台。虽然铺了厚厚的褥子和被单,但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凹凸不平的硬物硌着背脊,那是几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和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痕迹,被褥带着阳光曝晒过的干燥气息。

床边,也就是他此刻视线所及之处,紧挨着“床板”放着几个摞起来的木箱,上面随意搭着几件衣物,看不出是什么。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没有梳妆台,没有衣柜,甚至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他与燕记应之间,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此刻她俯身照顾他,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鼻尖对着鼻尖,只要稍稍一动,就能碰到对方。

这狭窄的空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却又因为燕记应的存在,而奇异地生出几分虚弱的依赖。他甚至能看清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她略显凌乱的发丝。

燕记应看他视线游移,终于不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直起身子,大大咧咧地往后一挪,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墩坐在旁边一个堆叠的衣箱上,箱子被她坐得轻轻晃了晃。她拍了拍身下的箱盖,下巴微抬,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这是我住的地方。是磕碜了点,不过吃的用的,一样不缺。”

李恒的目光从她脸上艰难地移开,落向房间角落,那里立着一个简陋的木头屏风,屏风前,一个眼熟的浅色箱子突兀地摆在那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带着未散尽的沙哑与虚弱,出口的字句都有些飘忽:“你……把我的东西……也搬过来了?”

燕记应干脆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自己瞧瞧,还差什么短什么,告诉我,我再去给你拿。”

李恒的睫毛颤了颤,视线低垂,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原先住的通铺……床底下,有、有一口红色的木箱子……你,你帮我……把它带来吧。”他说这话时,没有看燕记应,只是盯着自己交叠在薄被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

燕记应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这副顺从的样子:“就这些?没了?”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惯有的戏谑,“你今儿个倒是转性了,这么快就认了?不骂我多管闲事,自作主张了?”

李恒缓缓地摇了摇头,头颅的动作都带着疲惫。

他抬起眼,那双布满红丝的眸子终于对上了燕记应探究的视线,里面盛满了未褪的惊惧与奇异的依赖:“我……我方才做了个噩梦……”他胸口又开始起伏,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吁出一口气,声音低得如同呓语,“心口堵得慌,怕得厉害……可是睁开眼,看到你在这里……就、就好受多了。”

燕记应得了李恒的允诺,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平息不少。她也不耽搁,转身便出了那低矮瓦房,径直往兵营方向去。她记得李恒说过,红色木箱,床底下。

不多时,她便找到了李恒原先睡的通铺。几个兵卒见她去而复返,都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多问。燕记应目光在通铺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常在李恒身边打转,看着颇为眼熟的年轻地坤。

她大步流星走过去,在那地坤面前站定,下巴点了点李恒空着的床铺底下:“你帮着瞧瞧李恒床底下有没有一个红箱子。”

那年轻地坤闻声,肩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转过头来。他生得眉清目秀,在这阳刚气十足的兵营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认得燕记应,脸上露出了几分局促与迟疑,目光在燕记应和李恒空着的床铺间来回逡巡:“李、李大哥的箱子?你……你要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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