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威作福难作君

十几年前的拈花之乱是何等恐怖,天下人皆知,可殷解语记得,那日萧淡秋初回定京,提起拈花门兴起之事,满朝百官,只知忧心恐惧自身安全,江山稳固,却无人有心想到拈花门的势力一旦如十几年前那般,天下又有多少无辜性命会惨遭屠戮。甚至殷家牵连进拈花门一案,明明有漏洞,可怕得罪背后的势力,引火上身,满朝的官员对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默默的任由背后邪恶的势力渐渐滋生。

更可笑的是,这容朝的天子也与莫寻欢那等十恶不赦的人纠缠不清,这样的天下,何来的希望。

如今似乎唯有萧淡秋一人处于局外,目光长远,对抗着那股势力,势单力薄。

可笑她的子轩,竟为了这样的朝廷,为了这天下的两年太平,一人客死异乡,魂魄无所依归。

殷解语低伏下身子,将身体贴在马背上,只觉得心疼如抽,明明胸中一腔悲剧,眼中却干涩异常,流不出一滴泪。

子轩,值得么?

不管是先帝还是容子言,有哪里对得起你?上京百姓处处嘲笑揣测你被幽禁的原因,他们又哪里对得起你?

“花如月虽然死了,可在背后操控的莫寻欢还活着,萧淡秋,你说,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如今内忧外患,皇上在朝中又人心不稳,这容朝江山会不会...”

“不会!”萧淡秋疾声回答,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果断,“容子言做太子之时,势力多番遭先帝打压,外患未平,又添内忧,如今他不过登基一年,难以掌控朝局平衡很正常,若是本候怕也没有这个本事,不过风雨过后,这天下总会清明起来。”

他的声音沉重严肃,而又理智非常,让人无法不认同,殷解语不解问道,“又添内忧?”

她所说的内忧指的是莫寻欢的出现,可这对于容子言来说,算不上忧心,只不过可能会在这天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之后,他的皇权更加稳定了而已!她知晓容子言心中最大的内忧便是定阳候手握重权,功在社稷,人心所向,又有先帝传位遗诏,可自从萧淡秋交出兵权,遗诏之时,这些对他都构不成威胁了,对于容子言,又何来的新内忧?

“当今皇上尚是太子时,不管是朝堂上的权力还是手握的兵权,都在四年前处处受先帝掣肘,若非他是先帝尚存的唯一子嗣,朝野上下怕是早就以为先帝要废储了。那时,太子地位危在旦夕,直至两年前,先帝行为疯癫,由太子监国,他才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兵权,定远军,便是他建立起来的第一支军队!”

定远?殷解语觉得这二字十分耳熟,如今见萧淡秋提起当今皇上,她才想起姐姐当年嫁给容子言之时,他尚是太子,二人日子过的艰难,容子言常说,中心腐之,何以定远?

“两年前,他掌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支军队派往上邪国边境,想是因为自恃是皇家亲军,又无人管束,定远军内部怕是早已腐糜不堪,此支军队作为北境左道军的后盾,若是上了战场,定会不堪一击,若是再不肃清此等歪斜之气,两年后,容朝与上邪开战,北境难保。”

殷解语有些咋舌,她虽不知道萧淡秋为何会知道定远军内部的事,但是容子言自登基以来,所有精力皆耗费在了拉拢朝中势力,排除异己之上,根本无暇顾及远处的一支军队,难怪上邪国一个小国,敢向容朝提出交换质子如此刁难的求和要求,定远军内部出了问题,怕是早已传到了上邪国探子那里。

想不到容子言早已料到上邪国这边会出事,两年前已派兵驻守临近各关,只是不曾想,这支军队到最后竟会腐糜,成为摆设,可毕竟是容子言手上的第一支军队,殷解语对那个皇上谈不上了解,但也知他的手腕厉害,便问道,“皇上创立的军队定是精兵,只一年时间怎会不堪一击?如今两国关系敏感,若是定远军出了这么大问题,皇上怎会不知?”

萧淡秋答道,“士兵禁骄奢淫逸,散漫懈怠,军中如此作风,时间一长,再坚固的盾牌也会被腐蚀成破铁,禁不住细风一吹。如今是两国议和之期,双方驻守在边境的军队若是有丝毫的调动,都会触及战争的爆发,定远军内部腐朽,议和期间又不能贸然从朝中调兵,唯有趁着这两年整肃定远军。前段时间,上京城风云变化,将我与他都搅在其中,抽不开身,皇上必然早就知道定远军情况,只是到今日还没来得及整肃军队,被本候先碰到了而已。按时间算来,最近这段时间,他应该会有所动作!”

所以他早就知道,他不出手解决掉那群兵匪,他们也逍遥不了不久。可明明早就知晓,君王心中所思,唯有他手中掌握的权力,却任由北境的皇家君作威作福良久。

殷解语眸光微动,容子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君王,暗中,他玩弄手段,卑鄙至极,陷害忠良,排除异己,可听萧淡秋的意思,这容朝若是没有他,必为东苍,上邪两国夹攻,从而边境沦陷,那时怕是万片枯骨成灰。

萧淡秋见殷解语若有所思,半天不语,接着说道,“我们碰到的那群山匪,全是定远军中的士兵。只可惜,上了山我才发现他们的身份,箭在弦上,不得不射向那群山匪,皇上既然要派人整肃查顿定远军,总会查到这件事上的,到时候顺蔓摸瓜,我俩的行踪便遭泄露。你是罪臣之女,我是无诏擅自离开定阳,若是行踪泄露,都是死罪,被皇上的人发现,直接会被就地正法。”

殷解语愕然抬头,那时,听小镇上的那对夫妻说起,那群贼匪为祸良久,致使那里民不聊生,无官能管,想不到这群贼匪本身就是官兵!

“我们如今快些赶路,不知能否在皇上的人查到我们身上之前避开他们?”

萧淡秋轻笑道,“这个不好说,看运气,本候若是因为这个栽在皇上的手上,也只得认命!”

他话是这么说,可殷解语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反倒是让人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都成竹在胸,她自接触萧淡秋以来,似乎一切的事情也不曾脱离过他的掌控。

二人没有再说下去,此处花香遍地,胜似人间仙境,他们只停留了须臾时间,便加快步伐,避开了定远军戍守的平阳关,夜间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的一家客店落脚。

萧淡秋开了两间房,早早的便休息了,殷解语知道他大概又是犯了富贵病,嫌弃小店的简陋,晚膳都没吃,也没理他,一人用过膳之后,找店家要了些笔墨,也回房去了。

莫寻欢除了心思深不可测,最让人畏惧的便是他的毒术,医人杀人不过一念之间,前世,殷解语是他的亲弟子,对他的毒术了解甚多,唯有这问心,她不知来源,也不知解毒方法。

自从在她离开定阳,萧淡秋追上她,二人再分开时,她就着在手写有关莫寻欢毒术的百毒经了,到如今为止,也差不多快完成了,这也是她唯一能帮到萧淡秋的地方。

她就算上辈子是花月灵又如何?如今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付莫寻欢她起不了一点作用,她还是罪臣之女,不仅帮不了萧淡秋,很可能会牵连他。萧淡秋虽是皇上的眼中刺,可在朝中人心还是不错的,若是被人发现他救了自己,还有可能会失去人心。

毕竟,殷家的罪名是勾结拈花门,这天下人最恐惧,最厌恶的歪门邪派。

若是萧淡秋失去了人心,皇上杀他便再也没了顾及,便能堂而皇之。

何况,她已没了精力,再在这勾心斗角的漩涡之中挣扎下去,从前世到今生,她早就累了,她的心随着子轩走了,徒留这副连武功都不会的身体,有什么用!

她有武功的时候,世间无人能敌,就连萧淡秋,容子言都不是对手,可却连子轩都护不了,如今没了武功,又怎么对付的了莫寻欢。

殷解语将写好的百毒经合上,吹灭了矮桌上快烧干的蜡烛,四处一片幽黑寂静,就如殷解语此时的心境,看不到一丝光明,只在这黑暗之中跌跌撞撞,漂泊无依。

远处良田间传来隐约阵阵的蛙鸣声,伴着西风的呜咽,朦胧遥远,催人入睡,这如此寂静的夜,哒哒的马蹄远去的声音在仅此处响起,一点都传不到客店的房间。

萧淡秋辗转难眠,直到深夜,身上的痛处消失,他才因疲惫缓缓入睡,一丝笑意在唇畔凝固,似悲似喜。

这一觉他仿佛只睡了个眨眼之间,便有刺眼的日头射进屋内,萧淡秋微微睁眼,便见自己处于一个十分明亮,宽敞的天地间,那里银杏满地,金光闪闪,树边有陈旧的青石铺成的桥,因年久失修,已经残损。

这地方,竟跟子轩画上的地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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