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稚心情试痴情人

殷解语尾随赵夕之来到失火之处,此处地势空旷,离军营中心较远,只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大火随着帐篷的烧毁而渐渐熄灭。

军情危急时刻,军中大火,无疑会扰动军心,带头救火的兵士见赵夕之过来,拎着水桶过来禀告,“赵将军,上邪国一边派人在前方偷袭我军,一边派奸细混进来放火,造成混乱,真是太可恶了,幸亏发现的早,牵连还比较小。”

赵夕之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过来救火之前可曾在附近发现...”

方才决斗之时,他的宝剑刺穿了萧淡秋的右腹,那时他才知道萧淡秋身中剧毒,自己胜之不武,尚未来得及问清楚,就听远处号角声阵阵想起,军中烽烟不断,必定是军情万分危急,才有如此阵势,便随铁衣卫快速离去。

他记得离去之前,萧淡秋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这样的胜之不武,他既下不去手亲手杀了萧淡秋,也不愿去救他,因此,号角一响,他便极速回到军营,与义父商量军情,原来是上邪**队越界挑衅滋事。

所有的战争爆发之前皆是因为这样一些小事,他们竟然毁约越界,多半有挑起战火之意,此事虽来的蹊跷突然,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即刻整肃军队,前往镇压,只是途中,忽然发现起火。

“见到一个受重伤的人。”赵夕之呢喃的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目光空洞的望着眼前的大火,没有一点焦距,他知道,若是有敌国奸细来过,萧淡秋必然凶多吉少,他知道,被承影剑刺伤,穿身而过,不用等敌国奸细动手,萧淡秋也熬不过去。

他或许被人拋进大火之中,已经化为灰烬,或许被人带走,死在了路上。

“卑职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赵夕之只道一声罢了,便怅然若失的转了身,却见近处一人立于对面,那一向淡漠的眼中染着几分忧恐,“萧淡秋在哪里!”

赵夕之有些恍惚,乍见那张与世无争,纯净清澈,只是略显清冷的面容,他险些忘记了殷解语的真正身份。

他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对面的女子,声音是同样的冰冷,“他死了,死在我的手下。”

他心里竟然萌生出一丝悔恨,昔年心心相惜的情义,举杯高谈阔论天下局势时的默契场景不受控制的在脑中不断跳跃。

然这种感觉让赵夕之觉得万分恐惧,他怎能对仇人心生不忍!于是他用自己的理智去强行压制那不时浮出的愧疚。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纵使不是他动手,可萧淡秋毕竟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苦寻多年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是萧淡秋的亲生父亲,在他面前,萧淡秋竟以恩人自居了那么久,着实可恶!

十几年来,萧淡秋对拈花门余孽一直穷追不舍,不管拈花门的势力渗透到了朝野多深之处,他的信念始终未变。以前,赵夕之只觉得是这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在灭门之日救了他,手刃了花月灵,帮他报了仇,甚至在拈花门一事上不惜与天子反目,这份情义,他嘴上虽不说,但一直铭记于心,珍之重之,因为他心中清楚,此次拈花之乱的幕后黑手与天子脱不了关系,就连养他到大的义父,也因要顾全大局,对其充耳不闻,唯有淡...唯有萧淡秋,一直心系他的灭门之仇,始终与那股死而不僵的势力对立,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么多年,他才发现过往都是一场笑话,一切全都虚伪到极致,他若真与自己倾心相交,又怎么忍心欺骗自己这么多年,又怎么忍心维护当年的罪魁祸首花月灵,又怎么忍心杀了他的妹妹雪芷?

所以,他该死!

殷解语觉得这话仿佛从梦中浮出,飘渺不实,她望着前方已经烧成一片狼藉的营帐,四处还有些上窜下跳的火焰,出神了片刻,便疾速冲往里面。

赵夕之半路拦截,不曾想尚未近身,殷解语便灵巧闪过,速度快的令他炫目。

毫无察觉之中,他被一阵棉而坚韧的掌风推开了几丈远,这样登峰造极的内力,他知道,只要殷解语稍失理智,他足以被这骨力量震的粉身碎骨。

她不仅武功恢复了,力量仿佛比过去更让人恐惧。

赵夕之简直不敢相信,这般力量充满了阴鸷的邪气,诡异莫测,在她身上,仿佛凭空被魔鬼附身,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短短时间,竟就脱胎换骨,力量更甚以前。

大火已经被扑灭的差不多,这次,赵夕之并没有动手,他焦急的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待着殷解语在那堆烧烂的营帐种发现什么。

不,不要发现什么,不,他不知道,萧淡秋是死是活,他不想知道...

“赵将军,里面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惨不忍睹,只余一根束发的玉冠,看此人,不像是军中兵士。”

兵士在耳边回禀,他不认识殷解语,只见他也是左道军兵士的打扮,便将她当做了一名兵士。

赵夕之看着那兵士手中捧着的玉质发冠,是那样的而言属,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想逃离这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淡秋,我不想的,淡秋,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维护殷解语,维护那个罪魁祸首!

对,军中定有奸细,不然上邪国的人为何会知晓萧淡秋尚在军中,为什么会知晓今日他们在此决战?

赵夕之狂奔而去。

萧淡秋死了?这样被烧死?

殷解语静静的瞧着眼前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火化迸溅到她手中的包袱上,慢慢燃起火焰,落在地上。

那雪白的貂裘,是当日萧淡秋追出玉山关,千里迢迢送到她手中的,如今也被这刺眼的火苗一点一点的侵蚀着。

她赶忙运气扫开火苗,那貂裘里面包着的是子轩留给她的画和信,信还比较完整,画上的子轩已被烧去了一半。

恍惚中,他被人抓住手腕,往外拉去。

“殷姑娘,我们赶紧离开,赵将军已经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一会儿他缓过神来,肯定不会放过你。”

军中大乱,是逃走的最好时机,而且赵相对这二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殷解语没有迟疑,随着元姜而去。

北境处多山,如今为大雪所封,道路阻滞,极难通行,二人只得暂居在一间荒废的小屋里。

那屋内,萧淡秋的另外一位虎鹰卫士元乔在此等待二人,事先准备了好些日居用物,他们二人告诉殷解语,萧淡秋对于那些权势之争早已疲惫,自从决定返回衣坨山后,便预感到自己凶多吉少,因此遣散了他们这些侍卫,只留元姜在身边。后面被赵相所囚之后,更是严禁他们这些侍卫擅自营救他,分明就是一心让着上京的那位皇帝,因此与赵夕之决斗,也定会让着他,才落得烈火焚身,不得好死的下场。

元姜甚至说,“殷姑娘,侯爷早就猜到你重情义,他那日让你独自离开,你必会暗中跟随,因此就连决斗都不让我跟去,只让我留在营帐之中,一旦发现你出没的踪迹,就立刻带你走,因为这军营几万大军,一旦被他们发现踪迹,你便难以逃脱这天罗地网了。”

说完话后,二人轮番瞧着殷解语的神情,劝慰道,“殷姑娘,我们知晓您对侯爷的情义,只是我等随侯爷征战多年,早已看透生死,也不必太过忧伤,你也要想开点。毕竟他自少年时受问心之毒的折磨,如今也算是一种解脱。”

殷解语眼神茫然,目光似乎聚焦到了记忆深处,只是呢喃道,“死了好,再也不用受苦了,何苦要这般煎熬的活着,受世人恩惠。”

她的神情没有想象之中的悲壮,让二人看不透丝毫,元乔觉得这个殷姑娘似乎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在乎侯爷,而元姜却认为殷解语是因为侯爷的死,哀莫大于心死了。不过他曾受萧淡秋之命,要安然的带殷解语回中原,可不想见到殷解语因为侯爷之死而想不开,便时常盯着她。

三人在此休憩一日过后,元乔便离开了,听元姜说他们要回中原,元乔先行去探路了。

原本,元乔来此处接应元姜与殷解语,不过就是为了确认元姜已将殷解语平安带出,既然确认人平安,自当返回,向主子报信。

那日,他们佯装是敌国奸细,带走了重伤的萧淡秋,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他前来接应,而当他回报殷解语平安的消息时,侯爷还躺在床上,虚弱的问道,“那她得知我的死讯,或者见到本侯‘尸体’的那一刻是何表情?”

元乔实在是不忍心告诉萧淡秋,殷解语那面无表情,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知晓自家主子是动了真情,为了维护他的尊严,思索了片刻便违背良心说道,“一直哭,殷姑娘很伤心,都有些想不开了。”

萧淡秋一个激动,从床上坐立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大叫一声,“当真?她当真这么在乎我?”

元乔从未见过这样的定阳候,跟个孩子般的天真,接着违心说道,“是啊,你为殷姑娘做的一切,这天下哪个女子那个不动容的?殷姑娘还说要跟你一起死呢。”

他心想,反正那位殷姑娘,一向是一脸死灰,即便后面侯爷见了她也不会看出端倪,到时候自己再和元姜对对口供就是了。

元乔被萧淡秋炽热的眼神瞧的越发的心虚,就在他快绷不住的时候,却见萧淡秋突然收回目光,仰天深思了片刻,似乎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还在呢喃着,“原来都是要经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才能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子轩死的时候,她那般伤心,或许我不该瞒着她,让她伤心。”

元乔同情的偷瞄了他一眼,心中道,“主子,你可想多了。”思索一下,又怕自家主子太早去找殷解语,会发现自己欺骗他,连忙说道,“主子,元姜想必已带殷姑娘去了颍州,您要是想见殷她,早日赶回去便好,这个时候在北境与他们碰头,可能会引人注意,对了,您的伤口有些裂开了,属下让邹太医过来看看。”

萧淡秋摇摇头,“我已无大碍,邹太医驻守北境军营,如今出来有些日子了,未免惹人怀疑,再过两日,便送他回去吧。”

“怎能无碍,主子,我们带你回来的时候,邹太医都没有把握替您捡回一条命,如今虽没有危险了,但邹太医跟属下们强调过,当时您在定州救殷姑娘而导致问心毒入心脉,加上这次承影剑伤,您已是元气大伤,再不好好保重...”

萧淡秋笑道,“元乔,我没了爵位,你们便敢这般顶嘴了?去拿点药过来,我敷点就行了。”

邹太医医术太过高明,让他调养的太好,十几日后,他在颍州与解语见面,到时候伤完全好了,岂非会令她怪罪自己欺瞒于他,若是受点伤,她应该是不忍责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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