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洛景明未在房中大声控诉,鬼哭神嚎,独孤一陵或能得一夜好眠,可惜经此一闹,他只得放弃与周公相会,掀被下床,好言相劝,又在这家伙的抽泣声中应下不少事,方才得到解脱。
洛景明去后,独孤一陵只觉全身快要散架,额角隐隐作痛,比历经生死还要痛苦疲累,他重又躺回床上,脑袋一沾枕头,立时陷入沉睡,等到睁眼,屋中已是晨光熹微,快至起身时分。
他昨夜虽未陷入梦境,也不算睡得安稳,醒来之时,脑中针扎般的疼,只能躺在床上抽气,眼见天色越发明亮,连忙下床梳洗,一切收拾妥当,顿感神智清醒,不复困倦。
独孤一陵背上链刃,见洛景明屋中毫无动静,不禁大感奇怪,平日这家伙一向早起,怎会此刻还未起床,他转出屋子,行至中堂,见对面房门关得严实,清清嗓子,道:“洛小子,我们该出门训练去了!”
独孤一陵在桌边坐下,喝上一杯凉茶润喉,岂料他枯坐一阵,洛景明屋中仍是悄静无声,毫无动静,只得再次起身,气沉丹田,大喊一声道:“洛景明,起床!”
这一喊惊天动地,震破耳膜,就算是聋子也能听见,下刻就听屋中传出呯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摔在地上,接下来是一阵呯呯框框的摔打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时夹杂着痛苦低吟声,惊诧尖叫声,诸般情景似在眼前,可谓身临其境,妙不可言。
独孤一陵抱臂在胸,斜斜靠在门上,又听一阵痛呼哀嚎,抽泣呜咽,不由摇头叹息,蓦地,屋中声音顿消,恢复一片死寂,隔上不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洛景明神色匆忙,衣衫不整地跨出屋子,他此刻双眉紧皱,口中不停吸气,右手扶着后腰,腆着肚子,一幅痛苦难当的模样。
独孤一陵见状,不禁放下双手,脸色微变,惊呼道:“洛小子,一大早的,你这整得又是哪一出?”
洛景明揉揉腰背,狠狠瞪他一眼,道:“一陵,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昨晚下手不留余地,给我背上来那么一下,今早我能成这样吗?”
独孤一陵登时乐呵道:“我不过轻轻拍你一下,谁想到你挨裴宁这么久的毒打,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身子这么不禁揍,怎么能怪我。”
洛景明两眼一鼓,脸红脖子粗,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咬了咬牙,正要破口大骂,就听有人扣门道:“一陵,洛景明,你们起了吗?”声音清亮柔和,细腻动人,似太白山上的雪,又少几分寒意,听在耳中,甚是舒心。
洛景明面露喜色,轻呼道:“啊,是师兄!”
独孤一陵伸手指指他的凌乱领口,道:“我去开门,你快回屋整理一下。”
洛景明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发红,也觉自身形象不雅,连忙转身回到屋中,整理仪容。
独孤一陵打开屋门,江潮站在崖边,白衣似雪,长袖飘扬,面容如玉,眉目柔和,眼角一抹薄红惊艳,他望向远处群山寒雪,双眸隐泛微光,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整个人透出一股闲适安然,与世无争的气质,与此前的冷漠疏离,温和亲近大为不同。
听见声响,江潮微微偏头,见到独孤一陵,脸上笑意更深,开口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洛景明呢?”
两人只一夜未见,独孤一陵却觉三秋已过,万分思念,如今又见江潮神色温柔,眼中透泛情意,登时按捺不住,几步上前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声说道:“师兄,一陵好想你。”
江潮闻言,轻轻一笑,反手握紧他的掌心,道:“我们昨晚不是还在一起吗?”
独孤一陵微微皱眉,道:“那已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如今回到阁中,一陵早上醒来不能见到师兄,怎能不心生挂念。”
江潮嘴角微勾,显是心情大好,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柔声道:“一陵,我也想你。”
独孤一陵闻言,心脏一阵狂跳,噗通噗通,鼓彻双耳,眼下两人虽是心意相通,但他每每听闻江潮的动人话语,依如初闻那般欢喜高兴。
江潮含笑瞧他一阵,忽在独孤一陵掌心一掐,迅速抽手,独孤一陵手中空空,五指本能前抓,却是什么也未留住,他大感失落,就听身后有人说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独孤一陵回头见到洛景明,登时来气,狠狠横他一眼,以泄心中之恨。
洛景明行至两人身旁,立时眉头大皱,茫然道:“一陵,你好端端地瞪我干嘛?”
独孤一陵白他一眼,两眼望天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瞪你了。”
洛景明轻哼一声,眼珠一转,看向江潮,苦脸道:“师兄,你看看一陵,一大早就欺负我,昨晚还故意打我一掌,害得我背上疼了一夜,觉都没睡好。”
江潮瞟上独孤一陵一眼,淡淡道:“怎么回事?”
独孤一陵脸上毫无愧色,微一耸肩,摊手道:“洛小子昨夜非要缠着我与他过招切磋,谁料他在阁中待这么久,依旧没多少长进,被我一巴掌拍倒在地,怎么能怪我。”
洛景明一听,气红了脸,叫道:“你才没长进!”
独孤一陵反问道:“那你说说,是不是你技不如人,所以才会被我瞅准机会下手。”
洛景明语塞,说不出下文,便央着江潮,道:“师兄,你可要管管一陵,别让他再欺负我了……”他抬手一抹眼角,抽泣道:“我这哪里是交个生死相托的兄弟,我这是遇见一个混世魔王,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独孤一陵乐得不行,脸没绷住,大笑出声,江潮也是莞尔,眉眼染上浅浅笑意,忽地笑意一敛,道:“今日不需训练学艺,上面有任务交给你们,快随我来。”
两人闻言,顾不上斗嘴,与江潮一道飞身前往主阁,三人落在广场上,江潮对洛景明说道:“洛景明,此次任务需一人独力完成,我先带一陵去大殿之中接取任务,你在此地等我一阵。”洛景明点头应下。
独孤一陵离开凌雪已有月余,如今再次踏入主阁,不禁心生怀念,他回想当日拜入凌雪,与江潮在千秋楼中相遇,至此刻相知相惜,日夜相伴,顿觉世事难料,人生如梦,惟愿梦醒之时,非是镜花水月,了去无痕。
二人行至石阶中段,江潮出声问道:“一陵,若我没有记错,你是第一次前往主阁接取任务。”
独孤一陵闻言,连忙收敛心思,转头看向江潮,点头道:“师兄说的没错。”
江潮眼中清光一闪,道:“若是如此,今日你便能瞧见精密坊所制的引命匣。”
独孤一陵记忆极好,立时兴奋道:“师兄曾说引命匣乃是凌雪阁专为领命、传令所用的一套技巧,当阁主下达命令之时,就会启用引命匣,匣中机括牵动,依式图之理运行,最终将任务绘卷从暗门中吐出,再拿到鎏紫灯下观看,便能获知任务内容。这样一来,能避免任务被他人知晓,从而大大减少泄密的可能性。”
江潮微讶道:“想不到你记得这般清楚。”
独孤一陵露齿一笑,道:“师兄说的每一句话,一陵都会记得。”
江潮闻言,微微一怔,低头默默一笑,道:“快走吧。”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大殿之中,承负皇天,介于水火的非天雕像盘踞墙上,依旧气势宏伟,令人心生敬畏。
独孤一陵历经多事,已非懵懂之人,此刻再见殿中陈设布置,对凌雪阁的行事作风,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江潮领着他行至右侧壁前,指着壁上机关,说道:“引命匣专司凌雪阁密令,凡拿到密令的凌雪阁成员,需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这处机关乃是木头制成,形状颇为大宅门户,右上方有木制云纹,漆作红色,连接处均由精铁打造,下方有两处滑轨,想是运送之用。
独孤一陵瞧上一阵,问道:“师兄,那任务绘卷在哪儿?”
江潮摇头道:“下达命令以及准备绘卷,均是需要时间,你急什么。”
二人等上一阵,此间忽有异声响起,只见引命匣的机括缓缓转动,几个呼吸间,从中吐出一副画卷,落在前方托盘上。
独孤一陵亲眼得见引命匣的神奇之处,顿时道:“师兄,真有画卷吐出来了!”
江潮轻轻一笑,说道:“若不是真的,还有假的不成。”
独孤一陵思及一事,道:“师兄,若是阁中弟子都照此法接取任务,难道不会出现差错吗?”
江潮解释道:“阁中弟子的任务均由阁主亲自下达,下达之前会提前通知执行任务的弟子,待他们到达引命匣前,才会吐出任务绘卷,保证不会出现拿错画卷的情况。”
难怪江潮要让他等上一阵,想是有人通过这段时间暗中核对身份,独孤一陵沉思之间,江潮伸手推他一下,道:“一陵,任务绘卷已经现出,快拿起打开瞧瞧。”
独孤一陵取过绘卷,拨开绳扣,展开一瞧,却是一副游春图,画中三人跨坐马上,神情悠闲,踏草游青,甚是自得,除此之外,别无一字,他不解之际,忽听江潮低声一笑,这才忆起“隐峰藏雪”之事,顿时脸色一红,大感尴尬。
独孤一陵左右一望,见右侧壁上放有一盏鎏紫灯,连忙拿着画卷靠过去,灯光一照,数个弹指间,画上缓缓现出墨色字迹,乃是:
密令
圈刑
天宝肆载陆佰玖拾玖令
时柒月十五
地太白山向阳坡
标向阳坡山贼
昨晚做梦梦见有读者说我炒冷饭,瞬间被吓醒
这个冷饭有啥可以炒的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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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玖拾陆 引命密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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