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淡秋摇头,轻蔑的眼神瞥向容子言惊惧的脸,语气无丝毫收敛,愈发轻蔑,“皇上大概想不到,我之前一直不知那道遗旨的存在,直到日前子轩托人将它交给我。皇上对自己的位置,仰而视之,于本侯而言那位置不过类若腐鼠,我从不在意,这密诏,你要,拿去好了。”
说罢,他自宽大的衣袖之中抽出一卷黄布,捏住一端,布卷垂落,完全展开,上面的内容一目了然,容子言确认了上面的先帝笔迹以及玉玺印鉴之后,目光中霎那间升起一团烈火,他咬牙的盯着萧淡秋,“你就这般轻易的将它交给朕?哼,萧淡秋,你不过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帝位在你眼中类若腐鼠,你不屑视之,可这些年,你人在东苍边境镇守,私下却背着朕在朝中暗布势力,结党营私,不就是为了取朕而代之么?你嘴上说着没有异心,却在回京之前就开始觊觎枢密使之职,在朕看来,你父亲与你,始终逆心不改,从未臣服容氏皇家。”
萧淡秋少年成名,青年因着赫赫战功扬名天下,百姓皆谓之义薄云天,一片丹心,功在社稷,这一生中他还是第二次被人骂作伪君子,只是这两次心境却完全不同,容子言见他眼中戾气稍消,并没有因这句话恼羞成怒,反倒是眉宇之间染上些许柔情,心中不由暗道,萧淡秋真是个疯子!
只见他将遗旨收起,似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呵,陛下也知臣是这朝廷的功臣,朝中多位大臣与臣私下来往,且兵部乃六部之首,今日国丧,文武百官都在,只要臣拿着这遗旨出去,定能一呼百应,陛下所想保住自己的皇位便自己来拿!”
萧淡秋盯着手中明黄的布卷,如今,这天下唾手可得,握在他的手上,容子言登基不足一年,虽手段凌厉,但终究根基不稳,而他,有遗旨在手,名正言顺,又有军功在身,众望所归,更不乏朝堂上的亲信,只要他愿意,坐上那位置不是难事。
他这些年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光荣回京,只手遮住上京半边天,搅动局势,逼得皇帝狗急跳墙,甘冒天下大不韪,勾结拈花门来除去他,如今只差一步,他便赢了。
只是,他心中讽刺之味愈见浓烈,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不是万里江山,而是令他十分厌恶的腐糜,呵,他要这江山做什么?他从来就不想要!
容子言说得对,他这般功高震主,又目无君王,怎会不引起君王的猜忌?只是突然之间,这数年的算计他却全然不知是为了什么,那个位置,他从未稀罕过,可这些年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是了,为了平息胸中一腔的怒火,为了给他这十数年苦苦熬过的生命一个交代,昔年,他父亲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拿他的命去换子轩的命,事后先帝又将年少的他派往那九死一生之地镇守,那时的他不过十五岁,又身中问心之毒,毫无行军作战的经验,只能听天由命,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他偏偏不信命,他恨的人太多,便选择了如此艰难的活着,一步一步的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容子言,他旋身极速移到萧淡秋面前,一手的掌风变化莫测,直袭萧淡秋的心脉,另一只手游走在那遗诏所在之地,正欲要夺。
他虽在宫中不敢杀萧淡秋,但这宫殿四处都埋伏着青岩司的侍卫,夺过萧淡秋手中的东西,杀掉殷解语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他心里清楚萧淡秋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如今要在他面前泄露自己的武功底子,无异于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此刻,容子言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夺过遗诏,不然,后果他不敢想象。
萧淡秋侧身避过,接过容子言的招式,竟觉他招式之中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引力,那力量阴鸷无常,似要吸干对方所有血肉,心中大骇,绕是他知晓容子言亲手杀了花如月,也不曾想过,容子言竟会练这般阴鸷凶狠的武功。
萧淡秋拼尽全身内力去阻挡那股吸力,一抓住机会,便退后数十步,将昏睡中的殷解语抱了起来,退至一边,说道,“这些年,皇上不就是为了这份遗诏吗?今日引解语进宫依旧是为了这个东西,你放了解语,臣交出遗诏和兵权,那兵部也还给你,回我的定阳,当一个世袭侯爷,皇上日后便不要再为难赵相与赵将军,赵相乃容朝栋梁,陛下应该清楚。”
血神功一出,颇费气力,如今萧淡秋躲过他的血神功,要再凭借一己之力夺回圣旨已经不可能了。
容子言突然仰天长笑,显然是不相信萧淡秋愿意这般妥协,“朕真不敢相信,我容朝的大英雄,杀伐果断的定阳候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疯狂。交出兵权和圣旨,你不怕朕杀了你?”
萧淡秋说的不错,他有大行皇帝遗诏在手,容子言皇位不保,可殷家与拈花门勾结,铁证如山,他即便当不成皇帝,只要在背后推波助澜,放大此事,要求处死殷家所有人,届时,满朝文武没有人会反对,殷解语只有死路一条。
萧淡秋道,“陛下算无遗策,利用完拈花门杀了臣不少心腹,事后却能杀人灭口,暗中杀死花如月,将一切都推给殷家,而不露丝毫痕迹,今日又能利用解语将臣逼到如此地步,此等手腕,煞是厉害,臣自叹不如。”
“不愧是朕认识定阳候!如此胆色,朕常想,若没有先帝那道遗诏,朕定会对你推心置腹,只可惜呀!你用两个如此诱人的条件来换殷解语,朕此时答应,你不怕朕事后反悔,不会放过你么,别忘了,没了兵权,朕要杀你,轻而易举!”
怀中女子眉目紧闭,气息已渐发微弱,萧淡秋心中一痛,只是嘴上的话却越发张狂起来,“哼,皇上苦心孤诣这么多年,都杀不了我,臣不妨告诉你,你这辈子也杀不了我!”
“你——”容子言气的脸色发白,不过,他从心底深处却不认为萧淡秋这是口出狂言,这个人,可是十三岁亲手杀死花月灵,自十五岁起便深陷东苍战乱,在无数场九死一生的残酷战争中活过来的人,就连他扶持拈花门兴起,趁战争时偷袭,也杀不了他,容子言突然很想知道,交出兵权,萧淡秋还有什么资本这般目中无人!
“你以往镇守边境,手握重兵,又是有功之臣,朕不敢明着动你,只要你没了实权,你在朝中的那些势力还会为你所用吗?等时间久了,天下人忘了你这位英雄之时,朕自当以谋逆之罪诛杀你,你还有何本事逃出升天?”
萧淡秋道,“臣一直为很多事感到奇怪,因早些年的那些纠葛,先帝对萧家恨入骨髓,四年前又怎会下了那样一道遗诏,甘愿将这江山交给我?若是先帝认定先皇后与家父有染,他难道不该恨萧家的人么?他甚至还在驾崩之前赦免了子轩,还将跟他多年的虎鹰卫也交给了他,一个萧家的孽种!”
容子言手中拳头咯吱作响,先帝的这些让他痛恨多年,他在那恨意之中,多次问自己,他和子轩同是母亲的儿子,为何先帝那般的宠溺子轩,对他却视若无睹,若非后面发觉子轩是萧家孽种,先帝是绝对不会立他为太子。可四年前,这昏君,竟下了一道暗旨,要将这容家江山交给萧淡秋。
“你知道了些什么?”
萧淡秋看着容子言脸上的恨意,叹道,“你我,还有子轩,皆是萧国公,先帝与先皇后那场孽缘之下的可怜人罢了。陛下可记得先帝驾崩前曾让十几位太医陪葬之事?子轩去世之后,臣才将这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明白真相。子轩不是先皇后与我父亲的私生子,而是先帝的亲身骨血,先帝应该是四年前便知晓了这件事。”
容子言严声否认,“你胡说!子轩若非萧国公的孽子,为何母后要带他出宫居住,他为何又与你眉眼之间这般相似,你不要告诉朕,这些都是巧合?”
“先帝种了一种毒,此毒无害本身,却能让子嗣夭折短寿。子轩幼时发病,命悬一线,皇后眼见着先帝子嗣个个凋零,痛心疾首,正好我父亲身边有一位奇人,助子轩压住病情,救他一命。皇上知道他是怎么救的吗,那位奇人将子轩身上的毒引到了我身上,后来又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用问心之毒压制我身上的毒素,能将毒物玩转的游刃有余,皇上知道那位奇人是谁吗?”
容子言脑中虽然已是一片空白,可萧淡秋的所说的那个人,他却是知道的。
“那人正是昔年闻名天下的神医莫寻欢,如今也叫楚显,也是这么久以来躲在皇上身后的高人。”
容子言眼皮跳了跳,萧淡秋接着道,“皇上既然利用他,应该也知晓,他正是当年拈花门的真正主人,花月灵不过就是个傀儡。当年,楚显依靠先父的权势,壮大拈花门,为先父所驱使。当年,先帝与先父曾言,违背约定者,必断子绝孙,先帝的毒,便是由楚显研制,先父所下。当年皇子一个个夭折,先帝当年大概猜测到他有什么隐疾,所以当子轩年岁增长,仍然无恙,又因他与我有几分相似,京都流言四起,才让先帝觉得子轩是我父亲的骨肉。他自出生时起,便与皇后住在宫外行宫,先帝不知他幼时发病也正常。我去上邪国接子轩遗体时,发现他还是是死于慢性毒物,当年那位莫寻欢虽将他的毒引到我的身上,让子轩暂时恢复了常人体质,我猜想这毒,在四年之前年再次复发,让先帝确认了子轩的身份。臣曾派人溜去皇陵验过尸,先帝其余死去的子嗣皆中了慢性毒。”
容子言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眉目之间震撼无比,父皇的子嗣活不过双十年华,可他如今已是二十又七,他从来没有种什么毒。
二十七!母后嫁给父皇之前,曾是萧国公的妻子,却被父皇用强权迫萧国公休妻,迎娶母后为后,正是二十八年前。
不,不可能!
可若非这样,为何这些年父皇对他视而不见,从不肯正眼瞧他?若非父皇子嗣遗传有重疾,为何自己的皇兄皇姐一个个早早夭折,先帝当年让十几位太医陪葬所要隐藏的事又是什么?
子轩不是萧国公的骨肉,他才是!
怪不得当年,他派人羞辱容子轩,先帝不闻不问,直至四年前,禁止任何人出入软禁他的地方!他这般对先帝的亲生骨肉,所以,先帝才要夺取他的皇位,宁愿交给萧淡秋,也不交给他。
回想当初先帝与萧国公共谋江山,结拜之时立下的誓言,一人得江山,一人得美人,有违此誓,必断子绝孙!
好一个断子绝孙,好一个遗传的重疾,先帝,你当年逼得萧国公至定阳为侯,逼得母后自尽,天意弄人,你亲手将自己的亲身骨血推入火坑,让他在这几年以来,受尽屈辱,如今容氏子孙凋零殆尽,这便是你的报应!
萧淡秋见容子言已经痴楞在那里,显然是不知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冷声嘲讽他道,“皇上如今利用楚显,难道是想效法先父当年,再创造出一个拈花门,用以排除异己吗?皇上既然利用他,难道他没有告诉皇上,拈花门之前的主人是先父,他帮着先父做了哪些好事吗?楚显此人深不可测,如今甘为皇上所驱使,必定是有所求,皇上不去问问他吗?”
容子言猛然抬头,撕心裂肺的喊道,“住口,住口,萧淡秋,你好大的胆子!”
萧淡秋见怀中女子在昏睡之中,眉目紧促,身体冰凉无比,不由心生痛意,临走之前说道,“臣今日说完实情,也会在今日忘掉。望陛下将子轩的衣冠冢葬入皇陵,把他的骨灰葬在上京城外一个叫做西桥之地吧。国丧之后,臣自当交出兵权,回定阳。”
容子言见萧淡秋远去,才扶着椅子,渐渐站了起来,他走近那沉睡中的男子边上,哼哼苦笑,一片讽刺,“原来你我的人生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我与萧淡秋斗了这么多年,为了那一道遗诏,为了这皇位,他竟半点不稀罕!皇陵一向由皇家亲信重军镇守,萧淡秋竟能在朕毫无察觉之下进去,朕真的是小觑了他!何其搞笑,朕揪着他这么多年,那遗诏竟一直在父皇手中,他后来还交给了你...”
“父皇昏庸无道,自称帝以来,沉迷享受,竟为了个女人,罢黜开国重臣萧国公,惹得民生载道。自从统一南边三洲之后,便疏于练兵,几年之久没有选拔贤能之才,致使朝中无人,竟让东苍之乱持续十几年之久,上邪国虎视眈眈多年。他后期还一直忌惮着朕,压制朕的势利,以至于朕这个皇位朕坐了一年以来,都是为了他在收拾烂摊子,他临死之前留给朕的却是一个定时炸/弹。朕哪里还有时间去查拈花门那档子破事。如今我虽拿到了那遗诏,萧淡秋竟又拿捏住了朕的另一个秘密,他斗不过朕,朕也斗不过他。”
容子言笑到无力,跪坐在容子轩身边,听着空荡的大殿不断回响着那充满讽刺的嘲笑,一声又一声,刺痛着他的心。
大殿之内,寂静如死,唯有他的笑声回荡在四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容子言用手挡了挡,射进来的强光,还未看清进来的宫人是谁,就听有人禀报,“皇上,太医说德妃娘娘的龙胎怕是保不住了……”
强风刮进殿中,吹的白色幔布钝钝作响,那宫人见皇上久久没有反应,又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德妃娘娘的凤体算是保住了,不过很是虚弱,皇上您过去看看吗?”
话声落地,宫人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反应,他不由抬头,正要去偷偷瞧一眼容子言,这一瞧,却发现近处的君王突然朝他这边倒过来,他躲也不是,接也不是,任着天子倒在他的身上,不省人事,半晌,才慌张的高喊道,“快来人啊,陛下因十一殿下的事忧伤过度,晕厥啦!”
十日后,定阳候府。
办完十一殿下的丧事,赵夕之便要启程前往衣驼山,离京的前一日前去找萧淡秋告别。
“殷姑娘可曾醒过来?为何突然便走火入魔了?”
萧淡秋闭目,沉重的呼出一口气,只道,“她小小年纪,武功便这般深不可测,怎堪承受?”
“她...”赵夕之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淡秋,关于殷解语的武功,他很想知道。
萧淡秋道,“一般人修习内功,总会遇到诸番疑惑困难,因此常受阻滞,纵有天赋异常者,达到她这般功力,也要穷极一生。她很奇怪,小小年纪便有此成就,仿佛那些武功曾今练过似的,其中关翘本候也不清楚。但是很显然,她这些年急于促成,用了很多偏门邪法,极损寿命,这些日子又受了不少伤。”
容子轩被幽禁十年,杳无音信,他大概能猜到,殷解语这般的急于求成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他早该想到的。
他想不清殷解语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从最初她为了隐藏自己的武功实力,在新婚之夜被花如月一掌击中腹部,再到她强行拔出合骨钉,虽避过经脉,但重伤之际多次动武,大伤元气,后来,又在皇宫云殿之上摔下,为了救殷德妃,自身落地,导致五脏俱损...更何况在知道子轩的死讯之后,她心中悲愤绝望,气血逆流,走火入魔。
她竟然还活着,只是以前她受了那些伤,大概是为了子轩才强撑着,如今…
赵夕之虽未听到萧淡秋的回答,心里却是已有了答案,那日,他虽知殷解语自云殿之上摔落,受了不小的伤,可却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他的心似被刀割,当看到萧淡求脸上的沉重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窒息了,他不希望殷解语就这样死去,一点都不希望…
“真的再没有办法了么?”
萧淡秋睁眼,余光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夕之,道,“听天由命吧。夕之,你难道就不奇怪,殷解语不过是一个四品文官的庶出之女,如何练得这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么?我至今还没见过这天下有人的武功达到这个境界。花如月的武功路数到与她有些相似。”
赵夕之摇摇头,目光坚定,“淡秋,她与这次的事没有关系,你也知道她的武功深不可测,若是她有心受皇上指使,又怎会自愿给自己钉上合骨钉,你知道,那夜,她要脱身,轻而易举!还有,皇上一直想要除掉你,以她那时的武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还能活着吗?天下阴柔一派武功都喜用细丝薄剑之类的武器。我虽不知她如何练就的武功,但世上无奇不有,许多事总有它的原因,只不过,我们眼下还不知道罢了。”
萧淡的秋心中倏然一紧,殷解语身上的疑点颇多,因为救命之恩,夕之便这般信任她!
而他呢?他也信了,不知从何时起,他便觉得殷解语只是被这些勾心斗角牵扯进来的一个可怜人罢了,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以往从不这样意气用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真是造物弄人,殷解语嫁他为妻,以至于她最后一次离开候府之前,那个他以为心怀不轨的女子在他心中不曾激起半点波澜,他明明不喜这种性子的女子,觉得太过冰寒,可为何如今他的心却似被她紧紧揪住,再也拿不回来了。
萧淡秋苦笑一声,依旧说道,“她或许未受皇上指使,然而她的武功莫说与花如月,就连当年的花月灵,都十分相似。”
赵夕之有些无言以对,是的,殷解语与花月灵有着说不清吧,道不明的关系,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只是事情到如今这一地步,殷解语重伤不治,命在旦夕,这些还有什么重要的,他摇摇头,扯开了话题,“看来你我二人的赤子之心,都抵不过病体羸弱的十一皇子。”
“殿下着实令人敬畏,一生坎坷多难,却依旧心系百姓。”
萧淡秋幽幽望着前方,回想那日送留亭之上的诀别话语,目光中染了几分雾气。
他从未想过,为了这容朝的太平,容子轩竟连生命最后一段幸福的时光都搭进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傻了。
赵夕之低眸,双手枕着后脑勺,向后仰着,躺在凤榻之上,突然打趣道,“你就这么轻易的将那遗诏交了出去,真是潇洒。”
萧淡秋收回思绪,俯身打理着周围的花草,斜昵了他一眼,说道,“平心而论,皇上不是昏君,他派人刺杀我这么多年,但在战争最为凶险的前一年,本侯自顾不暇,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可他却等到收尾之战才动手,还是懂的顾全大局。”
赵夕之坐起身,微微弯腰,双手撑着下巴,思索良久,“是啊,开国之君难做,至少皇上登基这一年,百姓的日子比先帝在时好过多了,只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竟勾结拈花门的杀手。”
“只怪先帝太过荒唐,他刚刚登基,皇位尚未坐稳,容朝立国不久,多有动荡,若再发生帝位交替,恐怕会引起国之根基动摇,那遗诏定是他心中之刺。先帝在位末期,不怎么管政事,这些年我们与东苍连年交恶征战,若非他最近两年加强边境布防,上邪国早就趁虚而入,何须等到今日
“哈哈,想不到淡秋能抛开私人恩怨,看事情如此客观,不容丝毫偏差,只是,这怕不是主要原因吧?”
萧淡秋会然一笑,“果真,知我者,夕之也。陛下心思深不可测,他可也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羸弱,若非先帝在世时,多番削弱他的实力,我也斗不过他。他自太子时,练兵从未懈怠过,其实,那日自从本候带遗诏私自去找殷解语的时候,早已落在了皇上的青炎司和铁衣卫的保卫之中,若是撕破脸皮,容子言定会鱼死网破。只是我二人一直这样相斗下去,若为背后歹人利用,定会给容朝酿成大祸。”
赵夕之并不知萧淡秋所说的歹人是十几年前拈花门的主人,他的仇人莫寻欢,他只当是一个陌生的高人,皇上利用他培养杀手,排除异己而已,不由叹了一口气,“我马上要离京了,如今吏部的旨意下来,你也要回定阳府,皇上应该能够安心了。只希望你我这次退让,能让此次拈花之乱的真正幕后黑手浮出水面,我容朝,再也经历不起十几年前那场腥风血雨了。也愿侯爷没有看错皇上,他不会遭奸人利用!”
萧淡秋只感觉心中仿佛被紧绷的弦弹了一下,十分的闷痛。过去,他只告诉过赵夕之,他查到拈花门暗中的主人是莫寻欢,可却并未告诉他,当年与让莫寻欢灭欧阳家满门的主谋是谁。
十几年前他就知道那人是他的父亲指使莫寻欢屠戮了欧阳一家,可是他不敢说。
“淡秋,怎么走神了?”
萧淡秋猛地回过神来,方才接着他的问题道,“那日,我试探了一下,皇上武功绝不低于你我,可见躲在皇帝身后的那人的厉害,而且他城府深厚,极难对付。但是,我看的出来,皇上虽然利用他,却也在防备着他。”
赵夕之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你常去拜访上邪国的景王,可是因此事迟迟不回定阳,你要做什么?”
萧淡秋道,“我只是觉得他日后能起到什么作用。”
赵夕之急切道,“皇上的耐心有限,他初来异国,定是忧虑彷徨,要找靠山也会找他觉得日后他能借助的人,可如今你失了兵权,不久又要去朝,他怎么会...”
“所以起初他一直闭门不见,这两天事情才有了转机,你放心,不出几日,我会让他信任我的。”
赵夕之也不再询问其中缘由,他知晓萧淡秋行事一向未雨绸缪,便道了一声保重便告辞了。
......
康孝元年冬,天微凉,十一皇子崩于异国,遗体由定阳候携礼部侍郎运回上京,先帝感恩其为国功德,追封为明孝帝,举国同丧,赐皇帝葬仪,葬入皇陵,着宗正寺,礼部盛办,神策军侍卫司都虞侯赵夕之为其守灵两年。
国丧过后,兵部尚书萧淡秋因旧疾辞官归故里,上京百姓举城相送,至城外绵延数里,纷纷泣泪,据闻那日,萧大人带回一神秘的受伤女子,回定阳路上,萧侯爷一路寻访名医,给那神秘女子治病,只是无人知晓那女子的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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