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打架一场

柳翊仲仰头笑得张扬,银线绣的流云在衣摆翻涌:“简单!本公子直接把那姜家二小姐丢进河里了!”折扇重重敲在掌心,惊飞树梢最后几只归鸟。

“噗——”姜嫀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顺着眼角滑进衣领。

柳翊仲疑惑不解:“你笑什么?真的,她去了河里,什么虫子,什么蜜蜂都没有了。”

她将还带着树温的柿子递过去,指尖因笑意发颤:“柳公子该再跳下去捞人,演一出英雄救美啊!”

柳翊仲捏着柿子露出嫌弃表情,忽然恶作剧般在她月白衣袖上蹭了蹭泥:“我对她不感兴趣,只对姜家大小姐感兴趣。”

姜嫀本要挥开他蹭着衣袖的手,闻言指尖陡然僵住:“柳公子为何对姜家大小姐有兴趣?”

柳翊仲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只一瞬,又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听闻姜家大小姐生得闭月羞花,偏又深居简出。你瞧我家鸣哥,也是个闷葫芦。若把这对玉人凑作堆,岂不是件妙事?"

姜嫀下意识看向季禹鸣。

不知何时,季禹鸣的轮椅被乡邻围得水泄不通。卖糖葫芦的老汉正往他手里塞红果,抱着孩子的妇人笑盈盈说着什么,他素来冷硬的眉眼竟洇开温软,偶尔颔首时,惹得众人笑声连连。

柳翊仲顺着她视线望去,折扇“啪”地收拢敲在掌心:"我这鸣哥啊,明明有经纬天地之才,偏要困在侯府作闲云野鹤。他非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姜嫀不欲和他废话,正想过去,只见魏雪琼不知从何处走来,正俯身与季禹鸣说话,团扇掩着的唇角笑意盈盈。

姜嫀心口像是被棉絮堵住,闷得发慌,她猛地将手里的柿子塞给柳翊仲:“人各有志,都给你。

那力道之大让果实裂开一道缝,橘红汁液溅上湖绿锦袍,宛如雪地里泼开的朱砂,分外惹眼。

“你你你……”柳翊仲跳脚的叫声被抛在身后。

姜嫀转身时袍角扫过蒿草,暮色里,她看见魏雪琼腕间的玉镯滑落在季禹鸣手边,而他竟伸手拾起,指尖在玉色上轻轻一擦。

这一幕刺得她眼眶发烫,索性拐进旁边的岔路,任身后柳翊仲的呼喊与远处的谈笑声,都化作秋风吹散的碎叶。

夕阳西下,暮色暗淡,老鸦归巢。

她知道,姜萱若肯定会找自己来算帐的。

不过,因为掉进了河里,又受了惊吓,听说姜萱若病了。

所以,她意料中的闹事在隔了两天的夜里找上门来。

明月斜斜横过枝头,将木芙蓉的影子筛落在青砖地上。

坠儿不解地看着姜嫀画的画,指着其中一张问道:“小姐,这不是车轮子吗?为什么要在它的两边再加两个把手呢?你这是要造车吗?”

“这是木轱辘,至于做什么用,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姜嫀手里正画着一只凹型石槽,头也不抬地说道。

怀碧将菊花茶搁在案头,氤氲热气模糊了图纸边角,笑道:“奴婢如今是越来越不知道小姐在捣鼓着什么,叫人好奇地心痒痒,倒比说书先生的段子还勾人。”

“好奇心能当饭吃?小心馋掉了下巴。,有些事不得说、不可说、不能说。”姜嫀放下笔,拿起纸,左右相看,总觉得还不够满意。

坠儿踮脚凑到图纸前,见姜嫀叹气,便道:“小姐可是画这些东西不如意?要不奴婢去寻个木匠问问?”

姜嫀摇了摇头,这东西是她自己寻思着拿来给季禹鸣练脚用的,有些地方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些专为季禹鸣设计的康复器具,每个榫卯都藏着她辗转反侧的思量,又岂是旁人能懂?

季禹鸣看起来比自己聪明,这两个东西要不明儿个去见他时问问他的意见?

“对了,怀碧,明儿个你去学堂看珣哥儿,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姜嫀转了转发酸的脖颈,喝了一口菊花茶。

上次被姜萱若陷害,事后查清了,果然是姜萱若在衣服上动了手脚。她必须引以为戒,不能在同一个问题上犯错。

怀碧立马掰着指头数起来:“全新的厚被,五套对襟短衫,五双赤蛟盘靴,三顶风帽……”

正数得仔细,不曾想,突然,院外传来重物砸门的巨响,姜萱若尖利的叫骂穿透雕花窗棂:“姜嫀!你给我出来。你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坠儿一听,吓得打翻了砚台,墨汁在图纸上蜿蜒成河:“小姐,不好了,二小姐来了。”

姜嫀望着狼藉的桌面,反倒轻笑出声。她将图纸仔细卷起,藏进檀木匣。

该来的总会来,就看这次谁能笑到最后。

门帘被夜风掀起的刹那,一团绣影裹挟着香风扑面而来。

姜嫀手腕疾转,接住那件百蝶恋花披风,金线绣就的蝶翼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抬眼望去,姜萱若正捂着脸站在月洞门外,身后簇拥的婆子们举着灯笼,将她惨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

“姜嫀!你安得什么心?”姜萱若突然尖声叫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为何要害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猛地放下手,额角与脸颊上肿起的蜂包在烛光下狰狞可怖。

姜嫀将披风抖开,绸缎摩擦声清脆如裂帛。

她凑近几步,借着摇曳的烛火端详那些红肿,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这黑灯瞎火的,妹妹唱的是哪一出?姐姐我听不懂。这披风既然是你喜欢的,自然是送给你了,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装什么糊涂!”姜萱若气得浑身发抖,眉尖剧烈颤动,“若不是你在披风里藏了虫粉,怎会引来蜂群?亏我还唤你一声姐姐!”

她的控诉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惊起檐角栖息的夜枭。

“姐姐?”姜嫀突然嗤笑出声,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双手猛然发力。

“刺啦”声响彻夜空,价值千金的云锦披风裂成两半,金丝断处如泣血残蝶。

她攥着撕裂的绸缎逼近,眼中寒芒闪烁:“你当真将我视作姐姐?作妹妹的就该先有做妹妹的样子?天底下哪有一个妹妹为了一件披风在自己弟弟的衣服上动手脚来陷害姐姐的?”

夜风卷起碎布,姜嫀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既懂栽赃陷害,我便让你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姜萱若,我不求你敬我三分,但求你别再步步紧逼。井水不犯河水,这句话,你当真听不懂?”

姜萱若的瞳孔猛地收缩,惨白的脸上,几颗蜂包因充血而愈发狰狞,她强撑着后退半步,绣鞋却踩上满地花瓣,险些踉跄:“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害我,反而还要咬我一口。”

“哦?”姜嫀冷笑一声,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扫过青砖,那件撕裂的披风被她狠狠掷在姜萱若脚边。金线绣就的残蝶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恰似她眼中的嘲讽:“若真占理,何必只带这几个奴婢?你那会哭会闹的母亲,怎不跟着来讨公道?来给你撑腰呢?”

姜萱若的嘴唇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帕子,却摸到掌心一片冷汗。

姜嫀突然欺身上前,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是不是也怕别人知道,你这般小小年纪就会雇佣男人意图陷害自己的姐姐?”

姜萱若猛地打了个寒颤,且慌且惧地看着姜嫀,连手脚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居然知道了?所以那个男的才会在事后又来向自己勒索?

原来所有的算计,都被姜嫀看得清清楚楚。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姜萱若望着眼前冷若冰霜的面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

她突然像被点燃的爆竹般炸开,双拳狠狠砸向姜嫀胸口:“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仗着自己好看就可以颠倒黑白吗?”

尖锐的指甲擦过姜嫀耳畔,带起一缕青丝。

旧恨新仇在胸腔里翻涌,姜嫀猛地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积攒两世的怨愤轰然决堤,她揪住姜萱若精心挽起的堕马髻,扬手便是两个清脆的耳光。

指甲划过对方脸颊,在红肿的蜂包旁又添两道血痕,绸缎撕裂声混着姜萱若的尖叫,惊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

姜嫀越战越勇,裙摆沾满花瓣与尘土,绣鞋踩碎满地月光,将往日受的委屈都化作掌风、化作撕扯。

围观的婆子丫鬟们呆若木鸡,直到姜萱若的发簪“当啷”坠地,才如梦初醒般冲上前拉扯。

二小姐恃宠而骄反正也是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不但性情大变,还敢跟二小姐动起手来,直把二小姐打得丝毫无还手之力。

翠桃哭嚎着扑过来,只见姜萱若瘫软如泥,发髻散乱,脸上青红交错,蜂包与新伤肿得几乎睁不开眼。

往日趾高气昂的二小姐此刻只剩呜咽,全靠丫鬟架着才能勉强站稳。

翠桃再也没有当初敢闯大小姐屋子的气势,弱弱地行礼道:“大小姐,奴婢先扶二小姐回去了。”

姜嫀松开手时,指缝还缠着几缕乌黑发丝,她剧烈喘息着,踉跄了几步,却不想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望着那件已然破败不堪的披风,有月光照在上面,凄色如水。

那是她花了重金,请常氏绸庄常慧娘按照自己那件披风的样式一比一复刻的赝品。

真正娘亲留下的那件,此刻正妥帖收在樟木箱底,锁着她前世惨痛的教训,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拱手让人。

她握住了坠儿伸过来的手,踢了踢脚下的东西,冷声道:“既然她这么喜欢别人的东西,你给它送回去。”

“是。”

怀碧半扶半架着姜嫀往内室挪,唇角不受控地往上扬,她强压下眼底笑意,佯装愁眉苦脸:“都怪坠儿那张乌鸦嘴,整日打打杀杀的,把奴婢传染倒也罢了,如今倒把小姐也带偏了。”

话音未落,便见姜嫀直挺挺栽倒在雕花榻上,锦被扬起的尘絮里还混着木芙蓉香。

“倒杯水……”姜嫀的声音闷在软枕里,尾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怀碧应声转身,青铜镜映出她嘴角的梨涡。

这场闹剧可真解气,二小姐那张骄纵的脸,总算尝到了苦头。

怀碧倒了水,却在回头看清姜嫀脸的时候,手中杯盏“当啷”坠地,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小姐,你的脸……”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