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太医回军营时,赵相已过了衣驼山去会见上邪国的时辰,军中已恢复了往日了平静,当日他以才寻药为由,独自进入深山,躲开了身后的兵士,才导致后面的军营又派人出去寻他。
军营有不少兵士受了风寒,只是雪地难行,采回来的草药有限,捉襟见肘,因此他初回的第一日,北境守将段将军便召见了所有军医,商讨解决之策。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雪灾,就连粮草都不可能从中原大批量运送过来,更何况药材,众人商讨了一下午,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一面加强训练御寒,一面前往衣坨山采药。
邹太医回来时,有些身心力竭,他因是太医院院正下派,独自一个营帐,还未来得及换衣躺下,便见自己的更衣间有个人影,作左道军兵士装扮。
待看清那人面容,邹太医连走回门口张望了几眼,回来时,忍不住怒斥道,“淡秋,你疯了!”
萧淡秋拱手道,“师叔,你知晓淡秋此来何意。”
邹院正气的瑟瑟发抖,皇帝与赵相都不容他,就连赵将军都与他反目成仇,好不容易装死逃过一劫,他竟还敢出现在此,若是被军营中的人发现,他们若知淡秋没死,必会上诉朝廷,坐实萧淡秋通敌之罪!
毕竟他无诏出入两国边境,这北境军不少人知晓,之所以压下此事,不过就是赵相见淡秋甘心赴死,为他留下的一点颜面。
他立刻变脸,甩袖踱步,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定,“你死了这条心吧,殷姑娘毒入心脉,回天乏术,老夫也没有法子。更何况她一心求死,难怪师兄说你固执。”
“淡秋明白,但这世间并非没有人能救她,师父应该还没告诉你,楚显还没有死。”
这样的话对于邹太医而言太过荒诞不实,他神情渐渐凝固,过去只听师父和师兄说过这位二师兄天赋异禀,医术之绝无人能及,只是不幸早丧,这问心之毒,就是他的成果。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既然他能救殷姑娘,你又何须冒险来此?你可知你行踪一旦泄露,一切都功亏于溃?”
萧淡秋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此回中原,千里迢迢,解语怕是连这两日都撑不过去了,求师叔保她这几日平安!”
度来度去,邹太医始终觉得此事太过冒险,这位凭空出现的二师兄本就引人怀疑,更何况若是萧淡秋急切想带殷姑娘赶回中原,稍不谨慎便会泄露行踪,更何况若要他护住殷解语几日性命,必要与萧淡秋一同离开军营,这谈何容易。
“师叔不必忧心,淡秋不敢牵连师叔,但听师父说过,楚显和师叔皆会一门金针过穴的针法,能保人七日平安,淡秋想求师叔赐教。”
“七日,你要在七日之内赶回中原?淡秋,你可知这后果,你不怕...”
“求师叔赐教!”萧淡秋加重了语气,席地而跪,“淡秋此生惟有这两个愿望,剿灭拈花门和护解语一生平安。师叔一生行医,必不会见死不救。”
邹太医愕然张嘴,却无法开口拒绝。他虽对萧淡秋不甚了解,但却知晓,他清高孤傲,除了君王,何曾跪过他人,只是...
“昔日她在上京时因气血逆流而走火入魔,昏迷良久,那时她便毫无求生**,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回她,可料想到今日结果?淡秋,你不知晓,她那日来找我的时候,一心求死,你当真能救得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吗?”
萧淡秋目光灼灼,邹太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扶他起身,“罢了,我将穴道布图画给你,再开一副方子,应该可保她七日平安,你且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不一会儿,他将图绘完交给萧淡秋,“之前听师兄说过,你为了这位姑娘,甘愿交出放弃上京的权势,我也知道今日也劝不了你,淡秋,你好自保重,师叔也只能帮你到此。”
萧淡秋接过图,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邹太医,“多谢师叔,淡秋知晓北境形势危急,师叔还记得前几天为淡秋疗伤的客栈吗?师叔拿着这封信去客栈找老板,会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粮草和药材的问题。”
“你...”邹太医有些不可置信,既因萧淡秋能如此轻易的解决朝廷的难题,又因萧淡秋如今竟还愿意帮助朝廷。
“师叔不知道,淡秋在东灵山之时便想过有朝一日班师回朝,入主枢密院,这全国布防,淡秋日日留意,他们以为我的虎鹰卫士只剩三个了,却不知道元旬被我派来了北境。”
邹太医问,“朝廷不知道?可如今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元旬便会泄露,你这些年在北境布置的眼线也会失去。”
萧淡秋摇摇手,掀开少许营帐,趁着巡防的兵士走远了,悄身窜了出去。
回中原的路上,未免引人注意,萧淡秋遣散了大半的虎鹰卫士,身边只留下了元乔和元姜,待到颍州再去汇合。
马车中,元姜和萧淡秋讲了那日元乔同他和殷解语分开之后的情形。
元姜虽知殷解语后来恢复了功力,但也知她元气大伤,功力短短时间内绝不如从前,只是那日她能在军营来去自如,速度快的惊人时,他也是有过怀疑的,不曾想,元乔前脚刚走,殷解语便点了他的穴道。
那日殷解语问他,“那北境军营中被烧毁的尸体当真是定阳候吗?”
元姜神色微惊,虽动弹不得,额头却有冷汗析出,他迫切的眨了眨眼,心中暗自狐疑,自己好歹也算是这虎鹰卫士之首,在殷解语面前,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侯爷虽然修复了她的经脉,但这武功恢复的未免太快了,几乎更甚以前。
元姜不明白。
他想开口询问,想开口回答,奈何殷解语却不给任何机会。
“我只是好奇,你明知他与赵夕之决斗,九死一生,怎会不陪在身边?”
殷解语背着他,走至窗边,元姜呜呜了几声未得到回应之后,便听殷解语说道,“那日在营帐中发现那具烧焦的尸体,你不曾看过一眼,便着急带我离开,事后也并未有太多伤感,回来时,我便知道他不是萧淡秋,你不要呜呜呜了,我不让你开口是知道,你即便说话了,也是欺骗我的话,更不会告诉我萧淡秋现在何处。”
元姜放弃了挣扎,歪在凳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殷解语,顺便给她展示出一个你究竟意欲何为的悲苦眼神。
可殷解语没有回给他一丝表情,有的只是那不愠不火,清冷单薄的嗓音,“我不甚了解萧淡秋,只知他心思细腻,性子执拗,不甘认命,那日我们为大雪所阻,在客店逗留三日,你们有两个侍卫不见了,我便知晓萧淡秋对于衣坨山一行,绝不是毫无准备。既然那日你一眼都不瞧那尸体,便是心中确定萧淡秋已被安全救走,我不敢说那场争端是否是你们的杰作,但在两**队发生争端时,你都能如此确定萧淡秋的安危,只能说明萧淡秋早已事先想好了退路。子轩曾说过他是个好人,他能活着,我很高兴,你们没必要瞒着我。你身上部分穴道半个时辰内会解开,只是你要行走须得两日。”
元姜这才反应过来,殷解语早猜出了萧淡秋未死,为何此时才动手的原因,他要跟随元乔,找到侯爷。
他急的青筋暴露,心中一片悲哀难以诉说,我们这也不是有意欺骗你的,实在是侯爷非要觉得以死才能试出您的真心哪,殷姑娘,如今您给我们侯爷灌了一盘子的**汤,你这要走了,我们可怎么交代啊。
当然,当时这内心所想,元姜并未敢告诉萧淡秋。
萧淡秋眯眼听他说完一切,问道,“可还有遗漏?若非你们演技太烂,以她的智商,如何能看出端倪?”
元姜心虚的瞄了他一眼,见他闭目沉思,立刻道,“真的没有了,属下看,殷姑娘挺聪明的,只是对待世事,性子冷淡了而已。”
萧淡秋不再言语,这些日子,容子轩这个名字每每被提及,总像是一根针扎在了他的心里,用理智思考,他一直都知晓她心中一直放不下容子轩,一直知晓这段日子她不过在强颜欢笑,一直知晓自己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中,只是这心中的情感总能盖过理智,让他去忽略这些,让他总抱着侥幸的心里,或许殷解语是喜欢他的。
他曾多次言不由衷的曾试探过,试探过她对子轩放下过几分,可每一次他看到的答案总是仿佛一记重重的巴掌,将他带回那难以忍受的现实。
自始至终,她心里眼里的人唯有子轩,而他,不过是以恩情强行逼迫她苟延残喘活在这世间的人。
这一次的巴掌抽的尤其厉害,他一向孤高自傲,从不将什么放在眼中,也不曾想过,情之一字,是如此苦涩难忘,酸入肺腑,他开始有些理解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了容子轩的母亲所做出的的丧心病狂的一切。
解语,就当是本侯私心,硬要将你拽回到这痛苦不堪的尘世中。
“侯爷,楚显会答应救殷姑娘吗?他一定有法子救她吗?”
萧淡秋双手一紧,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当年花月灵杀了莫寻欢,如今楚显已知殷解语的身份,让他答应救解语,希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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