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经被虐杀得差不多了，失去目标的童工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但下一瞬，这些被黑线污染的孩子忽然顿住了动作。他们像是受了什么控制，一齐朝向林与情这边，机械地走了过来。

这些躯体都很僵硬，其中只夹杂了两道相对自如的身影，正是法雷尔和卡杰。

“萝格……？”

“你要背叛我们吗？”

困惑的男声和阴森的男声同时响起。

被附身的“司里”沉着一张脸，原本长相清俊、气质阳光的男人被溅了满身的血迹，与现在这头诡异而杂乱的红发相互映衬。

他身旁跟着龇着豁牙的卡杰。

两只童工鬼的面上写满了不悦，散发着极其不友善的气息。

随着这两人的靠近，童工们所围成的包围圈也在不断压缩，将林与情三人围在了里面。

埃斯德与萝格不舍地松开对方。

来自恋人的力量压倒了诅咒的控制，埃斯德下意识地拦在萝格身前。

他眸色沉沉地与法雷尔——这位“主战派”中的主心骨对视。

“谈不上背叛。”

他接过话茬，“人也杀完了，到这里就结束吧，我们也该收手了。”

“结束？收手？”

法雷尔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歪着脑袋，讥讽地盯着埃斯德。

“你可能还不知道，神已经把无穷的复仇机会赐给了我们。在杀了所有人之后，一切都会回到侦探进入工厂之前，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听到那句“回到侦探进入工厂之前”，林与情愕然地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这只童工鬼竟然比萝格知道得还要多，甚至隐隐有了循环副本的概念。

但埃斯德却没听懂法雷尔的意思，他皱着眉头追问：“什么回到之前？”

见状，萝格立刻在他身后小声解释，将林与情告诉她的说辞向埃斯德复述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们也不需要弄懂这个。”

法雷尔抬了抬下巴，那双被恨意染黑的眼睛瞥向场景内仅剩的“外人”林与情，射向她的目光中蕴满了森寒的杀意。

他嘴角挑着笑，悠悠地描述自己的想法。

“每次重来……我都会记得一点。这样一点点地累积下来，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完整的记忆重新开始，把握住神赐予的机会，将这些人越、来、越、早地杀完，让萨利安和他的走狗从最初就失去嚣张的资本……”

红发男人亮出了獠牙，他笑着吐露真相，在恶毒中却又掺了几分心驰神往。

林与情听得背后一寒，法雷尔的表情出奇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似乎是真的打算将萨利安等人一遍一遍地虐杀殆尽。

她之前“困住灵魂”的说法在法雷尔这里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童工鬼复仇的利器，偏偏她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新的话术来反驳。

怎么办，该怎么说服这个终极boss。

林与情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流着腥臭口涎、僵硬如木偶的童工围了一圈又一圈，法雷尔和卡杰毫不掩饰针对她的恶意，埃斯德和萝格又处于中立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被策反。

压力像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习惯于单打独斗的三星级玩家破天荒有了种孤立无援的错觉——虽然她面上依然未显。

“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

林与情不闪不避，迎上他阴毒的视线。

“你没有过问任何同伴的意见，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这里，一次次地重复被辱骂和欺凌的经历，永远都得不到解脱。所以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愿意让他们忍受这些？”

闻言，法雷尔眯了眯眼。

不过还没等他回答，埃斯德身后的萝格却突然闷哼一声，脊背靠到了墙上。

被褐色侵染大半的发丝开始褪色，青木亚麻灰重新蔓延而过，把象征着萝格灵魂的褐色向发尾逼去，缓慢但坚定地攻占着。

……他回来了？

林与情紧攥的拳松了松，滑腻的手汗糊在掌心，上面有几道指甲扣出来的月牙印。

而与此同时，萝格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冷静的声音，他的语调彬彬有礼。

“劳烦先把身体掌控权还给我几分钟。”

即使坠入了接连不断的梦境，频青也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拿回自己的身体。

其实问一句只是出于礼貌，多亏灵魂有程序支撑，他的精神力恢复了不少。所以即使萝格不愿意，她也得短暂地让出掌控权。

雀斑消退，青木亚麻灰压过了褐色。

灵魂归笼，频青不动声色地与埃斯德隔开一段距离。还没等他从林与情那里获得“前情提要”，法雷尔便恰巧开了口。

“没有人不想复仇。”

他甚至有了几分独断专行的意味。

“既然被辱骂和欺凌，那就应该狠狠地、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根据法雷尔的话，再按照林与情的思路模拟出刚才的对答，电光火石之间，频青大致摸清了对谈的进度和逻辑。

他下颔微抬，半垂着眼看向满身恶意的法雷尔，平淡的模样与对方的一脸阴狠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信度不够，你不能代表全体童工。或许你可以先解除诅咒的控制，让大家举手表决。但凡同意复仇的人高出一票，我都愿意被你杀死，不会再有半句废话。”

顿了顿，频青勾起唇角，轻飘飘的问句里故意带了些挑衅：“你敢这样做吗。”

他赌法雷尔有控制诅咒的能力，哪怕只能控制一部分、或者只是对他们产生影响。

这只童工鬼在生前就被萨利安称为“最能干的孩子”。他身形高大，远非瘦小的卡杰和纤弱的萝格能比，极有可能就是最强boss。

“——我有什么不敢的。”

法雷尔冷笑一声，向四周扬了扬手。

几乎与落下的手臂同时，包围圈中的童工们表情一变，从杀戮的呆滞换成了略带惊恐的茫然。他们不知道被诅咒控制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糊满了血迹的双手刺痛了眼睛，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血味。

法雷尔抢了先，他向包围圈内走了几步，在频青出言前充满煽动性地高声说道。

“不要害怕你们身上的血！那是萨利安、德卡奇等人死亡的见证！我们用上帝赐予的力量为自己报了仇！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善良的神给了我们用不完的复仇机会，上帝看到了我们的痛苦！所有人将回到被工厂主和工首欺负之前，我们可以用这份力量狠狠地打倒他们，把这些嚣张的蠢货踩在脚下！”

喊到最后，法雷尔的声音越发嘶哑。

他给童工十几秒的缓冲时间用来消化，随后又用受损的声带不管不顾地高喊道。

“所以——现在答复我，你们愿意吗！”

他的话虽然真假参半，但全都是按着童工们的心意说的。人在激动上头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再加上群体效果加成，法雷尔这番话术无疑非常成功。

“愿意！我愿意！我要报仇！！！”

“杀了萨利安！工首全都去死！！！”

“感谢上帝，我真的有了充沛的力量！”

“把那些嚣张的蠢货踩在脚下！！！”

被诅咒污染的童工就算解除了控制，他们也依然受着恶意的影响，成为了半人不鬼的生物。在这种情况下，生而为人的善意被吞噬得七七八八，不能用常规人性来衡量。

反响热烈，法雷尔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他同样回以频青挑衅的目光。

但出乎他的意料，青年依然镇定如常。

频青扫视着激愤的人群，淡淡地接续道。

“希望你们在感激上帝之余，不要忘了圣经中提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让这几圈人听得清清楚楚。没有起伏的冷淡音调就像是一瓢带着冰碴的冷水，它泼向了烧得正旺的火苗。

“这份力量会让你们失去理智，不仅杀掉萨利安那些该死的混账，还有很多无辜的工人。他们有的可能向你分享过食物，有的可能摸过你的头、告诉你一切都会变好。他们的肺部同样塞满了棉絮，每天都咳得非常痛苦——对，就是这些人，他们会死得很惨。”

听到这里，法雷尔有些不屑。

这种温情并不能打动他，所以他并没有打断频青。他倒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花样。

“而在向工厂主和工首复仇前，你们还会反复经历生病、挨打、饥饿和寒冷，你们仍然需要不分昼夜的工作，只有忍受这些才能拥有最后复仇的痛快。并且在获得力量后，你们会变得毫无神智，即使杀掉仇人也完全感受不到喜悦——所以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赐予你们力量的不是上帝，而是魔鬼。你们将理智和情感抵押给他，以没有尽头的工作、解脱的自由为代价，永远被困在这座吃人的棉纺织工厂。魔鬼摸透了你们想要复仇的**，他引诱你们签下这份带有无数隐藏条件的契约，目的是吞下你们原本纯善的灵魂——身体被卖给萨利安也就算了，难道你们还想将仅剩的灵魂卖给魔鬼吗？”

频青难得没有用陈述的语气反问。

既然法雷尔的鼓吹挠到了童工的痒处，那么他就专挑着这些人的痛处踩好了。

这个本快结束了耶(づ′▽`)づ

安在结尾大概还会出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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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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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白雪与棉絮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