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陶知乐本就惶恐外加大病初愈,这下更是猛地连退好几步,一直退到腿后侧抵上床沿,差点一跟头栽到床上,才勉强软着腿撑住身子。
不是吧不是吧?!就因为自己给他的药加了点水,这人就要让她命丧于此?!而且她加的是他自己备好的水啊!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对不对!根源不在于水,应该还是在于那晚祁越抢了他的马!陶知乐第无数次在心底呼唤,祁越人呢?!
白衣男子几乎是不可察觉地略微眯了下眼,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有点意思,这两人有点意思。
旋即,笑容收敛,他“铿”地一声展开手中那把玄铁所制的折扇,指间于扇身轻弹,继续道:“那夜我与仆从见你一女子孤身一人行于山野间,本是好意邀你同乘,可你倒好,恩将仇报,暗算于我。你说这事能就这样算了吗?”
“我……我真的失忆了……”陶知乐弱弱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那男子轻哼一声:“失忆?你可知我的仆从现在何处?”
陶知乐摇头。
“在这里。”他合上扇子,扇尖猛然向地下一指:“他自幼便跟了我,十多年的情分,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岂是你一句失忆便可糊弄过去的?”
“……”陶知乐眼睛都瞪圆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夜祁越分明只是将那人打晕了而已,怎么可能会死呢?!
陶知乐嘴唇动了又动,憋屈得很。更憋屈的是,她见这人嘴上说着十多年的情分,可面上却淡然得紧,根本没几分悲痛,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可她偏生反驳不了!她刚刚才说自己失忆了,若此时反驳,不就暴露了吗!
“你想如何死?”白衣男子缓缓起身,踱步上前,将冒着丝丝寒气的扇面架到了陶知乐的肩上,锋利的扇尖抵着脖子。“或者说这位姑娘想仗着自己身手不错,与陈某拼个你死我活?”
拼个啥啊……
陶知乐都快哭了,且不说她就只跟祁越学了一下午的功夫而已,而这一下午里,她至少还有一半的时候都在躺着,拿什么去拼……
就在陶知乐不知所措之时,听得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旋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祁越!”陶知乐终于是见到了救星,恨不得赶紧扑过去。奈何白衣男的扇尖还抵着她的脖子,只能一动不动。
祁越也愣住了,端着碗立于门口。他就出门熬了次药,怎么就看不懂这屋内的形势了呢?!
他连忙将药碗往身旁的立柜上一放,关上门,手按于腰间的刀柄之上,怒道:“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将折扇收了回来:“祁兄莫不是也失忆了?”
祁越怔愣了一怔,突然醒悟:“陈吾澜?!”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算是认了。
“你!你……你!”祁越指了他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陶知乐连忙趁着空隙,连滚带爬地跑到祁越身旁,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
陈吾澜重新坐回窗前,从行李中拿出一套布制卷轴,待他摊开,便见里面放着些大小不一的皮质小块,还有些毛发、颜料一类的东西。就着这些东西,陈吾澜在面上忙碌了一阵,待他再回头时,那张俊秀轻逸的脸荡然无存,又变回了祁越熟悉的那张毫无特色的脸。
陶知乐都看呆了,指了他半晌,才喝道:“易容术!”
陈吾澜瞥了陶知乐一眼,意味不明。不过,倒也没错。易容成其他模样对自己来说并不算难,只是一旦变化成其他模样,面上便会因覆盖了一层厚物而少许不适。
陈吾澜昨夜运气不好,竟真未寻得一间空房,他便只好又回到了祁越这里。顶了一天一夜的易容物,他早已难受至极,便趁祁越出门熬药的空挡,将面上的东西拆了下来,想透透气。可奈何陶知乐偏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让他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祁越亦是回过神来,如此看来,这陈吾澜的身份算是明朗了。他稍稍松了口气,左右不过是抢马之仇,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伸手拍了拍陶知乐后背,示意她无碍:“你暗地里接近我们,该不会就是为了前夜的事吧?”
陈吾澜一声叹息:“难道不可以吗?我自幼身子弱,颠簸一晚,可算是吃了苦头,心里不乐意乃是寻常之事。”
身子弱?祁越狐疑地将陈吾澜从头到尾看了个来回,他虽不懂岐黄之术,但习武之人,看点皮毛还是会的,这陈吾澜面色红润,身子亦是劲瘦有力,怎么看都没发现他这身子哪里弱。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祁越道:“你若实在放不下这事,且又看在你帮忙治病的份上,我可以赠你黄金百两。如何?”
黄金百两?!陶知乐猛然抬头。
不是,她答应帮祁越在换身子期间配合他,如此尽心尽力,都才给她一百两黄金啊!
陶知乐突然觉得自己亏大了!
祁越对陶知乐那是了解得很,这厢她刚一抬头怒目而视,他便连忙道:“你昨夜病了,高热不断,而肼州城里又求医难得,是他给你治的病。”
陶知乐一怔,终于是回过神来,他……救了自己?那他方才又为何说要杀自己?敢情这陈吾澜,是在拿她寻开心呢!
遂,怒目而视之。
陈吾澜轻笑一声:“祁兄倒是大方,可惜陈某家中虽算不得富可敌国,倒也有些积蓄,这黄金百两倒是不必了。”
“他不要,”陶知乐眼巴巴地看着祁越,“你赚了。”
祁越:“……”
陈吾澜站起身,背靠于窗台上,逆着光,面上神色叫人看不清:“比起黄金百两,我更想问祁兄……和这位陶姑娘一些事情。”
“说吧,何事?”祁越道。
“等等!”陶知乐从方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是有些眉目了。她将祁越的手往下一拉,凑到他耳边道:“你跟他说过我的名字?他方才还称呼我为姑娘,为何现在突然就陶姑娘了?”
祁越亦是睁大了眼。
昨夜,他以为陈吾澜是先前自己不知在何处所识之人,便对他直呼自己“祁兄”一事只觉寻常。可现下,他已知陈吾澜乃前夜相识的白衣公子,自己更是从未对他透露过姓名,他又从何得知自己和陶知乐姓甚名谁的?!
陈吾澜并未理会二人的异样,而是自顾自道:“那夜陶姑娘虽内息薄弱,身手却是了得,对时机的把握亦是相当准确,一见我有了破绽,便立刻出手想将我打晕。在下不知陶姑娘意欲何为,又见她只是想打晕我,并非有谋财害命之嫌,便顺水推舟,做出晕过去了的模样。”
闻言,陶知乐和祁越脸色大变!这是何意?!所以那晚,这个陈吾澜根本就没有被打晕?!
那他方才……岂不并非是单纯逗弄陶知乐,而是……而是在试探她?!
仿佛就像是在印证二人所想一般,陈吾澜继续道:“当时,我在二位的交谈中,听到了一些令人困惑的话语,何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莫非……”
陈吾澜置身于阴影之中,但即使让人看不清神色,却依旧能感受到他那份微微的雀跃:“莫非正如在下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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