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贰拾柒 无心之过

第贰拾柒章无心之过

永安渠因引交水,亦名交渠,自西南入城,贯穿东西,为长安城西部的供水渠道,也是城中最为繁华的水道之一。独孤一陵放下帘子,转头看向江潮,道:“师兄,我们不是要去东市探查消息,怎么却到这里来了?”

江潮本在沉思,闻言看他一眼,淡淡道:“欲速则不达,去东市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相处数日,他早已摸清江潮性子,独孤一陵再次掀帘望去,只见船只往来,交错如星,河面倒映苍穹,湛蓝如碧,波光粼粼,水纹细细,他目睹美景,一时心驰神醉,忘却烦忧,就在此时,一艘双层大船突然闯入眼帘,船身色呈朱红,四周点缀时令鲜花,甲板上有女子来回走动,俱是重衫高髻,衣饰华美,容光绝艳,姿态妖娆,他咦了一声,问道:“师兄,那是什么船?”

江潮动身贴近窗边,目光落在帘外渠上,仔细瞧看一阵,道:“此船应乃花船,一般为富贵人家所养,青楼妓院为揽客而设,花船四周以每季时花装点,故得此名,花船之间时常比赛,从花船的装扮,到船上花娘的容貌、才艺、风情做比,得胜花船可做为头船停在永安渠上,在下次比赛后更换。”

听到青楼妓院几字,独孤一陵立马收回目光,放下帘子,轻咳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些花船都那么好看。”

江潮道:“是花船好看,还是花船上的人好看?”

船上女子确是艳色逼人,姿容绝艳,令人魂牵梦绕,但世间纵有千般姿色,万般风情,在他瞧来,都比不过江潮负手赏花的恬静风姿,想到此,独孤一陵心头发热,所思所想,已然出口:“这些女子虽是明艳美丽,各有风情,在一陵看来,都比不上赏花的师兄好看。”

江潮轻噫一声,似是倍感诧异,独孤一陵神智回醒,脸上唰的一下失去血色,暗骂自己糊涂,他本想扭头致歉,岂料两人此刻距离过近,双唇竟是擦过江潮面颊,宛若蜻蜓点水,不着痕迹。

唇下肌肤柔软滑腻,鼻尖萦绕清新香气,独孤一陵熏染如醉,心湖荡漾,一时全身发轻,如在云端,及见江潮浑身剧震,双目微瞠,顿感紧张害怕,忙将身子紧紧贴住车壁,拉开两人距离,但马车本就不大,空间狭小,纵然如此,两人呼吸依是交缠一处,温热湿润,彼此交融。

独孤一陵心跳加快,呼吸粗重,他本以为江潮会面露怒色,冷眼相对,或是厉声呵斥,震惊难当,岂料悄悄抬眼,只瞧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平日里,那对眼瞳如墨泼就,幽暗深沉,此刻却光芒闪闪,微微发亮,似九天星河流转,万般亮眼,不知为何,他竟觉被人看穿一切,心下阵阵发慌,难以招架,无处可逃。

江潮一向清冷淡漠,不透情绪,难以捉摸,此时曈中星点渐渐汇集,一双眸子竟是灿若明珠,加之他的肤色白皙,容貌俊美,整个人越发清亮耀眼,夺人眼目。

二人目光胶着,难以分开,独孤一陵瞧着瞧着,渐觉失神恍惚,曾几何时,也有一人盯着自己,水墨凝聚的眸子凝睇不转,流露出深深依恋之情,他稍一细思,立觉脑中剧痛袭来,犹如虫蚁啃食,又似刺刀刮蹭,霎时脸白如纸,不见血色。

江潮微微一愣,旋即面露焦急,抬手探上独孤一陵眉间,指尖轻轻揉按眉心,透入细微气劲,隔了一阵,脑中疼痛稍减,独孤一陵舒开长眉,勉力谢道:“多谢师兄。”

江潮缓缓收手,眼里光亮散去,只剩下层层暗色,深深沉沉,犹如暗渊,独孤一陵双唇翕动,还有话说,就在此时,马车骤停,车外传来凌拾壹低低的声音:“江师兄,我们到地方了。”

江潮脸上写满疏离,口中说道:“走吧,下车。”

独孤一陵劫后余生,本感庆幸,略一细思,又觉苦涩,自离开太白山,江潮每每瞧着他时,总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迥异平日的冷峻严厉,这一切是因他而起,又或是那个与他相似之人。

二人立身之处,乃是一方宽阔码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身后渠上船只往来不歇,穿梭如织,鲜花点缀的花船载着美艳女子游荡其上,加之两岸风景优美,绿树葱茏,更觉赏心悦目。

江潮扫看四周一圈,吩咐道:“拾壹,你先离开,依计行事。”凌拾壹朝独孤一陵微微一笑,跳上车辕,赶着马车离开码头。

待到二人独处,独孤一陵更觉尴尬,既想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不出声,江潮也未说话,码头上人声鼎沸,笑语欢声,二人却静默无言,两相对比,顿感身处异界,隔绝红尘。

气氛沉重,空气凝滞,独孤一陵胸口闷堵,好生难受,他宁愿被江潮大骂一顿,厉声呵斥,也好过沉默不语,互不作声,他想了一阵,咬牙转头,江潮眼中眸光一闪,淡然道:“想说什么?”

独孤一陵呼吸微滞,嘴巴似被人缝上几针,立感词穷,江潮摇头道:“方才你我二人离得太近,我避让不及,才有此无心之过,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别太过在意。”说完此话,江潮目光投向远处,侧脸依是俊美好看,神色平静,不见悲喜,车中神态恍若昙花一现,难觅痕迹。

独孤一陵闻言,既感开心,又感难过,他对江潮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纵是无心之过,他也甘之如饴,但江潮言尽于此,他又何必计较话中真假,独孤一陵深吸口气,敛下心中酸楚,振作心神,微笑道:“师兄,我们赶来此地,应该不为欣赏美貌女子的动人风姿吧?”

江潮转头,深深看他一眼,举步朝前,道:“跟我来。”

二人来到码头一角,此处地处偏僻,鲜见人踪,渠边系着一艘莲蓬小舟,孤零无依,随波荡漾起伏。江潮钻进舱中稳稳坐下,喊道:“快点上船!”

江潮向来谋定后动,行事自有分寸,且阁中弟子需听上峰调度,不得违逆,独孤一陵依言钻入舱内,在江潮对面坐下,左右张望几眼,奇道:“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江潮身子往后,靠在船舱壁上,道:“你就这么坐下,我们可就哪儿都去不了。”

独孤一陵一怔,道:“师兄,有何不妥?”

江潮道:“你当这船有脚,自己会走?”

独孤一陵苦笑道:“这船没脚,但一陵有手。”说罢,钻出船舱,老老实实去船尾操舟,当个临时船夫。

操舟是个体力活,颇不易行,独孤一陵见江潮言语幽默,似真毫无芥蒂,悬着的心才算落地,甘心充当船夫,但他虽来自江南,却是一只旱鸭子,不善水技,操舟行船亦是头一遭,又见江潮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心中登时豪情涌动,洒下豪言壮语,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谁知陆上行车与水上行舟全然不同,平日所知完全派不上用场,船桨划动下,小舟不仅没有挪动半分,还似陀螺般转动不休,船身左右摇晃,渠水倒灌舱中,差点倾覆,实是危险,江潮终是瞧不下去,不着痕迹指点几句,独孤一陵依言行事,操舟之术才算摸到门槛,小舟又在渠上打几个转,总算驶离岸边,向永安渠上游飘去。

晌午时分,万里无云,碧空澄碧,渠上游船来来往往,欢声笑语,喧哗不休,再往上走不远,游船三三两两,点缀渠上,不多时化作远处细点,消失于眼帘之中。

独孤一陵依江潮吩咐,将小舟靠往西岸,岸边乃是一片茂盛密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草木清香随风飘至,小舟顺水飘荡,行出一段,忽听林间发出细微响动,独孤一陵惊诧间,就见一道黑影窜出密林,眨眼飞入舱内,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他面色微变,正要出声,江潮此时开口道:“快走!”

独孤一陵并非愚人,手上不停划桨,操舟往下游行去,目光落在舱内,只见首处坐着一人,锦衣华服,玉带缠腰,显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

锦衣人真容未露,静默一阵,忽而笑道:“果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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