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同生共死情义生

船身东摇西晃,他们皮肤遭遇大片腐蚀,痛苦难当,尖叫不止,元乔应付起来,也不算吃力,将跳跃起来的杀手再一个一个的踩下水面。

小船临岸,其余的虎鹰卫士便纷纷跃上小船前来接应。

天色渐黑,对岸的情景已然看不清晰,他们将殷解语送上岸,便要去接应萧淡秋,唯有紫亭陪殷解语在岸上等着。

乌云渐渐掩盖月色,殷解语隔着这重重黑暗,茫然的望着对面,想去寻找那个身影。

她的心跌入了谷底。

她这一身的武功,总在生死时刻,起不到半点作用。

萧淡秋,你千万不要有事。

可怎会没有事?楚显若是发现受骗,定会勃然大怒,怎会让萧淡秋安然脱身,即便萧淡秋没有事,他的虎鹰卫士呢?若是出了点差错,叫萧淡秋情何以堪?

天边雾气渐深,连这水面都看不清楚了,殷解语忽听溪间传来些许动静,正要前去,却被紫亭拦住,“殷姑娘,切勿冲动,这整个华清溪就像一个鬼蜮一般,到处都是魑魅魍魉,你如今没有功力,很危险。”

殷解语深深知道,紫亭所说不虚,可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萧淡秋在未知的危险之中挣扎,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片刻,殷解语猛然抬头道,“紫亭,你可会用软缎兵器?”

紫亭点点头,“用得少,但是可以试试。”

殷解语从衣物上抽出一根金丝,递给紫亭,道,“此法不会伤人,但萧淡秋知道我素来善用细丝,只会扰动敌人的阵脚,便于他们脱身。”

说罢,又道,“气自丹田生,虚无合阴阳,运气,由乾位至巽位挥动细丝。”

紫亭依言抛出细丝,传动气息,不过片刻,溪间的动静越发靠近,殷解语急切的道,“紫亭,快些。”

金丝灌注着内力,似鬼魅一般,在水面上飘动,终于,殷解语看见了萧淡秋的身影。

他们纷纷从船上跳跃上岸,身后的杀手也不再追寻。

溪面上的场景已然模糊,只有对面垄上居处传来点点星星的光火,萧淡秋冷笑道,“楚显,怕是要气死了。”

殷解语见他全身无恙,又见紫衫和元乔他们人数不缺,才安下心来,忽听萧淡秋低沉的哼了一声,捂着手腕,面色有些难看。

“你被他们的兵器伤了?”殷解语想要拽开他的手,奈何此时使不上一丝力气,却清楚的看见萧淡秋捂住的地方,流着乌黑的血液。

萧淡秋很严肃的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有毒,此毒甚是厉害,生死有命,你不必多想。”

“什么?”殷解语脚下有些不稳,猛地向后一个踉跄,却被萧淡秋接住,笑道,“解语,若我能逃过此劫,你答应我一事好不好。”

他笑的没有一丝萧条之气,殷解语依旧是脸色煞白,“你...你能逃过么?”

萧淡秋目光灼灼,“若是逃过,你可会答应我一件事?”

殷解语此时的心是恐惧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到萧淡秋,她很怕,怕萧淡秋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强,死在她的眼前,前世她手染血腥,今生才会至于如斯境地,生不如死,她不想再犯下任何罪孽。

殷解语点点头,反正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本就欠萧淡秋良多。

萧淡秋慢慢松开殷解语,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将那只受伤的手递给她看,“不是刀伤,只是方才在水面上,被溪水溅到,腐蚀了,只有一个小伤口,解语,回去吧。”

她将殷解语扶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去。

外面刮起了细风,时不时的从轿帘的缝隙之中吹过,殷解语取下丝巾,替萧淡秋包扎好后,风吹起马车的帘子,她望向窗外,这华溪县的夜景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热闹,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边小贩的叫卖声相互交错。

街尾是一家小面摊,摊主一边吆喝着,一边挥动着手臂拉起手中的面条,拉长,叠起,拉长,叠起,旁边的矮桌上,有很多聊的兴起的夫妇,晚上明明是寡淡无味的清汤面,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愉悦。

萧淡秋见殷解语给自己包扎完,也不客套的慰问几句,便见她目光落在了外面,空洞苍凉,嘴角染着几分落寞的笑,神思仿佛随着眼前的景象飘去了久远以前。

萧淡秋紧紧压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疼的他闷哼一声。

殷解语回过神来,盯着那伤口,也不说话。

“哼,殷解语,我又救了你一次。”

殷解语心中顿生愧疚之感,“解语深知侯爷恩惠这一生都还不清,今生永不敢忘,侯爷可是要我做些什么?”

“哼。”萧淡秋抽回手,“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了爵位,不必这么叫我。还有,什么永不敢忘,都说了多少遍?”

殷解语知道他在衣坨山诈死,朝廷必然会夺去他的爵位,接着迫切的追问,“那萧公子,需要解语做些什么?”

萧淡秋闭上眼睛,双手抱腰,靠在车内,他知道殷解语绝对猜不出他提的要求,如此急切不过是为了早日跟他撇清关系而已,便有些意兴阑珊,叹道,“罢了,我很怕你失信。”

殷解语想,萧淡秋算是个君子,如今有求于她,竟这般难以启齿,她总觉得是有关楚显的事需要她帮忙,索性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再难的事尽力便可,想便道,“我不会失信。”

萧淡秋慢慢睁眼,沉沉的望向殷解语,甚是严肃,“当真?”

“当真!”

萧淡秋坐正,又握住殷解语的手,目光异常认真,“解语,和我成亲,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什么?”殷解语问的很轻,显然她听得清清楚楚,不仅听得清楚,也感觉到了萧淡秋手心的汗。

成亲,这对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的字眼。

她下意识的抽回手,刻意避开萧淡秋的眼神,低眉道,“萧公子,解语本是世上一个死心之人,本不值得你如此...”

“值得!”萧淡秋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那张往日狂傲不羁的脸上如今染着几分紧张,几分迫切,几分担忧。

他的心悬在半空,纵使知道,她忘不了子轩,纵使知道她心中不情愿,可眼下有个不错的机会,她是个重恩之人,挟恩图报,机会很大,反正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已不是第一次作小人行径了。

于他而言,她仿佛就像一缕随时就会消散的青烟,他本不愿强人所难,只是此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再不将她握在手中,她终有一天会消逝在他眼前,消逝在这天地之间。

殷解语可以拒绝,可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想起这一路走来,萧淡秋在她身上的用心,想起这些日子,始终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她想起方才,她真的以为萧淡秋被淬有剧毒的刀所伤,若真如此,自己会失信么?

莫寻欢的医术依旧是那般的登峰造极,能让她这副耗尽气血的身体在短短七日之内起死回生,可那问心之毒终究还是要定期依靠他的解药。她太了解莫寻欢了,他一向享受将他人掌控在手掌之间。

她尚记得,第一次因练功急切而心脉受损之时,萧淡秋和邹太医费了多大精力才救的她,只是她后来并没有听劝,而是变本加厉的修炼了另一种更加阴鸷的血神功,所以这次,她知道一切都是回天乏术了,唯一的生机便是莫寻欢,而她,不想再受莫寻欢的恩惠,不想再跟他扯上丝毫关系。

更不想让莫寻欢以她为要挟,掌控萧淡秋。

“好。”她沉思许久,沉声回答。

“你...说什么,解语!”萧淡秋嘴唇微颤,十分惊愕,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殷解语,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色。

殷解语低眉掩去一切神色,低声道,“好,我们成亲,一辈子在一起。”

萧淡秋手足无措的笑了几声,将她拉入怀中,双手握的很紧,说话都有些紊乱,“好,明日,那明日,不,我忘了,还要时间准备,三日之后,好不好,解语,此生定不相负。”

殷解语靠在他怀中,并不挣扎,只是沉沉的点了点头,那时她想,这世间的孽缘唯有靠绝情来斩断,否则,那又会是另外一个深渊。

子轩,你可知晓,我不相信人世轮回,生生世世,你我永别了,但愿人死之后,真能成为这天地之间的浮沉,没有知觉,没有神智,再不必来这世间受苦。

许久,她突然身子一个战栗,萧淡秋忙扶起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切的问道,“可是做噩梦了?”

殷解语摇摇头目光深邃清凉,开口说道,“萧淡秋,我知道子轩临去之前见过你,我心中有许多疑惑,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殷解语道,“我知道,子轩一直对你心存愧疚,你和子轩过去究竟有什么恩怨?还有,我听莫寻欢说,子轩的病他是可以治的,可是为什么他放弃了?”

萧淡秋颇显震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思索良久才道,“或许我知道。子轩拒绝的原因有二,其一,那病的治疗方法是以命换命,其二,楚显是皇上的人,他若是要救子轩,怎不会威逼利诱,子轩手上毫无权利,并没有什么价值,他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牵制你。以他的性格,怎会答应?”

得知真相竟是如此残忍,殷解语只觉得心中钝痛无比,是啊,以子轩的性格,怎愿意牵连他人?她如今更是一样,更不愿意让自己的性命成了莫寻欢牵制萧淡秋的最有利的一颗棋子。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知道子轩幼年时发过病,治好了,是...”

萧淡秋打断她的话,“是我父亲让莫寻欢用我的命换的,只是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后来我师父教我修习了修罗功,保了我一命,起初...罢了,都过去了,不提了。”

起初,他每隔一段时间服用楚显的解药,只是后来楚显与父亲反目,他便时常受那剧毒折磨,再后来,小师叔和他师父出现了,拼尽一生医术,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稍稍长大后,师父又传他修罗功,才让他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这些记忆,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不过,萧淡秋没有和殷解语细说。

先帝与他的父亲争了一辈子,皆不肯退让半分,却纷纷在先皇后去世后,意志颓靡,一蹶不振。

殷解语心中痛意丛生,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的悲剧后面都源于人性的**,那些昔年费劲心思,不择手段之人,到今日,又有谁得到了善终?多么讽刺。

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无奈,半点不由人,若非死去,终是要被命运反复玩弄,谁都逃脱不过。

殷解语看着萧淡秋,不知他在这食人的人间地狱又能坚持多久,心中又生酸涩之感。

那时,她心中生出一丝想法,她想陪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起好好的活着,他值得好好的活在世上,只是世事艰辛,半点不由人。

她知道萧淡秋未说完的话中暗藏着数不尽的痛苦,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详细询问,萧淡秋会忍不住将过去一切心酸的回忆倾诉而出,可她什么都不曾问,只轻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萧淡秋,谢谢你。”

...

今夜,对于垄上居而言,定是个人间地狱。

楚显遣散了所有宾客,闭门不出,他本想除掉那些守在垄上居上的废物,只是身边有人提醒,太过草菅人命,会触怒龙颜,此时,他还没有必要得罪皇帝。

他教出来的好徒弟,竟然引来外人,利用他教给她的东西,与萧淡秋里应外合,他的昙花树被毁尽,萧淡秋竟然大肆毁坏了他的昙花,让他投鼠忌器,以此逃脱。

自从重新找到灵儿,他兴奋的几晚都睡不着觉,心心念念等待着重逢,他本想打算弥补过去的一切,替她解了问心之毒,本打算今后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全部给她,本以为她心中还念着旧情,可是他再一次帮着他的敌人,背叛了他。

灵儿,自从知晓你变心之后,为师就不该相信你,你宁愿喜欢这么一个污秽之人,将为师完全抛诸脑后,我竟然信了你,你太伤师父的心了。

他苦笑一声,心里暗道,你还是和以往一样,总要服些毒,才会听话,是吗,灵儿?再次落在为师手上,为师绝不会让你就这样轻易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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