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满面花盈袖,横波绿倚玉带垂。
黑白二子,互为表里。
相对而坐,舞楼歌吟。
亭外瘦西湖,绿柳拂波。
长月落下白子。
叶潜执黑子。
至于孙飞亮,大约正与他师姐和师姐突然冒出来的爹爹对线。
“你经脉断过?”
筋脉俱断。
他是见过炜三哥当年的……
手脚无力,内力尽废,几乎,与废人无异。
当时他已十六岁,仍不能承受这种痛苦。而她……而她……
黑子吃掉白子一枚。
长月叹道,“年轻气盛。”
叶潜:“……”说的你现今似乎能有多大一样。
“……要保密。”
“……”
“我这不是怕我爹和二哥冲上门。”
“哼。”
有这种事,都不知和家中商量一二。
长月合十,“拜托。”
“知,知道了。”
白子扣除黑子。
“其实……”
“嗯?”
“你我相识多年,有话不妨直说。”
“那两把剑你如何得来?”
“……真的是天生自带。”
“要它们何用?”
“……回家。”
“长歌不需这两把剑吧?”
“……”
“叶潜应该听过,我其实并非父亲母亲亲女。”
“……你也要去找亲生父母?”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有线索了?”
“……”
“就在阴阳双剑上?”
“大约如此。其实并不确定,只是……”只是要试试罢了。只是……
“我知道了。”
“多谢。叶潜。”
“放心吧。一定会复原的。”
“……即使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复原后就有用。
“那它们至少也是你的父母所留下的宝物。”
“……谢谢。”倒也不是父母所留。不过也是她摔死n次才幸运得来的。
“哼。跟我客气什么。”
“……我过去曾答应变天君,如今要等柳老前辈送多多过来,否则……与你一同去也好……”
“得了。你又不会铸剑。可别拖我后腿就好了。”
昆仑一来一回都得一年,她又不会分身术。
“……”
“你知那位前辈正是曲姑娘之父?”
“确实知道。”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锦囊,投到他的棋奁里,“这个给你了。”
“也要在长安打开?”
“在昆仑。”
叶潜收入腰间,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二人一来一往。
战局焦灼,势均力敌。
青石小路人来人往,喧闹繁华。
唯这二人仿若独处幽境,仿若未闻。
就有路过的文士凑过来看上两眼。
不多时,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隔着瘦西湖的碧波,远处舞清台上歌舞喧天,丝竹阵阵。
棋局不止。
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不觉日落月升。
直到孙飞亮过来寻她。
“杨姑娘,师祖师姐几人寻你。”
她再落一子。
“来了。”
围观者懵了,“哎哎?别走啊,下完这一盘啊……”
“失礼失礼。身有要事,今日来不及了。还望诸君海涵,借过借过。”
叶潜起身,随她而去。
棋局已近薄暮。
而围观者众多。
开棋者离去,唯余残棋在此。
换人再解下去,却无那般宽松平和之心,胸有成竹之态,自无堪破迷窟之法。
无解。
留一不解之局。
……
“长月儿,此人是你带来的,你看如何?”
叶芷青冷着脸。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他还跑到他们忆盈楼抢人来了!
方乾皱眉道,“云儿既是我的女儿,如何能流落在外。”
天杀的。他才见到他亲女儿,就听说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简直离了大谱。
“……二位消消气。”第一句话劝人总是没错的。
长月问旁边这会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曲云姑娘,“曲姐姐怎么说?”
“姐姐,你说吧。我只听你的,在场无人能曲解于你。”
沉默良久,众人屏气凝神,她轻声道。
“忆盈楼。”
“云儿!”
“前辈,约法三章。”
方乾一顿:……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若是前辈想要多看看曲姐姐,不如暂居一阵,届时柳老前辈还要来此不妨叙叙旧?”
“哼。但那门婚事,本君不同意。”
“你!”曲云都气的语塞了,奈何这是她血缘上的爹,才没说什么重话。
“云儿与叶二公子相交日久,何况师父也早已为我等定下约盟,岂能出尔反尔。”
“他比你大十岁。不行!”
“爹!”
方乾心神一震,维持理智道,“云儿啊,你这是入世太浅,才被那花言巧语迷惑了。他可是大你十岁!同爹爹我回侠客岛,蓬莱上上下下皆是青年才俊,个个都是人才。”
“我不同意。女儿心悦之人,唯有叶晖!”
大喜之下,又是大愁。方乾纵横江湖数十年,觉得自己平生头一次要心梗了。
“长长长月……你你你你劝劝你云姐姐。”
“呃……”长月眨眨眼,拖了一把叶潜到他面前,“你看叶潜如何?”
叶!
方乾顿时警醒,一点儿也不说不错了。“……”
“叶晖是他二堂哥。”人品其实还成,什么正邪之道,加上武林第一人方乾,一下子就没阻碍了。
“……”
他咬牙切齿道,“本君侠客岛上,青年才俊更多如牛毛。你二人也不妨随我出海多长长见识。”像谢采,像宴别啊,韩昼啊……那不成了方皓方宁也行啊!
叶潜无端被cue:“……?”
长月提醒道,“约法三章。”
方乾:“……”我真该死啊。
悔悟之情,无以言喻。
公孙大娘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方阁下也不太过担忧了。云儿乃我亲传弟子,我又怎会不为她挑选良人。叶晖乃是藏剑二庄主,生性耿直,正人君子,品行道德自不用说了。他又心悦云儿,也算是良配佳缘啊。”
“……”哎!现在的心情,一整个后悔啊。
方乾幽幽盯了长月一眼。她这约法三章真是好啊!
“那……那延期三年,令为父考校考校,总不过分吧。”
“……这……”
叶芷青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还是不要闹僵了。
曲云微微抿唇,半晌才道,“女儿会找阿晖再谈谈的。”
……
自红袖软锦金镶玉的楼堂中出来,远方星火如昼。
天上星河流转,灿烂辉煌。
远山静寂。
唯余鲤跃蛙鸣。
长月坐在二楼伸出的红阶之上,手里捏着几枚铜钱,随手在地上扔了几道。
卦象不明。
夜空星象晦暗不明,并无预示。
她到底想要占些什么呢。是铸剑材料,又或者……一个来日。
也许自己都还未想明白吧。所以连卜卦都不曾得到结论。
长月也就拾了铜钱。将至五月,正是农家收成的季节,长月给门中写了两封信,大意就是打算去随州看看情况,预计七日内回返。若柳家送多多姑娘前来,暂留本院,请令玖先多照看一二。
因曲姑娘之故,叶晖收到消息,连忙自藏剑赶来。
翌日清晨,就看到了藏剑金文的楼船停靠在岸。
当着公孙大娘,方乾诸多前辈面,信誓旦旦保证,绝不辜负曲姑娘心意。
婚约延期,曲云心中担忧。
叶晖听她说完,反而有些欣慰地笑道,“阿云以前只有坊中姐妹,公孙师父,现今找回了阿云父亲,如此,不是又多了一个人保护我们阿云,高兴都来不及呢,别怕。”
曲云目露忧郁之色,“……他非要推迟你我婚约……都怪我劝不住他。”
“无妨。我只要清楚,清楚你我二人心意,就够了。前辈那里,我会努力,他总会承认我的。”
“……阿晖……”谢谢……
然后……
越凑越近……
没看到最后一幕,就被叶晖几步揪了出来。
三个小朋友偷看不成,原地尴尬。
叶潜斜开眼,当作自己路过。
孙飞亮正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徒留一个长月,摆出一张笑脸原地尴尬。
叶晖望着草丛中人,抿唇一笑,抬手就揪住了叶潜耳朵。
“哎哎哎二哥放手放手!”
“好阿潜,又把你的好兄弟带来跟着。”
长月:“咳,其实……其实是长月先跟来的。”
叶晖伸手止了她的话,“长月,为兄都懂你们几人,就叶潜这皮猴子,你可不要护他。”长月他还能不知道吗?这孩子平日在长辈面前多乖巧多有礼貌多进退有度啊,怎么可能是她凑热闹。
长月&孙飞亮:“啊?”
叶潜:“……”您可真是我好二哥。
“曲姐姐,救命啊!”叶潜一转头,看向曲云,眼神一亮,伸手扑腾。
“好了。”曲云伸手让他放开叶潜,笑道,“阿晖,不要和孩子们计较。”
叶晖松了手,反手给他一个暴栗,“阿菲也过来了,你若无事,就带长月和阿亮一边去玩。”
三人目送这对有情人离去。
长月摸了摸背包,摸出一只不知何时放进去的糖葫芦,递给身旁一声不吭的孙飞亮,“给你。”
叶潜就已飞身踏上了船板,挥手四处招呼道,“阿菲,阿菲,出来了。”
“小堂叔!”
“哎!”
叶潜伸手,很有预料的,接住了自二楼蹦下来的小姑娘。
一身金色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袖子里塞了无数银杏叶,呼啦呼啦的撒下来。
叶潜:“收起来,你可真不怕你二叔揍你。”
“没什么没什么有小堂叔会保护我的!”
“你啊。”那你二叔就要把你小堂叔屁股打开花了。
他放下叶琦菲,抖干净小姑娘的衣袖,牵着她的手下船,“你看。”
叶琦菲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到长月孙飞亮二人面前,“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阿亮哥哥,这个是……长月姐姐。”
不得行。
叶潜悄悄道,“是叔叔阿姨。”
“就是姐姐!”
“无妨。阿菲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她变戏法一样,又摸出一只红亮亮的糖葫芦。
“谢谢姐姐。”
叶潜忽道,“我知道了。你想叫我叔吗。”
长月:“哈?”
孙飞亮:“?”
他拍拍孙飞亮,再拍拍长月,“孩儿们乖~”
长月:“……有失体统有失体统。你有我大吗。”
叶潜得意道,“我可是四月生人,你是九月。”
长月:“……九月只是先生带我回长歌的时间。”
“那你也没我大。”
这个时候,孙飞亮想了想,“……我当是正月生人。”
叶琦菲在旁边举糖葫芦,“阿菲也是正月生!”
叶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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