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壹佰柒拾贰 实情相告

第壹佰柒拾贰章实情相告

江澜双目微微瞠大,晃眼之间敛去惊色,喃喃自语道:“听你说出这话,许多事也能有个合理解释,譬如他将你从太白山带来此地,对你的生死十分紧张,同门之间虽是情同兄弟,亲如手足,他看你的眼神却又饱含深情,宛如无边大海,能将人吞没,我初时尚觉奇怪,为何一个师弟要用这种眼神瞧看自己的师兄,若非他对你尽心尽力,照顾有加,我早就将他赶走,不准接近你半步。”

他与那人心意相通,关系亲密,骤闻此言,江潮面上腾起一阵热气,道:“阿澜,他是真心待我,见我昏迷不醒,自会关心则乱。”

江澜轻哼一声,将手中粥碗放回食盒,江潮见他准备离开,急忙喊道:“阿澜!”江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江潮,道:“哥,有事吗?”

江潮一直内心忐忑,不敢说起二人关系,此番看破生死,才能将一切顾虑抛之脑后,他本以为江澜会出离愤怒,破口大骂,岂料江澜神色平静,面上毫无波澜,不由问道:“阿澜,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江澜道:“哥,我该说什么?”江潮张了张口,静默一阵,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我和一陵都是男子,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向来为世人所不齿……”

“哥!”江澜打断他的话,神情是江潮从未见过的凝重,“只要你二人心中磊落,不行伤天害理之事,世人俗语能耐你何,有何惧怕之处。”

这番话似九天惊雷,轰然炸响,江潮浑身一震,忽地生出陌生之感,当年那个需要自己庇护、会在身后喊哥哥的瘦小少年,不知不觉变成冷静沉着的大人,他又觉些许落寞,十几年的分别虽未冲淡二人感情,却也令他错过江澜的大半人生,但自己还能再见江澜一面,与之促膝长谈,已是上天庇佑,福泽不浅,实不能奢求更多。

江澜眼中清光闪动,他将食盒放回桌上,挨坐床头,询问道:“哥,这么多年过去,你有寻到那人吗?”江潮忆起自己的少年情怀,神色微黯,摇首道:“这些年间,我踏遍大唐山河,从天南到地北,却未寻到那人半点影踪。”

江澜道:“那人曾说他来自凌雪阁,难道你在阁中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江潮道:“我曾进昭明苑查看过弟子名册,无一遗漏,没有见到那人的名字。”

江澜若有所思道:“当年那人救下你我时,身上带有一枚催雪令,他说这枚令牌天下少有,十分罕见,你在凌雪阁中也没有见到它吗?”

江潮犹豫再三,说道:“阿澜,你觉得一陵跟那人有多像?”江澜回答道:“说实话,我狠狠吓了一跳,他跟那人生得简直一模一样,身量体型挑不出半分差别,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澜自幼善解人意,温顺体贴,江潮听他改口,双眸微弯,眉间染上淡淡笑意,江澜亦是一笑,接着道:“初见那人之时,他的年纪应有二十七八,气质冷酷,孤傲不群,却对你我关怀备至,照顾有加,我打从心底喜欢他,一陵跟他比起来,年纪尚要小上几岁,性格爽直明朗,身上并无刀尖舔血的杀气。”他说到此处,眼中亦有疑惑,“若说他们是一母同胞,二人的年纪对不上,若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相似的地方却又太多,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江潮道:“阿澜,若是我说一陵手中也有一枚催雪令,你又作何感想?”江澜低叫一声,震惊之情溢于言表,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巧合的事,奇哉怪哉。”

二人相识不过三月,眼下一想,却觉白云苍狗,浮生若梦,江潮追忆初识之事,眼中浮现柔情,说道:“千秋楼中,我初见一陵亦感震惊,特别是他的背影,实在像极那人。”

江澜眉头皱紧,快打成一个死结,江潮抬手抚上他的眉间,又道:“后来我从他手中抢过催雪令仔细察看,时隔十几年未见此物,我心中既有怀念,亦有惊讶,久久说不出话。”江澜渐渐舒开眉头,不解道:“哥,一陵身上的催雪令又是从何而来?”

江潮道:“一陵曾说催雪令是稻香村的王婆婆赠予,还给他指出明路,前往太白山,寻找凌雪阁。”江澜轻应一声,陷入沉思,江潮知他性子最爱较真,便道:“阿澜,我思索过二人的关系,却未理出头绪,这段时日的相处,我早就认清自己的感情,尽管一陵与那人形貌相似,我心中认定度过余生之人,只有一陵。”

江澜神色复杂道:“哥,听你这话,莫非你对那人……”江潮亦感惆怅,轻声说道:“那人是我少时的一场美梦,是我的天上明月,我曾为能接近他,付出我的全部心血,却都无法触及他的身影,我便将那人埋藏在心中,不再提起,不再念想。”

江澜沉吟片刻,忽道:“哥,当年你为那人悄声离开万花谷,令师父与梦叔着急难过,我心中原是恨你的。”江潮神情苦涩道:“你自小便在我的身边长大,我却为一己私心将你抛下,你会恨我也是应该。”

江澜轻轻握住江潮的手,道:“我那时年岁尚幼,不懂你的心思,直到有次我偷听到师父与梦叔的谈话,才明白你对那人的感情,我细细回想你望向那人的目光,从那时起,我虽怨你不辞而别,却不再恨你。”

早在扬州灯市,江潮便与江澜偶遇,他心中害怕,不敢与亲弟相认,如今二人再次重逢,闻听话语,先前的担忧烟消云散,唯剩深深的欣慰与感激,不禁双眼微红,哽咽道:“阿澜,我……”

江澜抬手拥住江潮,柔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这些话,岂料十几年过去,你我才能再次相逢,今时尚不算晚,以后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

江潮亦感命运弄人,鼻头发酸,眼角微凉,江澜拍拍他的背,笑道:“你能寻到真心待你的人,我也为你高兴,你要去寻他,我也不会阻止你,只是你体内尚有余毒未清,经脉受损,等我为你调理几日,再行离开可好?”

江潮忧心那人安危,却知江澜说话在理,答应之后,江澜放开手,忽又想起何事,说道:“对了,还有一件麻烦事。”江潮心下一跳,问道:“阿澜,何事?”

江澜沉吟道:“那人来时,车内除你还有一名青年,似乎也是凌雪阁弟子,年约二十三四,模样倒是清秀,很听那人的话,当时我着急给你诊治,又担心他会打扰我们,就将此人安排在西厢房居住,现在那人一走了之,不知要拿这名青年怎么办。”

江潮神色微动,问道:“阿澜,你知道那名青年叫什么名字吗?”江澜回忆道:“我曾听一陵唤过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燕声?”

江潮双目发亮,倍感欢喜,道:“竟然是他。”江澜观他神色,问道:“哥,你认识此人?”江潮点头道:“燕声是我的同门师弟,在凌雪阁中,一直是我在照顾他。”他说到此处,静默一阵,又道:“阿澜,我想求你一件事。”

江澜不悦道:“哥,你我之间何需此言。”江潮见他贴心懂事,不似少年调皮任性,心中更生感慨,直言道:“阿澜,我知你乃万花弟子,通识病理,医术精湛,已得谢先生真传,我想你替燕声瞧病。”

江澜微讶道:“哥,你也曾随师父学过医术,还治不好此人的病?”江潮道:“我跟在谢先生身边时日不长,只学到一些皮毛,止血通脉尚可,若论治病救人,怎比得上万花弟子精通。”

江澜咳嗽两声,神色不太自然,道:“说得也是。哥,你给我说说他的病症。”江潮道:“燕声因一场事故丧失过往记忆,早年的他状若疯癫,无法辨认来人,待我和他住上几年,精神状态渐渐恢复,只是心智和举止永远停留在六七岁的年纪。”

江澜思索道:“我曾听师父提过这种病症,此人定是受过极大刺激,才会遗忘前事,说到底是他在逃避残酷事实,是他想要遗忘,所以才会忘记。”

对于燕声来说,遗忘痛苦的过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尽管如此,江潮仍感担忧,道:“燕声近年总是半夜惊醒,梦见过去的事,我真担心他哪天会突然忆起……”江澜道:“你是怕他接受不了那些过往,做出傻事吗?”

江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不知沾染多少人命,瞧着瞧着,眼前忽地漫开血色,连忙用力摇头,看向江澜,问道:“阿澜,你能答应我吗?”

江澜笑道:“当然没问题,我对此种病人很感兴趣,以前在谷里,师父怕我吓着他们,都不准我接诊,眼下有这等好机会,我自是不会错过。”

见他一脸兴奋,江潮提醒道:“阿澜,你可别乱来,若是这病无法医治,我宁愿燕声一直这个样子。”江澜摆手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二人闲聊一阵,恍惚回到少年时光,眼见江潮神色疲惫,江澜催他睡下,起身离开,傍晚时分,燕声来到屋中,他仍是面容清秀,神情沉稳许多,口中不停唤江潮哥哥,一切都未曾改变。

故人相见,畅叙别情,江潮从燕声口中得知李泌安排,更添感激,相识以来,李泌一直在暗处帮助自己,这份恩情定要铭记终生,燕声问起那人的行踪,江潮不知如何回答,只盼身体早日康复,才能动身前往稻香村。

半个月后,江潮身体恢复,不复孱弱,只是毒素堆积太久,落下不少病根,武学修为大不如前,江澜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份地图,指明方向,又过几日,三人商议一个月后在扬州城内碰头,江潮辞别江澜与燕声,骑上快马带上链刃,顺官道往南深入,他一路探问那人消息,却无半分线索,心头如有乌云笼罩。

这日傍晚,江潮来到余峨山脚,山峦起伏,密林丛生,漆黑夜幕下,四野没有半丝光亮,他踌躇不前之际,山中腹地忽地涌起一道血色光柱,几可接天,眨眼即逝,江潮赶马入林,疾走奔行,行不多时,山路渐变崎岖,他弃马登山,提身运气,赶至山谷深处,登时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只见林中辟出一片空地,林木歪斜堆在外围,中央画有一个巨**阵,寸草不上,地表裂缝泛起妖异血色,隐闻血气蔓延。

法阵中心立有两人,一人容貌俊美,气质妖异,星冠缀珠,华衣加身,肩上悬着盏蓝绿宫灯;另一人丰致俊雅,神采翩然,正是独孤一陵!

很喜欢江潮说得这句话(~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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