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捕快听了列云天的话，不禁有些尴尬：哎呀，误会了？
两人偷瞄月尽欢，见她站得不远，肯定听见了他们对她的称呼——但她面色平静，跟没事人一样，就那么站在一边摩挲石狮子，哪有半点年轻姑娘该有的羞赧模样？
“不说了，还有事儿呢。”列云天打发了两个捕快，挥挥手叫上了月尽欢：“尽欢，走了。”
“来了。”月尽欢打量石狮子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听到了列云天的声音，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就走了过来，“你们这石狮子该擦了，都是灰。”
“……行，我回头跟他们说。”列云天脸色有些不自然：这里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是公家的监牢而非自家住宅，谁会在意门外的石狮子是否干净整洁？哪怕是住人的监牢也不过一年打扫两次，更何况这外面无关痛痒的石狮子？
二人进了院子，列云天看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问月尽欢：“表妹啊，你对杭枫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重？”月尽欢白了列云天一眼，“我只怕说的轻了……你没看到那杭捕头对你意见不小，这才跳出来跟你为难嘛？”
列云天愣了愣，没说话。
“真没看出来？”月尽欢这下倒是真的有无奈了，不怪门口那两个捕快说列云天查案不如那杭枫，这不是缺根筋吗？
郭神威老爷子和自己姨夫二人看着都是心思细腻的，姨夫更是三百个心眼子，怎么到了列云天就这么……纯真？
“我本来觉得这话我说了不合适，但是既然你都提起来了，我就跟你说说……先说好，我就跟你说说提个醒，也不是要挑拨你们俩……至于听不听的，你自己看着办。”月尽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点点列云天，不然只怕他被杭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月尽欢简略的说了说自己在杭枫身上看出来的不正常之处，又剖析了一番先前杭枫和列云天说话时，话语里给列云天埋下的坑，听的列云天背后发寒。
“那还真是得谢谢表妹你救我了……只是，尽欢你真的不是想多了吗？”列云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副手给自己挖了这么多坑，自己虽然有时候确实感觉杭枫说话有些怪，但是一向出于对杭枫的信任，从未多想过。
是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天都塌了，心里涌出了浓浓的失望之情。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月尽欢拍了拍列云天道，“总之你自己小心着些——这个杭枫什么来历？”
“我师承郭神威老爷子，梧城的前任捕头，这件事你知道。”列云天看到月尽欢点了点头，接着说，“师傅他老人家早年受伤之后，就渐渐淡出了衙门的事情，他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养伤治病和培养我身上，而衙门的事情由他之前的副手接下了。”
“嗯，然后呢？”
“杭枫就是郭老爷子当年副手的弟子。”列云天说，“不过我们有些不同：我是被郭老爷子带在身边传授了技巧心得，有点纸上谈兵那意思；而他们师徒走的是多经历多磨练，所以杭枫很早当了捕快，被老爷子的副手带着，经验要比我更丰厚些。”
“但老爷子的副手也比老爷子年轻不了多少，几乎是和师傅前后脚开始培养接班人：听说杭枫的师傅十分严厉，这才养成了他死板的性子。”列云天挠了挠头，“磨练了几年，我们俩差不多都可以出师了，两位老人都想着把自己的徒弟推上捕头的位子……但捕头任命最后要通过知府的审批，两边几乎是同一时间把我们的名字递了上去，这不就坏了嘛。”
“姨夫点了你当捕头，让杭枫当你的副手？”月尽欢秀眉微蹙，她相信列知府就算点了列云天当捕头也必定有他的原因，但如果这决定是列知府一个人拍板的话，只怕会有小人胡言乱语。
“倒也不是。”列云天解释道，“父亲叫上了郭老爷子和他的副手，三个人一起考教了我们的武功，探案，缉凶之类的本事，最后定下了我。”
列云天一摊手：“武功我在他之上，探案他在我之上，总的来说二人不相上下。最后他们三位把我们分开单独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三个人就神神秘秘的去商量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最后杭枫的师傅也认了这个结果，至少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意见。”
月尽欢无言，倒也说得通，不然杭枫只怕不会甘心屈居人下这么久。但是心结恐怕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有自己看到的那些记恨的神色：杭枫显然自己有意在控制，暂且还无伤大雅，只是嘴上斗斗……希望未来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不过你把他气走了，倒是有点麻烦了。”列云天苦笑道，“往常审讯都是他负责的，这次估计是被气急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月尽欢笑了笑，打趣道：“他做得难道你就做不得？怎么，郭老爷子藏私了没教你？”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点……心里没底吧。”列云天叹了口气，不方便给外人听的话都说完了，列云天也就不再磨蹭，带着月尽欢朝着审讯的地方走了过去。
“放心吧你。”月尽欢一边走，一边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那说书先生我见过，怂包一个，只怕你轻轻一捏他就都招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审讯室门口，就看到有个人在那里张望。
月尽欢：这一幕好生眼熟，似乎早些才见过这样的场景。
列云天皱了皱眉，嘟囔道：“这个拖后腿的东西怎么又来碍事了……我不是怕麻烦，特意给他放了几天假回去休息吗？”
月尽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确实，这就是前几天在百草镇见到的那个家伙。现在面色不太好，恐怕是前两天吸入过多胡说散的后遗症之一。
列云天走了上去：“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回家歇两天？”
那人打了个哈哈，低声下气道：“云哥，您这话说的，大家这些日子都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自己回去休息？”
然后他就用自己不住发抖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刀：“而且您看，我这手都没前几天抖得那么凶了，还是能做点事情的。”
说着手上又是控制不住地一抖，制式的长刀从他手中脱落，差点砍在列云天的脚面上。要不是月尽欢警觉，把列云天朝后拽了拽，列云天这一场血光之灾必然是免不了了。
列云天脸黑如锅底 ：“姜公齐！你这是想谋杀我吗？”
那叫姜公齐的人也是吓得脸更白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手抖了一下，要是我真想谋杀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这解释简直是火上浇油。列云天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正想骂人，月尽欢就在他背后又拽了拽，示意让他制怒，随后自己走了出来，弯腰拿起了刀走到了那姜公齐面前：“这位大哥身上不舒服？既然如此，刀剑这般危险的物事您还是别带在身上的好。”
随后手在姜公齐腰上一晃，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法，就连刀鞘带挂带都一起摘了下来。
姜公齐见状伸手想把刀和刀鞘拿回来，月尽欢利落收刀入鞘，闪身至列云天背后说：“列捕头，我看这位捕快大哥也是好意，你也别太为难他了——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让他先干几日轻省活计吧。”
随后月尽欢有意无意说：“你不是说今日要提省那个在城里乱传谣言的说书先生，挖出他背后的人吗？时候不早了，早些审了也好早些把人捉拿归案。”
说着话，月尽欢使了个眼色，示意列云天让这姜公齐去提人。
列云天嘴角抽了抽，实在是不放心让姜公齐这动不动掉链子的人独自前去。正纠结着呢，旁边碰巧走过了两个捕快对着列云天打招呼。
列云天看到二人，眼前一亮：“你们俩来得正好，你们知道今天刚抓回来的那个说书先生在哪里吗？”
路过的二人面面相觑：“我们刚回来，还真就不清楚。”
姜公齐不知道是不是想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几乎是跳了起来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在哪！”
这人对事情上心得有些怪异了，肯定有猫腻。月尽欢和列云天对视了一眼，列云天说：“那你带他们俩走一趟，三个人一起把人带回来吧，我和……这位侠义阁的外援一起审问他。”
侠义阁的外援嘴巴撇了撇，不是很喜欢这个头衔，但是也没有拆台。
“何必浪费他们二位的时间呢？我一个人去不就好了？”姜公齐竟然还颇有微词，对着列云天问道。
有你十件事有八件能出岔子的光辉记录在前，我怎么放心让你去？列云天腹诽着，嘴上的借口找的倒是冠冕堂皇：“你身子还没好透，万一那说书人真的有什么问题，想要把你杀了之后逃跑怎么办？我总得为你的安危负责。”
姜公齐这下子无话可说了，只好垂头丧气带着那两人去提人了。
等到三人走远，月尽欢和列云天立刻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小声道：“肯定有问题。”
“我怕他误事，给了他三天休沐，往常他都是只嫌少不嫌多，这次却急赶慢赶的过来上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列云天压着声音说。
“这把刀的重量不过尔尔，就算是吸入了过多胡说散也不至于拿不动刀，他只怕是半真半假丢下的刀。”月尽欢声如蚊蚋，她早就认出了姜公齐之后，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病情那么厉害，给他指两个人一起去提审嫌犯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却偏偏只想自己一个人去，该不会是想偷偷下黑手吧？”
月尽欢抬头看了看，问列云天道：“去提人大概要多少时间？”
“一炷香上下吧？”列云天摸摸下巴，估摸着说。
“我们得想个办法把那家伙支出去。”月尽欢丝毫不拖泥带地说，“趁他不在的时候审问那个说书的，然后给那姜公齐设个套。”
列云天想了片刻，说：“没问题，把他支出去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说着，列云天钻进了一旁的讯问房，拿起里面备好的纸币，匆匆写了一封信。
月尽欢疑惑地看着列云天手上那封只有短短几行字的信，问道：“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