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身子一震,手指掐在独孤一陵掌心,似要嵌进肉中,他的脸色瞬间转白,霍地起身道:“遭了!”
独孤一陵心下惊惶,跟着起身,道:“师兄,这是……”
江潮放开他的手,往前奔去,低喝道:“走!眼下红色信号弹已经发出,我们快进府!”
眼见江潮奔入龙岩怀府,独孤一陵正要跟上,忽觉掌心发疼,他脚步一顿,将手掌举至眼前,就见五个指印深深嵌进肉里,差点掐出血。
独孤一陵动作不慢,数个呼吸已翻入龙府,抬眼望去,只见偌大的院中尽是倒地死尸,鲜血在身上浸出一个个血泊,尽管此刻雨势颇大,依旧无法将血液冲刷干净。
江潮手持链刃,冷然立在影壁之前,在他身前尚有两人,一人乃是昨夜见过的青衣文官龙岩怀,另一人却是一个身高不满五尺,浑身皮肤漆黑的矮子,身上服饰与凌雪弟子服有几分相似,脸覆面罩,手持巨锤,透出一股残忍狂暴之气。
独孤一陵见洛景明倒在那矮子身旁,生死不知,不由靠近江潮,紧张道:“师兄,洛景明他……”
江潮脸色依是惨白如纸,少有血色,他双眸微眯,低低念道:“裴宁、洛景明……”
秋日黄昏的风,温柔拂过面颊,拂过江南的鲜花细草,拂过一地的尸首,谁能料想深宅幽院之内竟有人恣意行凶,血洗龙府。
独孤一陵一时失去主意,愣愣看向江潮,就在此时,龙岩怀忽地沉声喝道:“本官今日就是葬身于此,你们也别想找到密信!”
矮子冷哼一声:“我钱一锤就成全你!”他手中大锤往前一挥,砸在龙岩怀胸前,就听一阵肋骨断碎之声,龙岩怀身子往后跌飞,落在一处墙上,缓缓滑落,断无生理。
钱一锤动作极快,加之事出突然,江潮与独孤一陵再要营救,已是不及,又听此间一人阴笑道:“这盯梢的妞倒是俊俏的很。阿弟,你看看,是不是吴钩台的?”
说话之间,空中抛下一人,身子在地上打几个滚,露出一张清丽秀美、英气逼人的脸,圆溜的眸子毫无神采,一片灰白。
独孤一陵瞧见此景,双目瞠大,只觉全身血往上涌,口中惊叫出声道:“裴宁!”
江潮神色阴晴不定,他抬手拦住情绪激动的独孤一陵,呵斥道:“不要上前!”
独孤一陵急道:“师兄,可是裴宁她……”江潮微微摇头,道:“我们还在执行任务,莫要情绪用事!”
此话宛如当头棒喝,独孤一陵瞬间清醒,他只觉心底沉着刺骨悲伤,比淋在身上的雨还要凉上两分,下刻就见院中一阵轻烟飘散,缓缓现出一人,却是一名身着黑白服饰,手持长刀的高挑男子。
钱一锤看见地上裴宁的尸首,嘿嘿笑道:“大哥,你可真厉害,吴钩台的弟子都擅长藏踪匿形,想不到这都能给你找出来。”
高个男子啧啧有声道:“可惜这妞太弱,我还没使几分力,便已断气,弄的钱一刀我,手痒得很啊。”
钱一刀目光一转,瞧向独孤一陵与江潮二人,道:“阿弟啊,你刚杀了两个人,这两人就让给哥哥我吧。”
钱一锤不满道:“大哥,那可不行,这名贸然闯入的人突然倒在我面前,可不算是我下的手。”
钱一刀呵呵笑道:“如此,那我们就一人一个吧。”
独孤一陵听见二人对话,眉头微皱,身子绷紧,暗中运气,如临大敌,江潮低声道:“一陵,这使刀的年长些,我来应付,你可要小心那使锤的矮子!”
独孤一陵微微点头,脚下一踏,与江潮分朝左右奔去,手中链刃化作隐龙鞭,祭出一招寂洪荒,如同一条灵蛇,咬向钱一锤。
钱一锤手中巨锤看似沉重,在他手中轻如薄纸,挥舞之间丝毫不见费力,手上一挥,便将链刃弹回。
与之同时,江潮手上抖开链刃,冲云链飞一般缠向钱一刀,速度之快,不及眨眼,钱一刀躲避不及,眨眼全身被缚,下刻便被江潮拎起,狠狠摔在地上。
江潮看向独孤一陵,喝道:“一陵,不要手下留情!”
独孤一陵闻言,内心一凛,他尚来不及细思,钱一锤已攻至身前,大喝道:“吃我一锤!”重逾百斤的大锤砸在地上,就听呯的一声巨响,尘泥飞溅,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眼见锤击威力巨大,独孤一陵不敢托大,身子往后跳开,钱一锤拎锤奔至,你来我往间,忽听钱一刀喝道:“呸!倒是有两下子。阿弟,我这儿施展不开,你且抗一阵子,大哥从远处助你,你我联手!”
钱一锤大声答道:“十招内取这两个杂种的狗命!”
独孤一陵被钱一锤逼得再次往后跳开,江潮也被钱一刀一脚逼退,两人背靠背站在一处,江潮沉声道:“一陵,这两人不好对付,你去对付钱一刀,先杀钱一锤!”独孤一陵微微点头,与江潮再次分开。
钱一锤见状,哈哈笑道:“不管谁来都一样,吃我一锤!”他手中大锤一挥,风声赫赫,声势惊人,江潮翻身后退,下刻钱一锤飞身而起,将巨锤砸向江潮,却不想被他用链刃架住,登时低骂一声:“呸,倒还有两下子!”
独孤一陵闻听此言,便知江潮性命无忧,目光一凝,落在钱一刀身上,正要上前,忽见钱一刀手上微动,下刻数点寒星直奔面门而至。
独孤一陵早有戒心,手中链刃挥舞,叮叮三声,挡下三枚飞刀,翻身往后退去。
钱一刀阴笑一声,手上再动,五指飞刀在手,抖手打向江潮,独孤一陵眼见此景,连忙喊道:“师兄小心!”同时身子飞奔上前,链刃挡住两枚飞刀,剩下一枚角度刁钻,他不及防备,噗的一声,刺在他左胸上方,带出一串血花。
独孤一陵吃痛低呼,单膝跪地,低低喘息,江潮转头见到独孤一陵受伤,登时惊呼道:“一陵!”他目光一寒,手上用力逼退钱一锤,璇身一甩链刃,化为十数尺长的冲云链飞向钱一刀。
钱一刀身子一斜,避过冲云链,口中阴沉道:“用这招来对付我,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江潮神色冰冷,宛如千年寒霜,他手腕一扭,将冲云链往回一扯,宛如一道丝线,缠向钱一刀。
钱一刀察觉江潮意图,再要躲避已是不及,链刃在电光火石之间擦过他的颈间,之后咔的一声,链刃恢复原状。
这时,钱一刀颈上伤口喷出血泉,他也觉发蒙,不可置信地伸手一碰,震惊道:“这、这是……”下刻话声一断,人已跌倒在地。
钱一锤眼见钱一刀丧命,悲呼一声:“大哥!”他悲怒至极,手挥巨锤,朝江潮冲去。
独孤一陵见状,脚下一踏,自江潮身后飞起,手中链刃化为隐雷鞭,抽向钱一锤。
钱一锤一挥巨锤,挡住长鞭,怒喝道:“滚开!”独孤一陵落在钱一锤身后,刃尖刺入他的喉间,手上一扯,刃尖飞出,登时了却钱一锤性命。
经此恶战,院中又多数具死尸,天上暴雨不歇,雨滴打在石板之上,泠泠作响,化作一首哀歌。
独孤一陵盯着微微发颤的手,猛一咬牙,狠狠握紧手中链刃,他抬眼一望,只见裴宁与洛景明的尸身倒在一处,双手交叠,似是紧握彼此。
独孤一陵脑中一阵昏眩,脚下不由踉跄,往后退去,江潮靠近独孤一陵身边,似知他难过,低低地说:“一陵,你胸前的伤还好吗?”
独孤一陵这才觉胸前微微发疼,他想开口,却又觉喉间一阵火辣,难以出声,只得点了点头。
江潮脸色依是惨白如纸,不见血色,口中说道:“一陵,时间紧迫,我先去搜密信。”
独孤一陵虽知门中讲求任务至上,任务唯先,但裴宁二人已然丧命,江潮心中还是以任务为重,登时令他大感难过,闷声道:“师兄,你去吧。”
江潮动了动唇,低低的声音被雨声盖过,化为一声叹息。
思及裴宁二人音容笑貌,独孤一陵难抑悲伤,只觉鼻间一酸,差点掉泪,他连忙深吸口气,抬步走向裴宁的尸身,谁知行到近前,忽觉脚踝别人捉住,低头一看,不禁惊呼道:“龙大人!”
龙岩怀胸膛内凹,嘴角溢出丝丝血蛇,显是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他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掌心躺着一只梅花金簪,独孤一陵虽觉奇怪,还是接过簪子握在手中,龙岩怀嘴角一扯,似有笑意,下刻左手垂在地上,失去最后一口生气。
此际密云低压,秋雨冰凉,打在身上,竟比太白山的雪还要冷上几分,独孤一陵方将簪子收入怀中,便听身后脚步声响,知是江潮回转,不由声音颤抖,难以成句:“师兄,裴宁和洛景明,还有他们……他们……”
江潮站在他身旁,神色亦是悲伤,难过道:“一陵,走吧,我们带他们回去。”
独孤一陵只觉胸口如堵大石,难以呼吸,艰难出声道:“师兄,方才是洛景明提前潜入龙府,对吗?”
江潮目光落在他处,道:“一陵,洛景明已死,再去计较对错已无意义。”
独孤一陵咬牙道:“可是洛景明不是在附近望风,为何他会提前进入龙府,他……”忽地,话语一顿,已是说不下去,他见江潮右手紧握,掌心缓缓流出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血迹被雨水冲散,转眼消逝无踪。
独孤一陵大感心疼,连忙拉过江潮的手,将他紧握的手指扳开,见到掌心血肉模糊,不禁责怪道:“师兄,你为何……”
江潮身子靠向独孤一陵胸前,似是乞求般说道:“一陵,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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