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为洛萨恩西境披上一层银装。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山近树都模糊在了飞舞的雪花之后。
莉莉丝和妮可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积雪覆盖的道路上。寒风呼啸,吹得莉莉丝宽大的魔法袍猎猎作响,她忍不住把脸往厚厚的绒毛领子里又缩了缩,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
“好冷……”她嘟囔着,声音闷在围巾里,“这西边的冬天,比东边难熬得多。”
妮可走在稍前的位置,默不作声地为师父挡去部分风雪。她发上和肩头也落满了雪花,但身姿依旧挺直,仿佛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寒意。
听到师父的抱怨,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莉莉丝鼻尖冻得微红,眼神都有些蔫蔫的,便加快了脚步。
“师父,前面有城镇。”妮可眯着眼,透过雪幕看到了前方隐约的轮廓和点点灯火。
莉莉丝精神微微一振:“太好了!找个地方避避风雪,这鬼天气实在不适合赶路。”
随着靠近,城镇的样貌逐渐清晰。
镇上的建筑明显是人类城镇的风格,不再是沿途各式各样的亚人村落。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裹得严实的人类居民匆匆走过,也能看到一些顶着风雪、皮毛上沾满雪花的熊亚人或猫亚人。
这是一个人类与亚人的混居城镇。
两人沿着被积雪覆盖的主街行走,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宽敞干净的旅店。旅店门口挂着的木质招牌被雪半掩着,依稀能看出画着一只抱着橡果的浣熊图案。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柴火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严寒。柜台后面,身穿围裙的女孩正踮着脚擦拭架子上的酒杯。
她听到门响,敏捷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鼻头微翘,最引人注目的是头上两只兽耳,还有身后那带着一圈圈环纹的蓬松尾巴——
是位浣熊亚人女孩。
“欢迎光临!”女孩声音清脆,带着热情的笑容,“两位客人,住宿吗?”
“嗯,要一间安静点的房间,住几天。”莉莉丝一边解下被雪打湿的围巾,一边打量着旅店内部,满意地眯起了眼。
“好的!”浣熊女孩利落地拿出登记簿,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莉莉丝与妮可,忽然问道:“两位是魔法使大人吧?”
“哦?怎么看出来的?”莉莉丝有些意外。
她们的穿着还算正常,莉莉丝那件魔法长袍早就让妮可换成一件绒毛大衣了。
女孩嘿嘿一笑,指着妮可腕上的手环,“我们这儿偶尔也有魔法使大人路过,多少有点眼力劲儿!”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既然是魔法使大人,房钱算您半价!我奶奶说过,魔法使们都是见识广博的贵人,值得尊敬,要好好招待!”
莉莉丝被女孩的话逗乐了,笑道:“那就多谢啦,小姑娘。”
“不客气!叫我小贝拉就行!”女孩麻利地办好入住手续,递过一把黄铜钥匙,“二楼最里面那间,窗户朝南,下午有太阳,最暖和了!需要热水或者晚餐的话,随时吩咐!”
妮可接过钥匙,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轻轻拉了拉还在和小贝拉闲聊的莉莉丝:“师父,先上楼吧。”
莉莉丝这才感觉手脚都有些冻僵了,顺从地点点头:“好,好,这就上去。小贝拉,晚点送些热水和吃的上来。”
“没问题!”
跟着妮可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壁炉里已经贴心地生好了火,跳跃的火焰将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一进门,莉莉丝就长舒一口气,几乎是瘫倒在软椅里,“活过来了……”
妮可则立刻忙碌起来。她先将两人的行李放好,检查了一下窗户的密封性,接着又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莉莉丝面前:“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还是小妮可最贴心。”莉莉丝暖洋洋地接过,喝了一口热水,“没有你,师父我可怎么办呀。”
妮可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莉莉丝身后,帮她按起了有些僵硬的肩膀。
等夜幕降临,窗外风雪似乎也更大了些时。门外响起了轻快的敲门声,妮可打开门,是小贝拉。她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炖菜、面包,还有一壶热水。
“客人,晚餐和热水来啦!”小贝拉利索地将食物摆在桌上,又把热水壶放在壁炉边保温。
她忙完这些,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搓着手,站在房间中央,脸上有些犹豫神色。
“小贝拉,还有什么事吗?”莉莉丝开口。
“那个……魔法使大人……”小贝拉有些不好意思,手指绞着围裙边,“我有个请求……”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莉莉丝:“我奶奶她生病了,躺了好些时日。镇上医生看了,说只能静养,可是奶奶一直不见好……”
“但奶奶跟我说过,镇子西边的悬崖上,长着一种叫‘银月草’的草药,能治她病根。可是那悬崖太高了,而且上边有只厉害的魔物,我们普通人根本上不去……”
“所以……”小贝拉从围裙口袋掏出了一小袋银币,“这是我的全部积蓄。等风雪停了,恳请魔法使大人,能帮我采一株回来,我愿意支付报酬。”
“哦?看守药草的魔物?是什么样的?”莉莉丝似乎有些兴趣。
小贝拉摇了摇头,耳朵也跟着轻轻晃动:“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前不久另外一位魔法使和我说的,她上去之后,很快就下来了。”
“那银月草呢?”莉莉丝沉吟着,“它长什么样子?你奶奶是怎么描述的?” 她对这种闻所未闻、且有魔物看守的草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见莉莉丝似乎有意帮忙,小贝拉眼睛一亮,连忙比划着说:“奶奶说,银月草的叶子长长的,像月牙儿,叶脉在夜里会泛着微光,奶奶以前是镇上很厉害的草药师,她不会记错的!”
有魔物看守的奇特草药……似乎值得一去。“好吧,等风雪停了,我们去看看。”
小贝拉欣喜万分,连连道谢,差点想把那袋银币塞给莉莉丝,被莉莉丝摆手拒绝了。“报酬就不用了,半价房费已经很好。”
小贝拉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房间。妮可全程没插话,只是默默地将晚餐摆好,师徒二人安静地用餐。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壁炉噼啪作响。
入夜了。妮可铺好床铺,莉莉丝则靠在床头,就着灯光翻阅着那空间魔法笔记。
妮可躺下后,却没有立刻入睡,她侧过身,看着莉莉丝灯光下的侧脸,轻声问道:
“师父,银月草……是什么?我好像没在书里看到过。”她跟随莉莉丝学习多年,阅读的草药图鉴和魔法材料典籍不在少数,对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莉莉丝的视线从笔记上移开,落到妮可好奇的脸上,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只在本地生长的稀有物种,又或者……是某种已知草药的别名吧。”
她合上笔记,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打了个哈欠,“总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妮可应了一声,看着师父滑进被窝,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翌日。
肆虐了一天的风雪终于在午后渐渐停息。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镇子银装素裹,空气清冷刺骨。
师徒二人根据小贝拉指的方向,离开了小镇,朝着西边的山峦走去。
路上积雪很深,行走颇为费力。但对于莉莉丝和妮可来说,这并非难事。她们运转魔力,身形变得轻盈,踏雪无痕,很快便来到了那座悬崖之下。
抬头望去,悬崖果然如小贝拉所说,极为陡峭、高耸,岩壁上覆盖着冰雪和枯藤。
“上去吧。”莉莉丝说道。两人周身魔力流转,身形缓缓浮起,朝着崖顶飞去。
不多时,她们便轻盈地落在了崖顶,这里面积不大,积着厚厚的雪,边缘处有几个洞穴。几乎在她们落地的瞬间,旁边一块岩石后便窜出一道影子,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嘶鸣。
那是一只毛色雪白、体型中等的狐狸。
它挡在一个不大的洞穴前,龇着牙,警惕地盯着两位不速之客,尾巴高高竖起。
莉莉丝和妮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这就是……那个连魔法使都对付不了的厉害魔物?
“师父…这好像只是普通的狐狸。”
“嗯……确实。”
就在这时,那狐狸身后的洞穴里,窸窸窣窣地钻出了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向外张望,发出细弱的嘤咛声。
原来是带着幼崽。妮可顿时明白了它为何如此紧张。她缓步向前走去,试图释放善意。母狐狸更加焦躁,发出警告的低吼。
当妮可蹲下,朝它伸出手时,它猛地往手背上咬了一口,瞬间出现两个细小的血点,只一眨眼间,伤口便愈合如初。妮可眉头都没皱一下。
莉莉丝没有打扰妮可,她目光开始在崖顶上搜寻。很快就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发现了目标——几株在积雪中顽强生长的植物。
“银环草……”
莉莉丝低声自语,眉头微蹙。这是一种带有神经毒性的植物,通常用于制作麻痹药剂或毒药,药性强烈,需谨慎使用。
它绝对不是什么能治顽疾的“银月草”。
一个经验丰富的草药师奶奶,会不认识银环草吗?还有之前那个魔法使,为什么要把一只护崽的狐狸说成是厉害的魔物?
莉莉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屑,心中有了猜测。她转向正在安抚母狐狸的妮可,语气平淡:
“好了,妮可,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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