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萧淡秋应约而来,早在船上时,他就看到垄上居灯火通明,一篇喜庆,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元姜问道,“这垄上居还有人办喜事么?”
萧淡秋冷哼一声,“寡廉鲜耻的老头子!”
这里初看之下,和他们六日之前来看的并没有任何不同,不过萧淡秋却发现,许是因为他们上次顺利的避过楚显的层层毒障,此次阵法,植物的排列很多都变了。
刚刚上岸,元姜便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给熏住了,他素来知道楚显善毒,立刻捂住鼻子,正要上前去替没反应过来的萧淡秋捂鼻子,却被他推开了手。
萧淡秋捂着鼻子,若有所思道,“这味道不是毒,更像是...”
元姜狐疑的看这萧淡秋,问,“是什么?”
“喏,被腐蚀的尸体。”
元姜顺着萧淡秋的手指向的地方望去,只见五六个家仆,领着木桶在给垄上居两边的昙花施肥,他面上露出几分惊恐,旁边引路的仆人已经在为他解答,“那是七日前犯了错的家仆,很荣幸,便用来施肥了。两位公子请,楚先生还在等着呢。”
那家仆说的眉飞色舞,字里行间透露着对那些死者的嫌弃,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命运或许哪一天会落到他们自己身上。
元姜浑身都在发憷,他紧紧跟在萧淡秋后面,深怕行差踏错半步,自己就成了这花圃里的肥料,昔日拈花门的主人,果真是变态的名不虚传啊。
还是那日的路,只是周遭暗藏的毒比那天厉害多了,萧淡秋是在正堂见到的楚显,那时候的他和殷解语皆穿一身大红的喜服,殷解语盖着红绸,堂下宾客满座。
萧淡秋大步踏进,“师叔这是何意?”
是萧淡秋,殷解语几乎都不用想,便知道,萧淡秋是来救他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在她茫然无措将她拉向他的方向。
楚显牵着殷解语,道,“今日是师叔与爱妻的新婚大喜,淡秋可要留下喝一杯喜酒?”
萧淡秋骤然变色,他想过楚显可能没有那么轻易放人,却不曾想这老妖怪竟然这般不要脸面,“淡秋手上的东西,师叔不想要了吗?”
楚显笑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了,望你不要失信,灵儿,告诉她,你的伤全好了。”
殷解语摘下盖头,面含羞怯的笑容,说道,“我好了,只是我已无所求,只想长伴在师父身边,望萧大哥成全。”
萧淡秋沉沉的看着她,嘲讽的笑了几声,大声喝道,“楚显,不,应该叫你莫寻欢,你虽有一张不老的皮相,如今怕是有四十五岁了吧,娶一个尚不足二十岁的姑娘,你枉称善人。”
想那莫寻欢,行善之名在十几年前便闻名天下,只是失踪多年,乍听萧淡秋这般称呼楚显,堂下坐客一片哗然。
楚显脸色微僵,他只向殷解语透露过身份,没想到萧淡秋竟然知道了,“一派胡言,再这般放肆,老夫这里也不欢迎你了。”
萧淡秋并未理他,目光移向殷解语,包含深情和痛楚,“解语,你当真要嫁给他?”
殷解语道,“萧大哥救命之恩,解语不敢相忘。只是我如今很累,只想留在师父身边,望萧大哥成全,吃杯喜酒,师父种的昙花很美,晚上就要开了,萧大哥一定要去赏赏那昙花。”
萧淡秋心中冷笑,楚显是真心喜欢解语吗?不是,此人心思变态,占有欲极强,解语怕牵连他,萧淡秋看得出来,方才楚显的眼神是在告诉他,他若不交出血神功心法,他是不会让解语好过的。
他掏出血神功的册子,丢给楚显,悲苦难当,同殷解语说道,“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不强求,,原是我一厢情愿。”
他走了。
背影是那么萧条落幕,不知为何,殷解语心中竟有些酸涩。子轩走后,她心如死灰,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在生死边缘飘荡无依,是他,一次次的将她强行拽回这人世之间。
他这一闹,并未对婚礼上热闹的气氛有所影响,殷解语揉了揉脑袋,觉得十分眩晕,楚显扶着她,温和的问道,“灵儿,可是累了,我让人带你先行去休息,稍后为师再过去同你喝交杯酒?”
殷解语点点头,看来楚显并未完全信任她。
她遣散了在新房门前守候的人,不曾想,这些人只听楚显的命令,殷解语想了想,便吩咐他们取来了一张琴。
婚房内的一切物事准备周全,殷解语将桌上的坚果推到,将琴摆上去,开始弹奏。她原来在萧淡秋面前弹过琴,只希望萧淡秋能听到这琴声,明白她的意思。
傍晚看昙花的时候,她偷偷瞧过,此地半居在一道江流之间,地方不大,只是周遭布置较为繁杂,有不少隐形的毒障。
外面丝竹之音阵阵传来,她摘下凤冠,弃在一旁,烦躁的拨动着琴弦,少顷,屋外有人影掠过,她停止抚琴,立刻跑到门口,此时,门已经被推开。
萧淡秋想都不曾想,便将眼前的女子抱在怀中。
不知为何,在见到萧淡秋的那一刻,殷解语的心似乎第一次感到了安定,不管如何,她只想尽快远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你可有去昙花那里找到我给你留的信?”
萧淡秋了然一笑,从怀中抽出一个小竹筒,道,“找到了,我就知道是你放的,楚显那个老匹夫,奸诈阴险,谁愿意嫁给他呢?”
近日来的时候,垄上居所有毒障的布置与毒物的种类都有改变,纵有殷解语之前所写的百毒经,终究是防不胜防,萧淡秋到达礼堂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毒障。
殷解语道,“婚礼前,我让莫寻欢带我去四处看了看,我发现此处陷阱重重,又觉得你一定会回来,便趁着莫寻欢去准备婚礼事宜的时候,趁他不备,偷偷写了解毒瘴之毒的法子,藏在了昙花树下,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个地方跟前世差不多,莫寻欢依旧如同前世那般自负,所下之毒,百步之内,必见解药。
“解语,我先带你离开。”
殷解语摇摇头,“楚显似乎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我体内的化功散尚未解,这个地方虽然仆人居多,但是我看得出来,还有一些高手潜伏。”
萧淡秋握住她,“楚显此人多疑,难以看透,恐怕不要多久,便会猜到我去而复返,解语,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们多呆片刻,始终多一份危险,我们也不一定出不去。”
殷解语点点头,正要离开,猛然间想起她来新房之前莫寻欢所说的话,便又复返,盯着桌上早已备好的合卺酒,若有所思。
萧淡秋道,“怎么了?”
殷解语倒了一杯酒,闻了闻,“我不知道,我虽同他虚与委蛇,但他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才会到行礼之时,也没有帮我解了化功散的药性,我只记得他过去的性格,所设毒障,百步之内必存解药,若是用错,必会死于非命,他的毒术,我了解大半,所以我才能为你寻到毒瘴的解药。”
萧淡秋道,“莫非化功散的解药在这合卺酒中?”
殷解语端着那澄清透明的酒水,晃悠了几下,“若是我愿意和他饮下这酒,便算礼成,他才愿意同我解开化功散的药性,只是服下解药后,也要三日才能恢复。”
所以即便殷解语不愿,楚显也有足够的时间...
萧淡秋冷哼一声,“老东西,痴心妄想!”
说罢,殷解语已一饮而尽,萧淡秋正欲阻止,殷解语道,“他没有理由在这酒中下毒,大不了就是喝了一杯酒没用的酒。”
萧淡秋狡黠一笑,再倒了一杯酒,也饮了一杯,方道,“大不了,我们定下死生契阔,不给那老东西丝毫机会。”
殷解语有些痴愣,她那般说,不过就是为了宽慰萧淡秋,想赶紧离开,莫寻欢此人心思难以琢磨,她也不敢保证那酒中无毒,萧淡秋知道,却陪她一起饮了此酒。
萧淡秋笑道,“那东西定是想不到,他的大喜日子,这合卺酒被我俩喝了,走,去换身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一路走来,萧淡秋跟着殷解语,莫寻花的毒术,这世间最懂的人莫过于当年的花月灵,只是从内而外,他们谨慎的走出,还是惊动垄上居中隐藏的高手。
华清溪上船只很多,只是去往垄上居的渡船盘查的十分严格,接应萧淡秋的只有元乔和元姜,在那些杀手出手的时刻,萧淡秋将殷解语抛向元姜与元乔的小船之上,喊道,“你们二人速带解语离开,不要上岸,那溪间水下还埋藏着不少高手。”
而萧淡秋被困在了垄上居之上,纵使殷解语万分焦急,但也知萧淡秋此番安排是最合适不过的,她如今形同废人,如今唯有护好自己,不牵连他们而已。
随着几声吆喝,十几位杀手从四方跃出,萧淡秋用内力推开小船,迎上杀手。
殷解语看着远处,那些人手中的刀,在晚霞下泛着蓝色的光,诡异恐怖,便知那些刀上都淬了剧毒,或许是一刀封喉的毒。
溪水越流越急,船身渐渐不稳,水中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殷解语道,“元姜,你快去帮萧淡秋的忙,切记不要被他们的兵器所伤,上面都有剧毒。”
元姜眼见着水下人影浮动,看着元乔,犹豫不决。
殷解语大喝一声,“快去啊,萧淡秋但凡受了伤,必然没有活路,这里有元乔,我有办法。”
闻说事情的严重性,元姜跃上垄上居。
她从怀中拽出一簇姹紫嫣红的花枝,在船上找了一根浣衣用的木锤,将花枝和水捣碎,倒入溪中。
楚显的地方种满了有毒的植被,到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出来的时候,她专门挑选了几株没有什么毒性,但是腐蚀性极强的植物。
水下杀手受到刺激,猛地跃出水面,殷解语便提醒元乔道,“水里已有腐蚀性,他们皮肤被灼伤了,你不要碰到他们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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