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符落地

李安分明的眼前险些黑了过去。昨夜他才和韩延商量好了杀人取符,今天童之觑就遇害了!

他说不出是巧合这种话,脑子里想着,符,符会流到哪里去?

李安喊住方才在议论此事的一个小宫女,急忙问道:“你说,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小宫女吓了一跳,卡了半天壳,才说道:“听说是童大人去私宴的路上马车被一群人掀翻了,然,然后童大人和随行的人就都被杀了。”

李安听闻,顾不得规矩礼仪,拔足奔向中殿,韩延在哪里,对,他肯定有对策。

中殿内,鸾崔朔与几位大臣立在殿中,面色凝重。朝廷重臣被杀,乃是大霁朝第一回,此事严峻,气氛凝重,李安不敢贸然进去。

他正着急时,手腕被碰了碰,甚是冰凉,但不是对方的手凉,而是李安自己的。他回过神,看到韩延蹙眉,低声对他说道:“走,房间里说。”

来到韩延房内,他关上门转身说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李安一愣,没想到他急忙拉自己到房里是说这个,“不打紧,先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韩延道:“营里在查了,别着急。今日的药喝了吗?”

李安摇摇头道:“我怎么不着急,如今他人死了,兵符再丢了可怎么办!”

“蒋起手底下人办事你放心,就算人死了,掘地三尺,他们也会将兵符找出来的。先回殿把药熬了喝。”

李安觉得这人奇怪,说了半天都是要叫他喝药喝药,如今闻欲生死不明,喝了怕也要半夜吐出来。

李安嗯了声,准备回殿去,韩延同他一起去,好吩咐底下人熬几两的药。

说这时他们走着,李安忽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韩延顺着他目光看去,只瞧见了一个残影,“是他啊。”

李安道:“是谁?”

韩延:“好像叫火焰,蒋起的心腹。”

李安眉心一动,眼中似有流火摇曳。

韩延问道:“你认识他?”

李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韩延也没说话,他们就走着,到了李安房内。

皇城外,乱郊之地。

路上人迹罕见,尤有一马车行驶。

马车后跟了数十人,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大人,童大人就是死在这条路上的,我们如今再走,恐怕是不太吉利。”

里头董仲玉撩开帘子,说道:“我早知道他要杀我,既然如此,我何不正面相对呢?”

随从道:“大人,您真是有魄力。”

董仲玉他才不怕,这马车后跟的都是他培养出的优秀人才,个个武功绝顶,绝不会让他人近他的身半步。

若这次能抓到一个半个活口,带回去拷打一番,知晓他们背后主子是谁,就又可在本百里彦事件就此想打压他的皇帝那里取得信任,不至于死在官场。

但想的愈发简单,便愈发难做。

他们往前走了几里,太阳升的高了些,却还是不见什么刺客半个身影。

董仲玉都有些发急了,头一次想让刺客快些出来刺杀他啊。

他这么想,应是上天应了他要求,前方的灌木丛中忽的冒出了一大群黑衣人。

董仲玉听到动静,撩开帘子看了看,兴奋非常。

他招手说道:“上,上!留个活的,可别都给本官弄死了。”

马车后方他带来的人一拥而上,人数明显不占优势,但董仲玉却分毫不慌,他端坐在马车中,心情尤为的好。

只要抓住一人就可知道幕后真凶,到时拿回皇上圣心还不是轻而易举。

哼,换做是童之觑那个废物,可断不会想出这般好的主意。

刀剑的声音持续了一会,童之觑阖眼端坐在马车里,不多时停了,他刚想问随从有没有留活口,却听到随从大喊道:“大人!”

冰冷的剑刺入身体的声音,随从闷哼了几声,便倒在了地上。

童之觑心中一跳,登时脑袋发懵。他明显地知道了随从已经被杀,他的人全军覆没了。

童之觑的手哆哆嗦嗦地撩开帘子,正对上一双如鹰般的眸子。

他认识这双眼睛!

却再没机会证实他心中的想法了,那人蒙着黑布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拔剑挥向童之觑。

而后血溅当场,童之觑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目光永远印在了脸上,滚又滚的下了马车,兴许他是不想死在逼仄又狭小的马车之中的。

他的头颅滚到了这人面前,却被嫌弃地一脚踢开,他对剩下的黑衣人道:“收工,一人去领十两银子。”

这厢闻欲与阮朝歌向前又走了十里,寻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坐落在一条寂静的路上,看起来又破又小,实则里面也是又破又小。

但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闻欲和阮朝歌订了一间房,他们睡在一起,以防对方半夜时被人所暗害。

闻欲累极了,只想到头就睡。

阮朝歌倒是没他那么累。他先去吃了点东西,后又将饭菜送上楼催促闻欲吃下。

他们跑了一天,水喝了不少,但粒米未进,他都怕闻欲睡着睡着再饿死了。

闻欲吃饭过后躺在床上又很快睡去。他又做到了那个梦。

坐在马车上闻着熏香,听叛乱之人一遍遍喊他见一见父亲。

最后一面!

他与闻涟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以对方的生命做结尾的。

他睡了半个时辰,这个场景就不断在他脑中循环了半个时辰。

闻欲似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千万遍冷水,窥见不得的真相杀死了他千万遍,直到阮朝歌一脸焦急地将他喊醒,见他苍白脸上的双眸缓缓睁开才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闻欲看起来病怏怏的,一时还说不出话。

待到他清醒了,缓缓抬手看见自己的皮肤颜色终于从被染了一手的红后,才发觉已经从梦里抽离。

他忍不住用手臂挡住汹涌的泪意,在湿透了的衣袖变得冰凉时忍不住浑身一抖,看的阮朝歌心中一疼。

阮朝歌道:“做噩梦了吗?”

闻欲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师兄,你怎么还没睡?”

阮朝歌指了指门:“这客栈太破了,我怕他们会追上来,今夜我就守着吧,你安心睡。”

闻欲摇摇头:“我们走的路特殊,他们暂时还不会追上来,睡吧师兄。”

阮朝歌想他说的也是,脱了鞋爬到床的里侧,这个小床却实在难以容下两个男子。

闻欲与他背对着身子睡,片刻寂静过后,闻欲忽然说道:“小时候家里还不鼎盛时,父亲房间里的床也小的离谱,那时候我不愿自己一人睡,便偷偷潜到他房里,他知道我静悄悄地爬上床了,便默默给我留出位置,我们二人便这样背对着入睡。”

阮朝歌好半晌才说道:“是吗。”

闻欲说:“你忘了吗?”

阮朝歌:“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他话像是没说完便戛然而止,让闻欲感受到了从雪海中又步入雪海的窒息。

闻欲说道:“睡吧,师兄。”他盯着那扇关不上的窗户,阵阵寒气从外面进入,他不禁裹紧了被子。

阮朝歌盯着土墙,心跳的极快,他在思索闻欲的话——什么叫做“你还记得吗?”他已经知道了吗?还是说怀疑试探?不,这般离奇的事情常人根本不可能相信。他这时却又想起来,闻欲打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也许他思虑的要更多。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也许在十里长街,他带着梅箐进入到那条神秘的巷子中后就知道了。

也许......是更早他就开始疑虑了。

闻欲从耳畔传过来的呼吸声逐渐安抚了他的心跳。阮朝歌艰难地翻了个身,看到闻欲瘦弱的后背,心中猛地被什么一刺,扎的他有些痛不欲生。

他想起这瘦弱的背少年时挨过鞭子,捶打;青年时,也就是现在,不,他走过帝王之路两年,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也应是少年时吧,他又挨过万民,百臣的唾骂,挨过压力步步为营。

当年闻欲如何取得臣民信任,而不被驱赶下台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瘦弱的背必然扛过无数个风雪交加的日子。

“闻欲?”阮朝歌轻轻叫道。

对方没有反应,阮朝歌将手放在他肩上,语气带上了沉稳的厚重感:“辛苦你了,孩子。”

夜半,李安的房门被扣响。

他匆匆披上外衣,手握匕首轻轻来到门边,而门外的人似乎猜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在这寂静的月色中说道:“是我。”

李安听到是韩延的声音,打开了门,嘎吱一声,韩延带着冷气步入到房里。

李安里衣纯白,披着外衣,青丝散落在背部,韩延不敢多看,坐下对他说道:“药喝了吗?”

李安点点头,问他大半夜来找自己不会就是确认药喝没喝吧?真是医者仁心,李安想。

韩延一愣,道当然不是。

“符,找到了。”

李安眸子一亮,神情显然激动,站起来转了两圈,最后抑制不住兴奋两只手搭在了韩延的肩膀上,左右晃了晃。

韩延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两只手也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覆盖住李安的手。对方一顿,轻轻从韩延手底下抽出手来,有些尴尬地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找到的?”

见他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韩延笑了声,回他道:“这几日大乱,户部去清点童府财物时中赋趁机混了进去,摸出了符,明日我就出宫与她前去圭吾了。”

李安点点头,又不知说什么了。

韩延看着他道:“明日你来送我吧?”

还未等李安回答,他就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替他关上门前说:“早睡。”

李安点头,连忙说道:“明日我会去送你的。”

虽未听到韩延有没有说话,但李安分明看清楚了他唇边的一抹淡笑。

第二日寅时,闻欲早早穿戴整齐,为还在熟睡中的阮朝歌将饭菜端上楼。他上去时阮朝歌刚好醒来,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闻欲皱眉唤道:“师兄?”

阮朝歌僵硬地扭头看他,缓缓启唇道:“我......中招了。”

闻欲砰的一声将盘子放下,上前锁住阮朝歌五感,接着两手向他背后一推,阮朝歌登时吐出一口黑血出来。

阮朝歌狠狠攥紧拳头,却轻轻摇了摇头,闻欲见状解开他五识,阮朝歌喘着粗气,唇边还带着鲜血:“这家客栈不简单。”

闻欲急红了眼,捞起一旁的剑就要冲下楼去。

阮朝歌伸手拉住他,声音带上了几分苍老:“别去,我们不知道这里到底埋伏着多少红盔士兵。”

闻欲声音颤抖着说道:“怪我,昨夜还说什么他们不会寻到此处,是我大意了。”

阮朝歌有气无力地说:“他们应是的确没有寻到此处,只是我们恰好走进了他们为我们设好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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