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言不怒反笑,“萧卿此言,朕受教了。望日后我容朝的军队能在朕手中壮大起来。朕就知道,能解朕之忧的定是淡秋,若是朕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帮手,日子也舒坦得多。”
问题已得到解决,容子言心情大好,赵夕之想起前些日子萧淡秋的叮嘱,趁机跪下说道,“皇上,为了未雨绸缪,这两年,臣愿意前往衣坨山的考察地势与气候,为将来行军提供便利。”
二人心中都知道,即将派遣去东灵山的将领不会有他们二人,皇上怕萧淡秋以东灵山的兵权相威胁,好不容易将他召回上京,如今怎肯再给他们得到兵权的机会。
容子言的目光在赵相身上滑过,最后又落在了赵夕之身上,有些犹疑,“你去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上京治安还需靠你来维持。”
赵夕之跪下,语气坚定,又道,“臣一心为皇上分忧,求皇上成全。”
旁边的赵相始终不曾说话,容子言闭目思索,来回踱了几步,“夕之,你可知此番考察必须在暗中进行,若被驻守在边关的上邪国兵队发现,必死无疑。”
赵夕之拜道,“臣知晓,望陛下成全。”
不仅如此,而且还要交出上京神策军的兵权,辞去现在的官职,失去他在上京的一切...
容子言扶他起身,殷切的说道,“爱卿有心报国,朕甚是感动,只是此路艰辛无比,望卿多加小心。你和你父亲先下去吧,晚些时候,朕会派人传一道圣旨言明让你带兵去守皇陵,离京两年。”
父子二人告退之后,容子言脸上笑意褪去,变得十分严肃,“淡秋,朕需要你暗中去上邪国一趟,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
十月初,一向温暖如春的东灵山也染了几分寒意,殷解语和紫亭在小方镇住了些日子,幽州城们刚开,紫亭安排好进城的事项,小镇子上因京都传来的一个消息,炸开了锅。
殷家勾结拈花门一事,经三司会审,已经定案,九月底,在上京问罪,殷家三族,男子满门抄斩,女子沦奴籍,就连怀有龙种的殷德妃,曾经六宫独宠,也被幽禁,唯有殷家三小姐殷云桑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免受牵连。
附近的小镇因与帝都遥远,鲜少有那边消息传来,然而这件大事不出几天,整个小方镇的百姓就都知道了,紫亭怕事情有变,就想提早一日进幽州城,“殷姑娘,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姑娘日后可在幽州城落脚,日后,殿下还要去那里寻你。”
殷解语原本是打算依照子轩的计划去东苍国,安心的等过五年,可她做不到丢下殷德妃不管。
无论后面有多少利用与算计,殷解语心中有憎恨,可她始终记得,少时在殷府,姐姐对她的嘘寒问暖与关心备至。
“紫亭,我有些事要办,先不过去了,你不必跟着我,去找其余十一个人吧,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怎能分开,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若是见了子轩,替我告诉他,这一生我的心里只有他,哪怕一辈子,我也在幽州城等他。”
紫亭一急,跪了下来,“殿下千辛万苦带您离开上京,殷姑娘,这消息来得蹊跷,你不能回去。”
自从看了殿下的信之后,殷姑娘便十分平静,十几日以来也不见任何忧愁与悲伤,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紫亭不知信上的内容,却知晓殿下的一番苦心,不顾自己满身病痛,皆是为了这个姑娘。
殷解语摇头,“我答应过子轩不再回去,何况我与殷家已经恩断义绝...我也不需要你保护,你走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方镇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就在这里,你若不走,我便自己离开,你跟不上我的。”
十月初七,定阳候自上邪国归,清晨,朝露凝重,云霞西沉,康孝帝带了少许大内侍卫,乔装出京,亲自迎接。
午时,康孝帝宣百官着孝服进宫,自天南门一路叩拜至养心殿门口,举国同丧。
云殿之上,殷德妃幽幽的望着下方,远方有钟声隐约传来,虽然模糊,但殷德妃却听清楚了,整整十三下,问身后的宫女,“发生什么事,为何会有丧钟,谁死了?”
宫女纷纷跪下,“娘娘,奴婢们也不知道。”
殷德妃看着瑟瑟发抖的宫女们,苦笑一声,她在着云殿之上多久,这些宫婢们也呆了多久,她们怎会知晓!殷德妃双手轻扶过腹部复又走向窗口,低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殷家满门抄斩那日,她因忧伤过度,动了胎气,太医诊治了整整一天,才保住她的孩子。现在这宫中发生何事,与她又有何关系?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看着腹中胎儿平安出世,再见欢儿最后一面。
“姐姐。”
身后响起一阵低哑唤声,殷德妃浑身一怔,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住,又唰的一下松开,她颤抖的回头,在看清近处的身影时,已是泪流满面,“语...语儿!”
殷解语见她腹部微凸,神色憔悴不堪,早已不是过去记忆中那个高贵骄傲的德妃娘娘模样,柳眉轻皱,忙过去扶助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殷德妃哽住眼中的泪水,说道,“语儿,你知道殷家的变故了?你如今成了罪人,这皇宫守卫重重,你为何要回来,姐姐已经无颜见你。”
殷解语一身宫婢的打扮,若非过去几年她借进宫探望殷德妃为名,趁机暗中在皇宫寻了容子轩五年,对宫廷十分熟悉,要混进来,恐怕十分不易。
“姐姐,我都知道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殷德妃满含泪水,愧疚的说到摇摇头,“姐姐如此对你,想不到你还能冒险救我。没用的,解语,我胎气不稳,行动不便,更何况永淳还在宫里,我不走,你赶紧走吧,皇上怕是已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抓你。”
殷解语心知自己真要带着永淳与殷德妃离开皇宫,定然困难,不知如何劝她,又听她说道,“上邪国景王刚到上京,皇上便下令斩杀殷家一族,他若知晓你在这里,绝不会放过你的。”
上邪国景王?他为何要来上京?
殷解语想起日前自己在容子轩那里见到的密旨,正是要将子轩与上邪国的景王交换,各在两国为质,可子轩不是说过议和条约变了,不用交换质子了么,为何景王会来上京?
门外一阵掌声扰乱了殷解语的思绪,二人抬首,却见容子言款步踏进,俊逸的脸上闪过几丝狠厉,“朕果真没有猜错,语儿真的这般重感情!”
是他,快马加急给各地官员下旨,散播殷家被诛之事。
“皇上!”
殷德妃痛呼一声,凤眸微睁,不可置信的愤怒之中夹杂着几分绝望,丝丝细风自窗边吹进,扬起她散乱的发丝,在空中盘旋交错,最后贴上了那掌惨白绝望的容颜之上。
是她,多次告诉眼前这个绝情之人,语儿重情,可事到如今,他竟还想着利用自己为诱饵,引语儿前来!
那副苍白容颜上的憎恨叫容子言心中一抽,恍惚想起曾经属于他的那个温柔抚媚,一心痴迷他的宠妃,可眼前女子的目光之中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爱慕,只剩下凛冽的恨意,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不,这不是他的清幽,他亲手毁了自己的清幽。
眼见着那股恨意慢慢转变为嘲讽,殷德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容子言心中升起一股空前的不安,他伸手想要靠近,便见她猛的推开殷解语,爬上身后的云窗,想都不曾想过,就跳了下去,殷解语翻身去拉,却未拉住。
突来的一幕叫容子言觉得天昏地暗,待他反应过来时,殷解语已跟着殷德妃跳了下去。
急速下坠的过程之中,殷解语脚下猛蹬了一下窗沿,接住了殷德妃,再次借腰间的绸带勾住下一层的大柱,得以降速,然而十几丈的高度,片刻,那绸带便崩然断裂。
怀中的殷德妃已然昏沉过去,殷解语不得已,只好徒手攀住每一层楼的屋檐用以缓速。她轻功虽好,可带着怀有身孕的殷德妃,自十几丈高跌落而下,想要避免殷德妃的磕碰,又要徒手抓住能抓的地方,很是吃力。
容子言快速赶到窗前,自上高喝一声,“你右边有垂下去的红色布蔓。”
那大红的布幔是容子言仿制他们大婚时所布置,用来哄殷德妃开心。
殷解语闻言,旋身转了一周,果真见云殿一脚的红色绸缎,迅速用它缠住一手,借力缓缓滑落,临到地面时速度终于降了下来,她怕殷德妃受伤,便翻腾一转,用自己的身体贴地,护住昏睡的殷德妃。
瞬间,云殿之下,数十名侍卫齐涌而上,举目眺望,远方城墙之上还有数百名弓箭手围成一圈,指向这边。
殷解语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殷德妃,松了一口气,下坠之时,她将她护的极好,不曾受到一点伤害,而她自己的身体却在下坠之时与殿身多次碰撞中,受了不少冲击。
“姐姐,你醒醒。”殷解语急切的喊道。
容子言自云殿之上飞奔而下,抢过殷解语怀中的殷德妃,交给一边的宦官,急切的说道,“传太医!”
殷解语虽然很不得将眼前的狗皇帝千刀万剐,但也知晓姐姐这个情况必须立马请太医,也没有再去抢殷德妃,眼睁睁的看她被人带走。
“解语,为了你姐姐,朕不想杀你,只是你要乖乖束手就擒。”
殷解语擦掉嘴角血渍,继续思索着殷德妃方才在云殿之上说的话,渐渐的,那些时日容子轩的话在他脑中闪过,她微微张嘴,宛若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僵硬的摇着脑袋。
不,子轩,你不会骗我的,你说你会去一个世外桃源,你说你离了上京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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