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心变长宫深

众人心下一片愕然,尤其是那个叫阿芷的姑娘,用一双带有十足安慰的眼神,扫向她认为“很受伤”的萧淡秋,果见他目光呆滞,握在手中的昙花都被他掐出水来了。

赵夕之向他浅行了一礼,“萧侯爷。”

萧淡秋下意识的抽回手,每每看见他,他总能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欧阳家的灭门惨案,当年他虽为赵夕之查出了拈花门的幕后黑手,只不过那人死去多年,所以那段仇恨被赵夕之放下了,可十几年后,又有人借拈花门之名作乱,将悲惨的往事再次翻开,他突然有点怕,怕赵夕之会查出些什么...

萧淡秋努力平复情绪,向赵夕之投去一笑,“本候多年奔波,今日偷闲,难得赵将军也有如此雅兴。”

赵雪芷还以为萧淡秋在为殷解语无礼的行为生闷气,心有缓解尴尬之意,便道,“侯爷,听说你武艺超群,我哥哥的武功在京都也是无人匹敌,不如你俩抽空比试一下?”

碰到一个难得的对手,任何学武的人都想较量,这二人不过相视一笑,互相恭维了一番,这个话题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很快,下一轮的酒水在赵雪芷面前流完,萧淡秋将目光锁在她身上,“今日看多了歌舞,也有些索然无味,赵姑娘可会些有趣的才艺?”

赵雪芷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趣的玩意儿倒是有,家兄在外游历时,学了不少民间的技艺,我学了一些,不过侯爷指定的节目,总得有些彩头吧?”

萧淡秋笑了笑,也不问什么节目,“正好,本候前些日子得了一块通红剔透的鹰形美玉,过两日赵姑娘进宫时我带过来。”

有一种民间技艺,名曰空竹,是一种靠拽拉之力发声的乐器,音质高阔嘹亮,乃其他乐器难以比拟的,使用之人需要极高的技术,才能演奏好,然而到了赵雪芷手中却是游刃有余,乐音高亢深沉,与这热闹的夜色融为一致。

夜空繁星闪耀,萧淡秋的余光却瞥到了那个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仿佛也如这空荡雄浑的乐声,高低起伏。

......

子轩白日里脸色就不太好,方才又听赵夕之说起,殷解语心中已是忐忑不安,匆忙走出上雪宫时,在门口正好撞见了殷德妃。

“姐姐正要寻你去,咦,赵将军也在那里?他是赵相的养子,他父亲原是前中书省起居右史欧阳远。”殷德妃牵着殷解语,目光从夜色里嬉闹的众人中收回,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着远处众人簇拥的那个蓝衣男子,“当年拈花门的人杀了欧阳大人之后,他便被赵相收养了。”

殷解语心中一沉,似有万虫噬咬,整个血液都凝结了起来,她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只是僵硬的问道,“赵大人是欧阳家的人?”

殷德妃本是随意的介绍一番,见殷解语似乎起了好奇之心,接着说道,“是啊,不过好多年了。你性子内敛,对许多人都不了解,那赵丞相的千金似乎也心悦定阳侯,见了赵家人,你需得提防着。皇上想见你,我来带你过去。”

殷解语停了下来,清冷的面目上浮现几分掩饰不住的厌恶,她不喜欢那个皇帝,总觉得他身上杀气过重,那样雷厉风行的君王应该是没有多少人情味的。

殷德妃完全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神色,只在夜色中催促道,“走快些,本来因十一皇子的病情,皇上心情就不太好,我们别叫皇上等急了。”

殷解语的脸色有些发白,又怕姐姐看出自己的心事,没再问下去。十年未见,他究竟吃了多少苦,他的病究竟严不严重?

夜色氤氲,月光却越发的明亮。

这个时候的皇帝留在了殷德妃的寝宫,大概是因为夜深的缘故,偌大的宫殿,并没有留下一个伺候的人。

他疲累的靠在白色花貂毛覆盖的凤榻上,一脚拱起,狭长的凤目轻轻的阖着,手里还托着一本书,似乎是在深睡,在殷解语进去的时候,突然醒了。

整个屋子里飘满了清新的香味,那味道仿佛带着奇幻的诱惑力,能让人沉迷上瘾。

“解语,不用行礼了,过来,朕想跟你说说话。”

淡黄色的灯光照射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上,他的神情很舒适,少了白日里的谨慎与伪装,此刻,才真正显示出一种属于帝王的雍容与华贵。

闻着那淡淡的幽香,殷解语心中越发的烦躁,她一心只记得赵夕之说过的话,子轩病了。

容子言突然睁开眼睛,将殷德妃温柔的招到自己身边,又同殷解语柔声说道,“定阳侯府上有一份册子,记录了他这些年他在边关,私下里结交的朝中大臣与外地武将的姓名,解语,在三个月内,帮朕拿到那个东西。还有一个血色的鹰形玉佩,也必须拿到。”

殷德妃妩媚一笑,没有出任何话反对。

血色鹰形玉佩,那不是当年拈花门主的信物吗?当年的拈花门,令江湖的杀手俯首称尊,一呼百应,便是以血鹰令为信,血神功为凭,二者缺一不可,只是这血神功心法自花月灵死后,便失传了。

如今拈花之乱复起,皇上得到血鹰令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之人利用它为祸天下,萧淡秋与兵部官员交好,莫非真有不臣之心?

只是这些是非,殷解语并不想管。

“解语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更不知那册子和玉佩放在什么地方,恐怕有负所托!”殷解语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不给眼前的天子丝毫面子。

她今日就像一个棋子,任人摆布,她不甘心这样。不管他们如何明争暗斗,她都不想卷进去,皇上对姐姐十分宠溺,想来不会因她一次的无礼牵连到姐姐。

容子言对她的粗俗无礼感到吃惊,给旁边的殷德妃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眼神后,接着和殷解语说道,“你若是知道当年,十一皇弟为何会被幽禁,或许,就能明白朕的意思。”

他的话,轻飘飘的,渺若云烟,仿佛一个不注意,便能被忽略掉,可正是这一句话,却仿佛在殷解语的身上加上了千金之物,让她再也挪不出一步。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在意的事,他们既然想利用她,又怎会不知道用什么去牵制她。

殷解语慢慢的转过身去,望着那仍在与皇上打情骂俏的姐姐,眼中浮现出几丝震惊,她对容子轩的挂念皇帝知道,那这个姐姐肯定会知道,今日又怎会以为她的幸福着想,让她安心下嫁定阳侯呢?

原来是这个目的。

定阳侯性格张扬,又无视君臣之礼,容子言忌惮他也正常,所以,她不过就是皇上用来牵制定阳侯的棋子。

那个豪华富饶的殷家大宅,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奢靡腐烂的住处,她只是个庶女,可这个姐姐待她周全,所以,她可以不将那父亲放在眼中,对于殷德妃,却很尊重,可殷解语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利用欺骗她的,也是这个姐姐。

皇帝此刻的心情出奇的好,颇为耐心的给殷解语讲了当年容子轩被幽禁的前因后果后,终于说道,“所以,虽是先帝恩泽赦免了他,可任何时候,朕都还有借口杀了那个孽种。”

先帝子嗣凋零,多是早夭,只余两人,十一皇子是皇帝唯一的手足,外面传言,他们情意深重,呵,好一个情意深重!

“好,无事的话,臣女便告退了。”殷解语淡淡说道,没有任何的迟疑,神色也无丝毫波动,连离开的步伐都是那么不急不缓,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喜怒。

她没办法放下那个藏在记忆里那么多年的人,可前世的杀手生涯的日子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沦不沦落成棋子,那是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只要子轩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她就能好好的护着他,可殷解语知道他不愿意。可是她若忤逆皇上,她的姐姐也会受到牵连,怎么办,怎么办?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空旷的寝殿之中,容子言见殷德妃叹了口气,打趣的勾起她白皙的下巴,脸上暧昧流转,“怎么了,舍不得朕这样对你的妹妹?”

殷德妃目光从远处收回,摇摇头,对上他的目光,很是认真的说道,“能帮到皇上是语儿的福气,臣妾有这个妹妹是臣妾的福气。”

说罢,她打开了手边的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上京城外著名的送留亭,两位少年正在亭子外的河边插鱼,那画上的男子,容子言一眼就认得出来,是许多年前的子轩。

若非这幅画,殷德妃是如何都不会相信,多年前,藏在妹妹心中的那个男子竟是容子轩。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是自己的妹妹为容子轩的画像提的字,她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不管怎样,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一个肮脏的废人,所以,她答应了皇上的要求,让她嫁给定阳侯。

想到此处,她起身灭掉了殿内的熏香,自言自语的说道,“这香极易引起人的愤怒,今夜,她若知晓十一皇子这些年的遭遇,定会死心的。”

容子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捉住殷德妃的一双巧手,语气有些严肃,“爱妃,你不是说把她管教好了么?怎么会是这样一副粗俗的样子,我看你这妹妹性子有些桀骜,你说,她当真会那么容易掌控?”

“听别人说,她娘亲会些功夫,不过她在解语七岁的时候便离世了,解语想必是跟着她留下的什么心法习的武。皇上相信臣妾,臣妾自小看她长大,解语很简单,很重感情,她会听我的话的。”殷德妃静静的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起这个妹妹的时候,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柔和。

闻言,容子言抿唇浅笑,一双大手将女子搂到怀中,“爱妃,朕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有你在身边,朕就不会觉得疲累。”

殷德妃咯咯笑了笑,语气略带几分娇气,“陛下,那您得答应臣妾,不要伤害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臣妾闺中最贴心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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