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也是野草闲花。”姜嫀轻捏裙角,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攥紧了帕子,“实在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所以给耽搁了。”
唉,实在是这病来得急,害她都来不及通知涂叔,没个准信。就是现在也没好全,隐隐还有些头疼。
季禹鸣闻言,手一顿,挑眉问道:“是何意外?”
秋风卷起他衣襟,裹挟着雪松与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掩不住话语里刺骨的寒意。
姜嫀指尖轻按太阳穴,强撑着驱散眼前的晕眩,笑意却愈发明媚:“不过是些琐碎。侯爷,趁日头正好,让我给您按按腿?”
季禹鸣握着银剪的手忽然滞住。
她弯眸浅笑的模样,竟有种门关数重,庭院寂寂,隔墙一枝杏花来。
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质问,他垂眸盯着黄杨枝桠,却又失手剪下两片嫩叶。
“本侯还未泡澡。”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突兀。
姜嫀杏眼圆睁,转身唤道:“元曾,怎还不伺候侯爷……”
空荡的回廊里,唯有风掠过竹影的沙沙声。
“他有事。”季禹鸣攥紧剪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修剪错的枝叶散落在石案,倒像是他此刻凌乱的心绪。
“府中其他人呢?”姜嫀盯着他不自然的动作,突然意识到什么。
“都忙。”季禹鸣将银剪重重拍在案上,惊起栖息的麻雀,抬眸时,眼底闪过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你来。”
姜嫀身形瞬间僵住,方才还暖融融的秋阳骤然失了温度,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里满是惊惶与不确定:“……我?”
季禹鸣面无表情地抬眼,墨色瞳孔深不见底,淡淡地开口:“怎么?不行吗?你可是大夫啊。”
她望着对方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瞥见石案上泛着冷光的剪子,最终咬住下唇闷声应下。
转身时,裙摆扫落几片黄杨枯叶,沙沙声里,她反复在心底默念:不过是场泡澡,有何可惧?
无妨,无妨。
自然,她也没看到季禹鸣在她离开后,长长松了口气,唇角不受控地扬起,连耳尖都泛起薄红。
小半时辰过去,姜嫀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屏风后辗转徘徊,双脚似被无形藤蔓缠绕,每挪动一步都扯得心慌意乱。蒸腾的药香混着心跳声涌来,烧得她脸颊发烫,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烧浴汤本不是难事。自上次用竹筒饭拉近与侯府下人的距离,加之她缓解了季禹鸣的病痛,众人对她敬重有加,烧汤打水的活儿早有家仆主动包揽。她只需按方配好药材包,守着药炉慢慢煎制便是。
可真正棘手的是后续。这药浴不仅要让季禹鸣泡在桶中,她还得手持药包为他擦拭肌肤、揉捏肩背。想到这儿,本就未愈的头疼又剧烈几分。可是季禹鸣有一句话说是的对的,她是大夫。她现在是治病的大夫。
于是,她阖眸深吸,让冰凉的空气灌进肺中,终于挺直脊背,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季禹鸣听见屏风后衣袂窸窣,嗓音裹着氤氲水汽漫过来:“终于肯出来了?还以为你要把本侯摞在这桶里不闻不问了呢。”
他倚着桶沿转过半张脸,后颈未干的湿发垂落,水珠顺着精瘦的脊背蜿蜒而下,没入暗黄药汤。
姜嫀目光如惊弓之鸟般躲闪,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她盯着水面打着转的茱萸花瓣,强撑着笑意开口:“侯爷金贵身子,得按时辰泡足才见效。”
唯一庆幸的是,浓稠的药液将季禹鸣的身形晕染成朦胧的剪影,若不是这遮蔽一切的色泽,她真不知该如何直面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
可转眼她便犯了难,药包隐匿在汤药之下,任她怎么细看,也寻不见半点踪迹。
她咬了咬下唇,攥紧裙角,强装镇定开口:“烦请侯爷将药包递于我。”
话音落,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搭在桶沿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心跳又乱了几分。
季禹鸣微微眯起眼,薄唇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双手环胸斜倚在浴桶边缘,懒洋洋地开口:“本侯也不知它在何处,你自己寻。”
姜嫀顿时杏眼圆睁,右手狠狠攥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恨不得立刻落在那欠揍的后脑勺上。
可僵持片刻后,她泄了气似的扁了扁嘴,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眼底的恼意,认命地捋起袖口。
季禹鸣喉结滚动,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截缓缓探入药汤的藕臂。
莹白肌肤在暗黄药汤的映衬下,更似初雪落在琥珀盏中,蒸腾的水汽朦胧了她低垂的眼睫,却遮不住腕间玉镯轻晃时漾起的细碎涟漪。
不同于元曾粗粝掌心的按压,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山间流云,药包扫过的地方,竟让他想起春日里破土的藤蔓,带着燎原之势攀爬过每寸麻木的肌理。
素手落在肩头的瞬间,季禹鸣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酸胀与酥麻如潮水翻涌,蛰伏的神经在温热药气里苏醒,化作无数细小的藤蔓,缠绕着每根骨头,让他浑身上下难受得紧,简直是一种煎熬。
他想让她停下来,于是猛然伸手扣住姜嫀纤细的手腕。
姜嫀的掌心正贴着季禹鸣宽厚的肩背,感受到肌理下蛰伏的力量。蒸腾的热气扑在脸上,烫得她耳垂通红,连药包滴落的水珠都带着暧昧的温度。
不妨想,腕间传来铁钳般的力道。季禹鸣苍白的指节泛着青,完全不似久病之人。
姜嫀惊呼一声,未愈的膝盖在湿滑的青砖上打了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地栽进浴桶。暗黄药汤轰然翻涌,溅起的水花糊住了她的眼。
额头撞上坚实胸膛的瞬间,姜嫀疼得倒抽冷气。待水雾散去,却发现自己几乎趴在季禹鸣身上,鼻尖相触的距离,连彼此睫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季禹鸣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麻木的双腿陷在药汤里纹丝不动。当姜嫀栽进怀中的刹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拢双臂,暗黄药汤漫过浴桶边缘,溅湿了两人交叠的衣襟。
她绵软的身子重重压下来,胸前的柔软如带着温度的云絮,擦过他绷紧的胸膛。
季禹鸣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蛰伏的血脉突然滚烫如沸。他的指尖陷进她纤细的腰肢,却在触及温软肌肤的瞬间,像被火燎般颤了颤。
软玉温香在怀,是久旱逢甘霖。
姜嫀的脸腾地烧起来,氤氲水雾中,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攥着季禹鸣的肩头,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颤着嗓子开口:“侯爷,让我起来。”
季禹鸣喉结剧烈滚动,深吸的药气里全是她发间的玫瑰香,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如何有力气能扶你起来?”
暗黄药汤漫过他的锁骨,倒映着她泛红的眼尾,看得他喉间发紧。
姜嫀咬着下唇去撑桶底,腕间玉镯却在这时磕出清脆声响。腰腹突然传来的滚烫让她浑身发软。季禹鸣掌心的温度透过湿衣渗进皮肤,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发软的膝盖又弯了下去。
“咚”地一声,她再次跌进带着药香的怀抱。
季禹鸣闷哼着收紧手臂,两人交叠的衣襟在水面荡开涟漪。
如此反复四五次,姜嫀终于看清那只扣在她腰上的手。眼眶瞬间蓄满泪意,她带着哭腔颤声提醒:“侯爷……你的手。”
季禹鸣指尖触电般发颤,刚要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却被姜嫀无意识的轻颤搅乱了心神。
喉结剧烈滚动间,他反而将人狠狠搂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尽数扑进她发间:“别动。”
暗黄药汤随着两人交叠的动作漫过桶沿,在青砖上洇出深色水痕。
姜嫀浑身一僵,湿透的襦裙紧贴脊背,隔着布料仍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蒸腾的药气混着龙涎香涌进鼻腔,几乎令她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怎么也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季禹鸣埋首在她颈窝,玫瑰混着药草的馨香,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攥住浴桶边缘,指节泛白,生生将翻涌的热浪压成沙哑质问:“我还是不是好男风?”
姜嫀拼命摇头,泪珠滚落时撞碎在他锁骨处:“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带着哭腔的抽噎声,却让季禹鸣的心猛地一揪。
他牙关咬得发疼,颤抖着将人往后一推,暗哑的声音裹着破碎的克制:“披着我的衣服,出去。”
姜嫀踉跄着抓住屏风上的玄色大氅,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跌跌撞撞奔出浴房,散落的发丝扫过脸颊,恍惚间竟不知脸上是泪还是药汤。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