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醒来,千予就听碧禾说天还没亮,千南杭就启程去了南方。
千予微楞,想到昨晚的复盘。
那本册子里只有母亲的信息,并未有关于神渊阁的描述。所以关于她的养母和成长也成了他们关注的点。
石妈妈说过,出去切勿提及神渊阁,所以她便说自己是川山之中的隐居山林的猎户夫妻收养的。猎户夫妻救了她母亲,并为了帮她以后寻亲,做了那本册子,并抚养她长大。
千予编织的故事里,那对善良的老夫妇收养自己时已经有五十来岁,儿子已下山成家立业,去年老夫妻去世,千予下山自力更生。
当然这个故事是可以考证的,山里的猎户夫妻也存在,他们是杜府花焰师贺爷的父母。
去年千予花焰的技艺让贺老极为欣赏,帮她办身份时便补充了她的户籍信息。
千予还未回神,就见到碧禾已经吩咐三个丫鬟进来,一个丫鬟的案盘上是一套折叠的衣裙,一个丫鬟端着精美的铜盆,一个丫鬟拿着漱口的盐水。
她们上前,伺候着洗漱,千予经历了昨晚,已经适应了。
洗漱更衣倒是很快,忙完这些便又是两个丫鬟进来,手里端着两大盘子的首饰,接着便将她带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忙碌。
“小姐今天想梳什么头?”碧禾笑着问道,想起昨日小姐的贫寒模样,她昨晚就已经立誓近日一定的让她光彩照人地出去,毕竟她家小姐底子又不差。
“你看着来。”千予道,她不太懂这些,神渊阁里编发这类学目,比较冷门,她也不感兴趣。
“行,那就我来吧。”碧禾道,接着就开始上手了,她对着铜镜一顿操作,将千予的一头长发分成几股,然后拧麻花一样盘曲扭转,最后盘结在头顶,梳出了一个灵蛇髻。
“小姐,怎样?你不喜欢,我再换换。”碧禾开口道,说完走到千予面前,仔细看着,千予正想说喜欢,不错,碧禾就皱了皱眉。
“我觉得小姐梳百合髻应该更好看。”她恍然道,接着伸手就要来拆千予的头发,可千予立即缩了缩脖子,躲了过去。
“我饿了。”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没有命令,没有责怪,只有陈述事实的认真,碧禾看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奴婢疏忽了,头发咱们不换了,反正小姐怎么都是美的。”
“快去让人把早膳带上来。”碧禾对着旁边的一个丫鬟道,丫鬟立即就出去了,碧禾这时便开始让千予挑选摆在梳妆台上的各种珠钗、发簪。
这些首饰都是从库房里挑的与她这身衣服搭配的,她这身衣服是燕阳最近兴起的水波裙,以天水碧的丝帛为底,用银线绣着丝丝波纹的料子,款式简单,但却考验绣工和料子。
如今燕阳贵女中穿水波裙的人很多,但千予身上这件由锦绣坊的一等绣工韦二娘秀出来的,整个燕阳只有三件,一是这件衣服耗时,二是这一件就要六百多两银子。
锦绣坊的大东家年老板跟千老太太是熟识,这件衣服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情。
虽然制作的尺寸跟千予比大了一些,但这衣服是出自知名艺人之手,自然考虑到一时的胖瘦,所以穿起来合适则是极好地勾勒身形,偏大一些,腰带系紧一点,微垂地衣襟,倒也能给人几分恬淡和悠然。
再看那些首饰,都是淡色系,金镶天蓝宝石的金钗、水仙头花、满天星珠翠……千予看了摆满了一桌的饰品,实在不知道怎么挑选,最后也是让碧禾自己来。
在碧禾的一番折腾下,千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没认出来。
之前她在外面怕女子身份行事不便,一直都是男子装扮,今天这一看,倒在自己身上看出了几分美丽与贵气。
果然,人是靠衣装的。
“小姐,可满意?”碧禾期待地问道,千予立即点头,因为她怕她稍微迟缓一点,碧禾又要给她换耳坠或者是换项链。说到耳坠,碧禾把黄宝石的菊花银耳坠、红宝石的蝴蝶耳坠、铃铛流苏耳坠都给她戴了一个遍,最后到黄宝郁金香造型的耳坠,下人把她的早饭端上来,千予才阻止她继续换下去。
早餐很是丰盛,有千予在遂州经常吃的拉布粉、鱼粥,拉布粉还特意多做了一道炸的,金黄地摆了三卷在盘子里,中间还能看到露出来的酥脆虾仁。
鱼粥里面放了干贝、清江鱼片、蒜头酥,闻起来香,吃起来更是鲜美。
碧禾第一次见这种早食,分量不多,但摆盘精致,色香俱全,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她给千予拿过筷子,千予接过,上手的时候发现自己这华丽的衣裳的宽袖不便,便只能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捏着袖子。
“你也坐下吃。”千予看着碧禾道,她为了打扮自己一直在忙碌,比坐着的自己更辛苦。
“奴婢一会去厨房吃。”碧禾咽了咽口水道,千予看了一眼眼前的餐食,分量确实少了些,拉布粉也就六段,鱼粥虽然多一些,但是粥没什么油水,很容易消化。明显就是一人份。
“那你赶紧去吃吧。”千予道,便低头吃饭了,可碧禾并没有下去,反而吩咐屋里其他的丫鬟去用饭,自己则是在屋子里伺候着。
千予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便没再说什么,很快她就吃完了饭,坐在一旁的榻上歇息,刚接过碧禾递过来的茶,秋嬷嬷便领着两个女孩进来了。
进门见到千予的新打扮,秋妈妈高兴的嘴都何不拢了,一直夸着好看,眼里也冒着光,好久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
“孙小姐,这是牙嫂一早送过来的两个丫头。”秋嬷嬷笑道,指着身后的两个女孩道。
千予看了一眼,这两女孩不是很高,比千予矮上半个头,不过两人站得笔直,特别端庄,除此之外两人皮肤白皙,身形偏圆润,带着甜甜的笑,看着很是喜庆。
“她们的娘亲是遣出的宫女,能读书识字,也懂规矩,小姐先用用,看能不能满意。”秋嬷嬷说道这里,又让两个丫头跟千予做自我介绍。
俩丫头听完纷纷朝着千予行了行礼,又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分别是姹紫和嫣红。
千予对伺候的人是挑不出毛病的,因为她以前没被人伺候过,所以起身谢了秋妈妈,秋妈妈又问了两句昨晚是否睡的安稳,习不习惯之类的话,千予一一回复之后,院子里来人传她,她才不舍地走了。
宋府,在宋淼昊院里照顾的小斯匆匆来报,香墨接了话,又慌忙进了王氏的房门,王氏刚用餐完,正看着刘嬷嬷呈上来的帖子。
后日是方国公夫人柳氏的生辰,她在城南郊外涟微湖的园子,办了一个春花宴,邀请燕阳城的达官显贵赴宴。
涟微湖在燕阳城外的东南角。
西北高山上流下来的浩江携带的泥沙在泛滥的平原上堆积不均,形成了天然堤只见的洼地积水,便有了涟微湖。
涟微湖很大也很美,皇家在这里修了一个名为福禄宫的行宫,在涟微湖的北边,西靠着浩江,背靠润天山,坐拥涟微湖。
在涟微湖的西面,历代帝王在那里起了不少园子,赏赐给了各士族大家,这些园子跟福禄宫隔江相望。
涟微湖的东面也是润天山,不过这里的山峰地势不高,因为行宫和贵人园子的缘故,几百年前便有贵人捐钱在这里修了恩泽寺。
涟微湖的西侧就比较萧条了些,这里只有几个零星的村落,村里的人靠着种地和捕鱼为生。
方家在这涟微湖畔,就有圣赐的园子。
王氏看着这帖子,若有所思。
方国公四十有五,是当今圣上的舅舅,先后方氏的弟弟,其夫人柳氏四十有二,是辅佐先帝和当今圣上的柳相。
七年前的夺嫡之争,最终还是太子登基,之后便将夺权失败的二皇子关押在了保庄的一处行宫之中。
那一场斗争,皇帝失去了至亲,正是因为如此支持太子的方家当今圣尤为看重。
王氏想着,这次宴会,南溪王肯定会露面,南溪王虽然比自己的苒儿大了六岁,但身份显赫。
不过攀上南溪王,王氏这里的胜算并不大,毕竟自己女儿还小了些,盯着南溪王这块肥肉的夫人甚多。
但抛开南溪王,她还很中意方国公那个跟苒儿只差四岁的儿子——方斐陵。方斐陵今年十八,但已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子,还很得圣上看重。
王氏正筹谋着,香墨便走了进来,刘嬷嬷看她那着急的样子,轻轻碰了一下王氏的肩膀提醒。
王氏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回事。
“小爷院里的柱子说,小爷今天一大早就把他的私库都翻出来了,三千两银票他还觉得不够,还让柱子拿您送的金护胸去当铺换现银。”香墨担心地看着王氏,王氏立即紧张了起来。
“昊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奴婢不知,柱子问了小爷,小爷只说很重要的事情。”香墨低声道,刘嬷嬷听了皱起了眉:“那金护胸,可是夫人您花了千两银子做的,小爷怎能轻易当掉。”
“突然要这么多银子,会有什么事。”王氏忧声道,便焦虑了起来,她想起燕阳很多富家子弟需要那么多银钱都是去吃喝嫖赌去。
她的昊儿那么小,嫖倒是不至于,但赌——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昨晚将军为了千氏的事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她还要去参加涟微湖柳氏的生辰,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
想到这里,王氏立即起身往外走,刘嬷嬷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江柯宇一大早起来,发现王爷居然没醒。
这有点不同寻常了,所以上前敲了敲门,爷字刚出口,屋里只丢出了一个字打断:“滚!”
滚就滚呗,他还乐的清闲。
江柯宇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扯了院里的一枝红梽木放进嘴里叼着,结果刚走出王爷的院子,就撞上了进来的赵管事。
“王爷这又是?”赵管事刚问出口,江柯宇便张嘴就造谣:“昨晚出门,将军去青蔻巷找了一个姑娘。”
赵管事一听青蔻巷,想到了街坊的一些传言,死去的殷三爷就是因为在青蔻巷作恶多了才被天谴。
据说,殷三爷睡了每一个青蔻巷的女子——
“什么姑娘,为什么事?”赵管事紧张地问,就怕那巷子里有些个想攀龙附凤的人盯上自家主子。
主子已经被伤过一次了,不能再被无情人利用。
“爷什么时候找过姑娘,找姑娘能为什么事?”江柯宇白了一眼老太说道,赵管事果然急了:“那姑娘什么人物?”
“没见到,她搬走了。”江柯宇耸肩道,赵管事一听,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江柯宇见状,又补充道:“因为没见上,所以王爷这两天魂不守舍。”
“所以我打算出去寻寻,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江柯宇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赵管事一把拉住。
“打听到了又有何用,那等地方出生的姑娘也配不上咱家王爷。”
“配不配是一回事,但她不告而别,让咱家爷如此又是另一回事了。咱们爷可以拒绝她,但她不能伤了咱爷。”江柯宇一本正经,赵管事 一听也是这么回事。
那等地方出生的姑娘凭什么让他家王爷伤神,看样子还是看不上王爷。想到这里赵管事也耿耿于怀。
“行,那你去打听打听,咱爷他都瞧不上,什么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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