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返程路上,何大人显得很是不甘心。

“除了喝茶,你我就是这般无功而返吗?”

“怎么会呢?至少了解清楚了的付一刀的为人,并不尽像江湖传闻那般心狠手辣。”

“那是因为他投你所好,把自己的独门制茶法教给了你,又多送了几块黑砖茯茶给你,你才对他留下了好印象。”

“下官倒还不至于如此容易上当。”我觉得何大人所想偏颇,“茶品可见人品,砖茶四方刚毅,无懈可击,正如付一刀一般,刚柔并济,武可以交八方友聚四方才,文可以通佛性品好茶,二者相合,恰是一副‘能人之所不能、为人之所不为’的性子。”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来的这么多人情面?”何大人不服气,“本官甚至怀疑,那个藏有象牙钥匙的印鉴之所以会出现在仓库,并被本官的手下捡到,就是付一刀有意为之,只为似假还真地让陆大人你推论出一番‘文殊加持’之说,将‘罪恶’升华成‘善念’。”

“他何必多此一举?要是你的手下不上交印鉴呢?要是印鉴没有被对半切开呢?一切不可知的事情太多,就不能称之为算计。”

“好,不说印鉴之事。”何大人换了角度,“付一刀自称那一车车往场子里运的沙子仅做修缮工事之用,你信吗?”

“不信。”我摇头,“冬日并非开工的好时节,沙子宜露天存放而不宜在仓库中储存,硬说是用来搞建筑的,有些牵强。我在离开时观察了一下场子四周,不见一丝施工痕迹,也不着一除打基之坑,就有□□成把握断定沙子另有他用。”

“幸好付一刀不是囤兵马粮草,否则加罪一条:欲意谋反,就是砍头大罪!”何大人冷道,“神佛降临也救不了他。”

“何大人,你认为付一刀不肯交出《名册》的原因在于什么?”

“要么是讲义气,拼死保护那些涉事官僚的身份;要么是《名册》留着有用,可以用来跟你我谈条件。”

“若付一刀以保命或免罪为条件,来与下官做交易,何大人认为下官是否应该答应他?”

“陆大人!”何大人大喝了我一声,喝的我有些毛骨悚然,“你不答应他,难不成还反了他不成?”

“不管付一刀提出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关键是从他手中拿到《名册》。过后他的命运如何,又与你何干?你料也能料到圣上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吧?何须真把他的条件当回事?”

“也许何大人你说的没错,但下官不想做个背弃信义之人。一旦答应了他的条件,就会践行承诺,尽力保他不死。”

何大人不满:“你既然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还问本官作甚?”

我恳切道:“需何大人配合!”

“此事不行!”何大人断然拒绝,“逆君意之情,本官不为罪人求;反君心之话,本官不为罪人说。”

安善堂之内。

我久违地跟着师傅智积禅师一起诵经礼佛半日,既起,感觉全身清然不乏,神气爽朗,似除去一切尘垢。

坐在暖阁之内,拈花为趣,我方觉:冬花之妙,不在绽放,而在一枝一节间;冬叶之无,不在凋零,而在化泥护土之中。

小师弟端来了一盘素果,有我爱吃的板栗与胡桃。

蘸着甜酪入口品尝,我沉浸在这熟悉的味道之中。师傅终究是不忘我的偏好的,那回在宫宴之上,我就是格外爱吃蘸了甜酪的樱桃,也不在师傅面前藏着,像个顽童一般,食趣盎然。

“我将斋果磨成粉,添上胡麻和白糖搅成馅儿,包成包子蒸好,让鸿渐师兄带回官舍去吃如何?”

“你有心,我自然要收下。”我微笑看着小师弟,“近来我多是吃饼,稍嫌里面的猪肉、羊肉油腻,有素包子来换口味,真的求之不得。”

“好。”

小师弟就离开了暖阁,去往斋堂的厨房做素包子去了。

“前些日子以来,徒儿与长安地下交易黑市的大庄家付一刀有所接触。徒儿与他喝茶,又从他结缘象牙一事身上看到,他也是个乐于佛法与禅趣之人,一点不像传闻所说:凶神恶煞,凡事以极致手段取之;聚黑集黑,商货以恶霸势力强卖。”

“不恶,何以成大业?不狠,何以汇大利?”智积禅师问我,“人之性情,或许就是到了绝境才会出现转折啊!”

“师傅的意思是……付一刀自知场子存亡危在旦夕,所以自求多福?”

“为师问你,长安街头,古董货商的店铺可都还正常营业?场子里面,来往之人可都是些看上去如大商贾模样之辈?再者,你可留意过场子里有任何不同寻常之物,为师是指——价值不高,不可与珍宝奇玩相提并论,但又起得了实际作用的东西。”

我认真地想了想师傅问的三个问题。

“街头古董商铺,门面虽是未变,但平日里打出来的招牌已经收起,也少了些用爱彰显气场和吸引客流的大件;场中来客,并未坐满雅座,也不见得他们就是带足钱财,为了竞拍而来,”

“若说有何叫徒儿捉摸不透之物,那就是付一刀叫人往场子里运了不少沙子。沙子的作用,无非就是建造房屋或是过滤水质,可这场子外面没有木材里面不缺水,徒儿很是疑惑。”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智积禅师分析道,“大庄家应是为自己筹谋好了一条退路,才备了沙子来助力。”

“师傅可有想法?”

“为师是往‘沙子有助于大庄家个人逃脱’这个层面去想的,至于他会如何让沙子起到作用,为师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师傅,让徒儿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事出有因必借力,这个道理用的广罢了,不是为师智慧深。加上你说的场子的繁盛不比往日,可见大庄家也是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知的,鸿渐你且记住:不管大庄家选择什么方式收场,你都要接受看透,切勿因个人善念而救、因个人恶念而推。”

“徒儿怕是难以做到师傅所说的立场分明,只是不忍终局是付一刀与朝廷两败俱伤,胜负不分,以化零收尾。”

“你回过头来想想,有时候圣上所想的不正是这样吗?付一刀自我了结、自清场子,朝廷命官涉事者罚、重罪者杀,等到圣上息怒、长安市场交易秩序恢复井然,这个案子也就算是过去了。”

我只觉得师傅说的甚有道理,但又不完全认可。

难道对官商勾结和走私贩私的处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同归于尽,才表示大公无私?这“公”与“私”的划分,真的就在于“秩序”二字吗?

不,有办法的,我陆羽一定有办法的。

“付一刀真的该死吗?”我问师傅,“徒儿不因其非法敛财而憎恨,也不因其贩私而生厌,反觉得其满足了古董商的需求和边关将士们的生活。付一刀从未反君,也从未行骗,只是按照自己定的规矩来做事罢了!”

“国家的税赋取之不尽,不会因为大庄家的走私贩私而瞬间崩坏;皇宫之中的珍宝千千万万,不会因为大庄家的得手转卖而失去华彩。”智积禅师语重心长道,“只是鸿渐你忽略了一点:因小失大乃是稳国本的大忌,见微失著乃是固江山的大痛!君主知此二理而治,不施任何法外恩。”

我斟酌良久,并非不懂师傅的意思。

千言万语,我只化作一句:

“求师傅为圣上说理,保住付一刀性命。”

智积禅师静默看我,神情跟何大人有些相似。

我看向佛像之前的“托生九莲灯”,心中澄澈明亮:

“徒儿不忍看一条条性命逝去:苏炳章、欧阳展、女教头、三顺儿、飞鹰会众人……只想付一刀活下去,哪怕他的命要用徒儿的官职来换。”

智积禅师从坐垫上起身,来到灯前略添酥油。

我怕师傅说出“爱莫能助”四字,遂起身想要告辞。

没想到师傅却放下油壶,走到我面前,慈悲道:“为师尽力。”

师傅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心背,和善道:“鸿渐心思,只有为师能解。众生命数之重,重于心;诸罪诸恶之责,责于天。心宽而天广,天广可问君行仁道。”

我热泪盈眶。

反握住师傅的双手,泣之甚,而不可言语。

一日在官舍房间之中。

我与两位好友一同煮羊肉火锅吃。

看窗外落雪纷纷,我就觉得吃热乎乎现煮的东西最为自在。还有就是这张继按照《奇书》教的方法所做出来的“秘制蘸料”了,是咸中带点甜味的,比平日里的酱汁要有风味的许多。

“本镖头手下随行的那些镖师住在长安客栈,平常他们也会接些跑腿送货的活儿,别看天冷大家都不乐意出门,但是外食的生意却是做的好。前日本镖头出去与他们相聚畅饮,听他们说了件奇事。”

“哦?”我问他,“什么事?”

“有个窃贼伪装成打更人的样子,半夜高喊几声‘小心火烛’之后,就改口喊‘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跑’,意图等客栈的人都跑空了,好入内把金银财宝捡个满盆。结果自然就是没有好果子吃,被客栈掌柜送到官府去吃官司了。”

我笑不出来,只客观道:“但是说实在的,冬天风高物燥,家家生火生炭,是需要注意火事。”

高镖头道:“惹哪里都别惹客栈啊!客栈本身就是个小江湖,里面藏龙卧虎,哪怕是店小二,也可能是个绝世武功高手。想要得手空楼,真是异想天开。”

我道:“我只知道长安令刚被革职查办,审理此案的是个新官。这个案子办得好不好,是他树立官威民望关键的第一步。”

“不如开审那天,我代陆兄你去公堂看看吧?”张继涮着羊肉道:“不过,那窃贼自导自演、引火烧身也是够笨的。”

我脑子的一根弦被张继的这句话一拨,终于动了起来。

我恍然大悟——

自演,火,烧身,

原来付一刀准备的沙子是这么回事啊……

也顾不上跟张继和高天威多做解释了,我只对他俩留下一句:“过后我再回来与你俩细说”,就跑出了官舍。

我带着何大人、两位将军和一众精兵赶向长安地下交易黑市。

“陆大人选在这么一个暴雪天气出门,可是存了十分的把握能把付一刀手里的《名册》夺来?”

何大人紧了紧狐裘的大帽子,把一身盖的严实。

“如今再不去就晚了,怕是连付一刀的影子都找不到,别说《名册》了。”

“场子四周有我们埋伏的人盯着,付一刀能跑到哪里去?”

“当然是跑到地下去!”

何大人被我这话说的一愣,吐出一个“嗯?”字。

“下官想明白付一刀一车车地运沙子是干什么用的了,沙子不是可以防火吗?下官以为:付一刀在设立场子之初,就密挖了地下通道,只等将来逃命时使用。那如何才能确保自己逃生顺利,又可彻底断后呢?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场子的布匹存货处放一块冬冰,冬冰之上放矮脚浅盘油灯一盏,等到火烛的温度将冬冰化去,灯盘就会自然倒塌,进而引燃布匹,从里到外,从布匹仓库到竞价大厅,都会陷入到一片火海当中……而付一刀本人,则是搬运沙袋到地下通道的入口处,等到人进入通道里面之后,就用沙袋把入口封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最安全的手法逃之夭夭。”

“陆大人神断啊!”左将军惊叹道,“原来这沙子不是淘金用的,而是付一刀自个保命用的。”

“本官也早就猜到了。”何大人死要面子道,“付一刀曾说自己为了逃税,会把黑砖茯茶塞进布匹的轴心之中。那个时候本官就想:这恶徒莫不是打了日后借此来做导火索、彻底烧了场子让我等无处可查、无处可追的主意?今日得证,果然如此!”

我也懒得驳何大人的脸皮,就说:“希望还来得及,场子还没有被烧尽,付一刀还没有彻底逃走。”

何大人对两位将军道:“说来也是遗憾,你俩的精锐兵力只设在场子四周而打不进里面去,否则就能早破那付一刀的居心。”

右将军道:“谁能想到那恶徒手法如此高明?火焰、冻冰、布匹、沙子、燃油全部用上?这招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到?也就陆大人看破了,本将当真是佩服。”

我谦虚道:“本官也不是一下子就抓住要害的,而是在‘安善堂’中为‘托生九莲灯’添置酥油时,就想到了黑市场子里的灯油桶子,也就是师傅口中的:价值不高但实际有用的东西;在与好友一起涮羊肉听民间火事趣闻时,就听出了不同寻常的‘词汇’来,把这两关键之处一起结合起来想,自然晓得付一刀的意图了。”

“如此的师傅与好友,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何大人发出一声感叹。

才到长安地下交易黑市的入口处,隔着大雪我都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垢味,可见里面已是人走楼空,只待冰化火燃的那一刻!

我一招手,叫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出来,“大家跟上——”

左将军拿起佩刀,一使劲把场子的门锁劈做两半;右将军一脚踹开大门,警惕观测里面动静。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疑似踩到地上的煤油的那一瞬间,布匹仓库之中闪出一片红光来,灼灼如云霞,颤动似舞练,光是瞧着,就令人眼睛生痛。

我虽不闻噼里啪啦之声,但也有惊心动魄之感,心想:切不可小觑了那火花猛蹿的速度,万一顺油而来,可真是会发生大惨事的。

何大人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对官兵们下令道:“还不快去拿水灭火?”

官兵将领硬着头皮回话:“禀大人,天寒地冻,水已成冰,无从去取!”

何大人只好换了个思维,指着存放沙子的仓库道:“你等去看里面还有没存货,搬出来挡火。再不行,就只能先撤退了!”

为避免地上的油渍引火烧身,我赶紧到两侧拿了装货物的麻编袋子来吸附,一边示意一边道:“大家先把离自己近的油渍用麻编袋子来吸掉,再把袋子扔到外头的雪地上去。”

大家听了我的话,一一照做,以求最大限度地减缓火力冲击。

官兵们也从仓库里搬来了剩下的沙袋,拼尽全力堵住了布匹库房的火源口。

时间在我们的忙活中不知不觉地过去,得到大家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就是大火快灭之际。

事后。

何大人颤颤巍巍道:“幸好有的染料是不耐烧的,否则以一当百,我们哪有能耐跟火苗蔓延的速度较劲?也亏得这场子里的布匹都是值钱货,不然换了穷人家的料子,光是滚滚而来的浓烟就能把人熏死。”

我看向火光渐弱的布匹库房,吩咐官兵们道:“你等拿了这场子能装的容器到外头舀雪去,为今之计,也就只能指望用积雪来扑灭最后的火光了。”

官兵们都照着我说的去做,人多力量大,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火光统统扑灭。

何大人松了一口气,抚着心脏道:“有惊无险,大家都没事就好!这火灾的凶猛,可不亚于本官跟陆大人之前经历的雪崩啊!本官进这个场子是来惩奸除恶的,不管遇见什么难题,都不会打退堂鼓。”

方才给何大人回过话的官兵道:“大人,您可是刚刚才说过‘不行就走为上计’的。”

何大人摆出严肃神情,为自己“正名”道:“本官是为了你等将士好,你等都是有妻室之人,怎能葬身火海?所以本官才叫你们先撤退,自己留下,哪怕是殉职——”何大人神气地一仰头,“也不会放纵付一刀如此使诈!更不会让自己背负一个‘怕死之官’的胆小骂名!”

那名官兵听的目瞪口呆,只得应一声:“是。”

我看向场子里面——

雪气冷清气息已经完全盖过了原本的油烟气味,虽布匹库房的那一角被烧的一片漆黑,只剩下残存的几根窗柱和一片半人高的“沙墙”,但在雪地光的多重反射之下,竟也不显得有多荒芜。

大厅里面的柜台、货台、竞拍台、雅座,几乎没有破损,除了粘上了一层人为泼洒的油污以外,一切保持原样。

空荡荡的场子,空落落的内心。

恍恍然的光线,明晃晃的雪镜。

看似无恙却危在旦夕的空壳建筑,化险为夷却九死一生的实感,充斥着脑海。如波涛翻滚,一浪起来,一浪下去,终究归于平静。

我不知道这应该被叫做“庆幸”还是“悲凉”。

在江湖上有着响当当的名号、连当今圣上也曾忌惮三分的“长安地下交易黑市”,就这么在付一刀的定夺下,以这般模样收场吗?

从头到尾,朝廷军队压根没与里面的打手正面交锋过,那些我曾经设想过的,万不得已之下双方会打的天昏地暗、尸横遍野的场景,一幕都没有上演。至起而终,我除了跟大庄家付一刀同坐一桌喝茶之外,那些我翻来覆去思量的谈判之词和服人之理,竟然一句都没有讲出口过。

连圣上所勒令要查明和回禀的——

涉事官员《名册》、走私贩私的铁证、自定价格的账本、一切交易的存根,这四大要紧的东西,我都没拿到手。

我才皱眉握拳一叹,耳边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惊的我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看,还未找准精确方位,就听见何大人的推理:

“本官以为,是付一刀事先在场子里的隐蔽处埋下了火药,料定我们会来且会久留,要炸我们一个尸骨无存!”

我摇头道:“火药是没法隔空引爆的,除非付一刀还在场子内,否则他怎么能算准时机?再者说,付一刀真要是想要我们的命,就应该把火药埋在场子四周,东西南北一并引爆,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我指向自己已经判断清楚了的方向,“又怎么只在那里爆发?”

何大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往我指的地方走,道:“这……这怎么看着像是地下通道的入口啊?难不成付一刀……遇见了突发状况,还没逃出去?”

“不错。”

我叫来官兵,让他们把堵在前面的沙袋搬开。

何大人忽然悟了,把脑袋往昏暗的通道中一探,以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道:

“本官虽不知地下隧道的出口通往何处,但定是中途发生了坍塌,把付一刀堵在里面出不来了!”

左右将军同时问:“可要本将即刻进去把恶犯拿下?”

“小心有诈!”何大人提醒,“江湖之人不会坐以待毙,又善用暗器,你俩冒然而入,只恐有去无回。”

就在两位将军犹豫之际,我站出来道:

“就让陆羽一人前去探个究竟吧!”

江南茶事录·陆羽传奇(古风悬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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