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章拜入凌雪
刹那之间,独孤一陵心底涌起一股绝望悲伤,只想紧紧抱住那人,揉进血肉,至死不愿放开,念头乍起,毫无缘由,却又深刻,难以言说,他只觉头疼欲裂,全身发凉,如受酷刑,就听有人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独孤一陵睁眼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急速靠近,不多时,现出一张俊朗玉容,他认出来人,缓缓放下双手,喘气道:“江潮大哥,我无事。”
江潮眉头微皱道:“莫不是太白风大,不注意害上风寒了?”
独孤一陵揉揉发疼的额角道:“应该不是。”他见四下无人,便道:“江潮大哥,你在等人吗?”
江潮神色淡漠,轻轻摇头,独孤一陵心生喜悦道:“是在等我吗?”
江潮轻声道:“谢谢你的馒头,味道不错。”
那个馒头味道寻常,随处可见,谁知江潮竟会特地道谢,独孤一陵顿觉无措,道:“江潮大哥喜欢便好。”
江潮嘴角微微上扬,转而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通过三道审查,我当年可是差点栽在肖生那里。”
独孤一陵大感兴趣道:“江潮大哥当年也是打探肖生吗?”
江潮道:“我当年来的时候还只有肖生一道题目,现在比较多了,不过考察的核心都一样。”独孤一陵闻言,欣然道:“真好。”
江潮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透着疑惑,独孤一陵道:“我是说真巧,我跟江潮大哥一样的考题。”
江潮侧身让路,眼中隐有笑意,道:“就不耽误你了,快去主阁吧,莫让李泌先生久等。”
入阁要紧,独孤一陵忍痛答应道:“好,我这就去,江潮大哥回头见。”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争吵之声,一个沧桑低沉,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先生之意实有越俎代庖之嫌,我们凌雪楼可不敢劳烦您费心。”言辞刻薄犀利,叫人心生反感。
另一个柔和悦耳的嗓音缓缓言道:“李泌职能所辖,乃整个凌雪阁。凌雪楼隶属凌雪阁,自然也是李泌职责的一部分,岳楼主该不会是忘了吧。”此人态度不卑不亢,说话从容有度,加之事出有据,一听便觉出尘高雅。
方才那人呵笑两声,笑声中透着股阴冷味道:“先生说笑了,岳某人还要去准备述职之事,告辞!”
独孤一陵虽是入世不深,亦能听出些许端倪,凌雪阁中似乎并不太平,江潮开口道:“先前说话之人乃是凌雪楼楼主岳寒衣,另一人便是李泌先生。”
独孤一陵道:“岳寒衣究竟是何来历,竟敢对李泌先生无礼?”
江潮摇头道:“此间之事,我不宜多说,日后自会有人说与你知晓。你且快去,莫让先生久等。”
独孤一陵转身欲行,忽听江潮问道:“你为何要加入凌雪阁?”
早在鸟不归,江潮已问过此话,此刻再问,定有深意,独孤一陵脑中思绪翻涌,尚未答话,就听江潮自言自答道:“呵,我都忘了,你早已说过缘由。”一阵衣袂声响,片刻无声无息。
独孤一陵心口狠抽,莫名疼得难受,猛然转身,就见一抹白影恰正掠过山崖,飞向远处,似一片雪花融入山中,眨眼难觅踪迹,他抬步欲追,忽而忆起此行目的,原地静默一阵,终是回身继续前行。
此间道路青石铺就,宽达丈余,左右五根石柱,柱头雕刻珍奇异兽,道旁摆有长明灯碑铭,野花花叶皆红,宛似落血,铺洒一地,平添凄凉,尽头乃是一方宽阔广场,四周有路通达各处,场中石碑耸立,色成玄黑,四周插有铁铸巨刃,尾端绕有红带,随风飘扬,庄严肃穆。
主阁大殿入口,有人似在交谈,独孤一陵走近时,内中两人朝外走去,其中一人岁至中年,鬓角发白,神色冷峻,面覆黑白两色面罩,身穿同色劲服,肩膀、手腕处具有红色钩刺,目光如炬,偶有寒光闪过,让人遍体生寒,应是凌雪楼主岳寒衣,另一人面容清秀,五官端正,身穿红色圆领锦袍,玄带缠腰,听岳寒衣唤他名姓,似是池云旗。
独孤一陵侧身让路,擦身而过之际,岳寒衣目光忽转,淡淡扫他一眼,而后领着池云旗缓步离去。
因方才之事,独孤一陵本对岳寒衣未存好感,此刻见他神情倨傲,目光阴寒,心内更生嫌恶,正思量间,有人柔声说道:“你就是催雪令推荐的人,不错。”
独孤一陵抬眼望去,就见李泌玄袍加身,长身玉立,望若谪仙临世,容光逼人,走近几步,更觉此人俊朗不凡,丰神挺秀,气质不菲,从容洒脱,不由为之心折,他在李泌身前立定,恭声道:“独孤一陵见过李泌先生。”
李泌点头,瞧他一阵,问道:“你为什么想加入凌雪阁?”
独孤一陵脱口道:“我想变强。”
李泌微一沉吟道:“许久不曾听过这般朴实的原因了……你跟我来。”转身迈步,朝主阁大殿行去,独孤一陵举步跟上,李泌边行边道:“凌雪阁之事,想必江潮在路上已对你说了一些。”
独孤一陵道:“江潮大哥说,凌雪阁乃皇家秘密组织,凡事讲求谨言慎行,我们是不为钱卖命的杀手。”他心中忽有所感,抬首上望,只见主阁上方悬挂三个红色鬼面,硕大无比,狰狞骇人,居中鬼面横咬一枚暗器,下方圆环挂着一幅丈余红联,上面写满墨色文字,离地较远,瞧不真切。
李泌亦是停步,道:“鬼面有驱邪挡煞之用,红色鬼面更是煞气冲天,凌雪阁中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杀人,终是取人性命……“他语音一停,望向独孤一陵,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独孤一陵顿时明悟,郑重点头,李泌不再多言,二人步入门中,往下是两段石阶,粗略一数,竟有百阶上下,中间铺有一面云纹玉璧,壁挂玄黄布幔,阶旁摆放橘色宫灯,灯光辉映,宛如白昼,行至大殿前,两旁门柱悬挂红色鬼面,西南、东南覆有铁网,临近一看,下方竟是百丈冥渊,深不见底,令人胆寒。
李泌踏上正中通道,行至高台,璇身立定,道:“你面前这座雕像名叫非天,其水身纳于百形,兼济天下,其火身似天非天,无畏承负。其水火之间,非神非鬼且忠于皇权者,便是凌雪阁。”
非天雕像盘踞壁上,龙身围绕数匝,偌大龙头往前伸出,神态威凛,不可侵犯,气势雄伟,震撼人心,与凌雪之意殊途同归。
李泌沉声道:“凌雪阁是皇家秘密组织,以一切非凡手段维护大唐江山社稷。一旦加入便会隐去真实名姓,自此庙堂江湖,再无此人。此生便只能是一把利器,一把于黑暗中守护江山百姓的利器。”
“凌雪阁只有任务,任务高于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即便立下不世功勋,也不能名留青史。即便如此,你若仍想加入凌雪阁,便在这非天前起誓吧。”
李泌说到此处,目光落在独孤一陵身上,问道:“我所说的,你可都听清了?入了凌雪阁,便无回头路,此后的你,便只是一把利刃,为皇权铲除障碍的锐器。”
独孤一陵神色坚定,道:“先生所说,我已铭记于心。”他来到非天像前,掀开下摆,单膝跪地,李泌肃容道:“独孤一陵,你可愿加入凌雪阁?秉坚恶之心,行国士之事,不问青史,不计沉浮,除尽外道,誓守皇天。”
独孤一陵大声道:“吾今日在此起誓,愿加入凌雪阁,秉坚恶之心,行国士之事,不问青史,不计沉浮,除尽外道,誓守皇天。”此话出口,他脑中浮现江潮面容,心弦莫名颤动,泛起点点涟漪。
李泌目露赞赏,道:“独孤一陵,我特赐于你“鬼面无心”之名,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凌雪阁一员!名利归尘,江湖无我。皇命圣音,万死尤忠。你且起来吧。”
独孤一陵起身抱拳道:“多谢先生。”
李泌又道:“凌雪阁有昭明苑、吴钩台、精密坊、机枢府四个部门,昭明苑负责招收和培训新员,吴钩台对外执行任务,是凌雪阁最大的杀器,精密坊负责制造任务所需用品,机枢府负责收集和整理情报……催雪令最适合吴钩台,你便去吴钩台任职吧。”
独孤一陵大声应是,李泌微叹口气,说道:“另外,凌雪阁成员都有自己独有的身份盒,名为归元。归元只会打开两次,一次是加入凌雪阁,其内装有凌雪阁成员的身份,一次是死亡,归元便是灵柩。你的归元盒已准备好,去打开吧。”
独孤一陵面前垂下木制小盒,五尺见方,遍涂红漆,尾端系有铃铛,脆然作响,他好奇心起,顺着红线上望,不由面露惊容,浑身剧震,只见大殿上方归元如星,密密麻麻,错落垂下,若凌雪弟子死后,身回归元,那为凌雪献身之人,竟已无法细数。
独孤一陵既觉震撼,又觉沉重,他深吸口气,自归元盒中取出画轴,拨开系绳,展开一看,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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