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肆拾 劫后余生

第肆拾章劫后余生

独孤一陵本是身疲力竭,意志消沉,陡然听见人声,顿时大喜过望,他振作精神,手脚并用游出小洞,抬头望去,就见明月高悬,银辉洒落,水面波光粼粼,江潮趴在井边,双目透出焦急,许是井水映在眼中,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一片晶亮,似是泪光轻晃。

独孤一陵微微一怔,唤道:“师兄……”

江潮打量他一阵,长出口气,问道:“一陵,你能自己上来吗?”

独孤一陵环顾四周,只见井壁光滑,苔藓满布,毫无落脚之地,内力运转,双足却如灌铅,难以抬动,摇头道:“好像不行。”

江潮面露了然道:“接好绳索,我拉你上来。”说罢,便将一根二指粗细的麻绳丢进井中,尾端恰正落在水面之上。

独孤一陵右手吃唐门一记迷神钉,本就伤痛难忍,再加寒泉浸泡,右臂早已僵硬如铁,难以自如活动,他用左手抓紧绳子,缠绕掌心数圈,朝江潮点头道:“师兄,可以了。”

江潮眼中掠过一抹诧异,深吸口气,双手扯动绳索,将他一点一点拉出水井,独孤一陵本就筋疲力尽,使不出几分力,加之衣物浸湿,比之平日更为沉重,纵是江潮武艺高强,气力强过常人,亦是面泛潮红,累得不轻。

独孤一陵两手攀在井边,见江潮丢开绳索,跌坐在地,大口喘气,心中顿感惭愧,他半个身子翻出井外,双脚落地之时,岂料冷风袭身,全身一阵哆嗦,脚下未曾踩稳,身子朝前跌去。

江潮低呼一声,身形闪现,双手圈在独孤一陵背上,将他稳稳接住,谁知此人衣衫尽湿,重量骤增,江潮一时大意,脚下踉跄几步,二人终是摔倒在地,变做滚地葫芦。

独孤一陵眼前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头昏脑花之际,耳听一声难受低吟,睁眼望去,就见自己趴伏江潮身上,目光所到处,白玉般的耳轮后方似有一颗淡淡小痣,若隐若现。

两人身子紧紧相贴,再无一丝隔阂,暖热体温透衣传至,湿冷的身体渐感发热,独孤一陵神思飞扬,熏然欲醉,忽听江潮闷声道:“一陵,你且起来。”

江潮侧脸俊美绝伦,眼下暗红惊艳炫目,只是眉头微皱,神色痛苦,独孤一陵顿时欲念全消,惊道:“啊,师兄,对不住!”他双手撑在地上,想要挪开身子,奈何右手负伤,毫无知觉,未曾起身,反是重重跌回原处。

江潮眉头皱紧,抬手按住他的双肩,轻声道:“一陵,别急。”

独孤一陵还想尝试起身,江潮摇了摇头,将他轻轻搂住,整个人重又趴伏胸前,他耳听江潮有力的心跳,心湖荡漾,连带呼吸都跟着发热发烫,偏头看去,恰正瞧见江潮眼里星星点点,闪着微光。

江潮手指抚摸肩上伤口,眼中透出关怀之色,道:“一陵,你受伤了,所以右手才不能使力吗?”

被他一碰,一道热流滚遍全身,独孤一陵浑然不觉痛苦寒冷,点头道:“确是如此,现在一陵全身使不上力,还望师兄帮我一把”

江潮瞳光微晃,倒映月光,忽地双眼半合,伸手用力一推,独孤一陵登时滚落一旁,仰面躺倒在地,此刻夜色深沉,苍穹如墨,一轮弯月西沉,数点星子闪烁,恰有凉风吹至,平添几分寒意,他历经此劫,侥幸逃生,顿觉人世美好,不应荒废。

江潮长出口气,缓缓坐起身,白衣锦袍被水打湿,紧贴肌肤,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身体轮廓,独孤一陵瞧见此景,登时两眼发直,又怕江潮察觉,瞧上几眼,便转开目光望向别处。

江潮伸手撩开额前湿发,偏头看他,问道:“一陵,你能起身吗?”

独孤一陵虽知情势危急,不宜耽搁,但他此刻全身酸痛,手脚僵硬,不由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一陵还想再躺一阵。”

江潮两眼微弯,像极天上那轮月亮,内中盈满笑意,道:“一陵,我知你右肩受伤,十分难受,但眼下东市尚不太平,风波未曾平息,此处虽是偏僻,总会有人前来搜索飞贼踪迹,你且忍忍伤痛,我扶你起来,可好?”

这番话说得又轻又慢,带着商量意味,全然不似江潮平日的口吻,独孤一陵受宠若惊,欣然道:“那就劳烦师兄。”

江潮扶起独孤一陵,两指按在他腕间,双眉微皱,露出沉思之色,独孤一陵不敢打扰,噤声等待,半晌,江潮放手道:“一陵,你受了很重的内伤。”

独孤一陵倍感诧异,道:“师兄,你还懂医术吗?”

江潮淡淡回道:“你忘了百草堂是谁开的药房吗?”

独孤一陵道:“当然记得,连冷师兄说百草堂是师兄开的。”

江潮道:“如此说来,我懂些医术亦是不算稀奇。”

独孤一陵还想开口,江潮截断他道:“一陵,你的内伤颇重,恐会留下病根,影响修为精进,你先打坐调息一番,待回到百草堂,我再为你医治。”

独孤一陵深知江潮心性,若是此人不愿开口,任他使出浑身解数,亦是徒劳无功,只能按下好奇之心,盘膝坐下,澄心静虑,持灵台清明,渐入空明之境,体内真气运转数个周天后,面色渐转红润,不复苍白之态。

鸡鸣时分,方才喧闹的东市人声渐消,陷入一片沉寂,街上虽有兵士巡逻,自是难不住二人,一路飞檐走壁,过不多久,翻入百草堂后院。

凌拾壹早已恭候在此,见两人衣衫尽湿,不由面露讶色,道:“江师兄,这是……”

江潮神色平静,淡淡吩咐道:“拾壹,去准备热水。”凌拾壹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此时脱离险境,二人独处,独孤一陵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言说,江潮说道:“一陵,西厢房已给你备好换洗衣物,快去净身更衣吧。”

独孤一陵闻言,心下欢喜,甜如蜜糖,忆起明教之言,顿觉胸闷难受,江潮对他的贴心备至,是否只因他与那人相似,若非如此,便是师兄之责,同门之谊,只是不论怎样,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江潮神色微动,问道:“一陵,怎么了?”

独孤一陵见他双眉微蹙,隐含担忧,心忖江潮终是在乎自己,便道:“师兄,你之前曾问一陵为何加入凌雪阁,一陵已经说过答案,那师兄的答案呢?”

江潮双眸流光微闪,神情淡漠地道:“自然是为江山社稷,黎民福祉。”

独孤一陵呆呆瞧着江潮,心口一阵阵抽疼,疼过身上各处伤口,疼至全身麻木,他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点了点头,道:“师兄胸怀远大,一陵深感敬服。”

就在此时,凌拾壹来报热水备好,独孤一陵辞别江潮,步入西厢房,屋中灯火通明,须毫可鉴,他宽衣解带之时,右手摸到一物,连忙取出察看,只见密信表面干爽,应是经过特殊处理,有水火不侵之效,顿时长舒口气,喃喃自语道:“幸好这封密信安然无事,不然可无法向师兄交差。”

独孤一陵将密信放在桌上,褪尽湿衣,跨入桶中,他今日奔波不休,斗智斗力,早已筋疲力尽,四肢绵软,此刻热水包裹全身,寒意尽去,登觉浑身舒坦,身子渐渐滑入桶中,忽而眉头一皱,独孤一陵低头瞧去,只见肩上伤口深达数寸,皮肉翻开,针扎般的疼,因被井水浸泡太久,血肉惨白,毫无血色。

幸好暗器无毒,尚无性命之忧,独孤一陵将唐门骂个半死,发誓定要以牙还牙,他骂完唐门,靠坐桶边,盯着清水微微出神,一时想到连冷,此人与江潮颇为亲密,过去曾为队友,并肩作战,不知为何,江潮在三年前回转太白山,音讯全无,二人再无联系;一时想到明唐二人,若他们所寻之人真是江潮,江潮为何不与他们相认,反是形同陌路,叫人齿冷。

独孤一陵思来想去,脑中乱做一团,理不出头绪,他轻叹一声,摒弃万千杂思,只觉全身绵软,睡意袭来,终是坚持不住,头倚在桶边,渐渐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半睡半醒之间,忽听房门吱呀轻响,有人推门而入,独孤一陵微微睁眼,就见一抹身影行至近前,身形颇为眼熟,唤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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