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雨欲来 山止川行

早朝才散不过一刻,谢谦和尚未更衣一身紫袍金带的就到了泰宁宫宫门外,安源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大气不敢出一声,路上见着一个宫女,急急忙忙拉住了叫她去太后宫中禀报。

眼巴巴看着国公爷到了太后的正殿外脚步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安源彻底慌了,大着胆子扯住谢谦和的官袍,出声道:“国公爷留步,太后娘娘还在梳妆,进去不得啊!”

“混账!”谢谦和一脚踹开身边的安源,就要去上台阶。

安源哎呦一声,滚到一旁,顾不得疼又爬起来去拦,“国公爷,使不得!这里是后宫,诸多眼睛看着呢!”

谢谦和这时才堪堪冷静下来,叫门口早吓呆了的宫女前去禀报,那宫女手颤颤的正要去推殿门,门却从里面叫人拉开了。

“大清早,如此吵嚷,规矩何在!”太后身着深红牡丹描金凤纹锦裙仪态端然,高坐在正殿主位上,柳眉轻挑,不怒自威。

门外宫女太监霎时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道:“太后娘娘息怒,国公爷息怒。”

谢谦和气势不减,径直走进了正殿,殿门又被稳稳关上。

他撩袍坐下,毫不客气的接过夏雪奉上的茶,喝了半盏重重搁回紫檀木云纹小茶几上,随即目光掠过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

“都下去吧,哀家要与兄长说几句话。”太后放下手中捻动的佛珠吩咐道。

宫女太监齐齐行礼,告退,只留夏雪,秋雨两个人。

“朝上出了什么事,你这般着急忙慌。”太后颇为不满的发话,谢兰柯与她兄长平素里说话倒是不拿架子,毕竟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是同胞兄妹。

谢谦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心中不断重复这是自己的亲妹妹万万不可动怒,才道:“今日早朝大理寺少卿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直言已经寻到了冬狩那日的刺客,说是正在审讯,过不了几日定能审出幕后主使。”

太后皱眉,“这个周禾...何时这般不识趣?必然有人指使。”她心知无论大理寺是否真的抓到了刺客,最后都会审出幕后主使,一切只取决于周禾这个大理寺少卿背后的人想不想,想把矛头指向谁。

“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头绪。”谢谦和摸摸胡须,“前两日大理寺刚请了温羡初前去,然而探子回报去的马车却是长公主的。”

“你是说,此人是薛渺?”太后狐疑,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薛渺和温栾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想掩人耳目不会用这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法子。

谢谦和喝尽了剩下的半盏茶,道:“也未必,自从长公主下嫁,她和温羡初的关系就越发叫人看不透了,且先想个法子试探一二,再做决定。”说着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也好,此事我也先同拂衣殿知会一声,看唐遥是何意思。毕竟此事也与她有关,如若她能叫拂衣殿处理妥当,自是省了咱们的麻烦。”太后赞许的点点头,端起茶盏小口抿着。

“要尽快,在元日前处理干净最好。”只怕温羡初耐不住性子亲自上刑审问,那恐怕再硬的骨头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拂衣殿的人也没必要硬撑,谢谦和心中暗道。

忽然他抽动鼻子,只觉得今日妹妹宫中熏香有些过于馥郁,还混合着些......脂粉气?有点秦楼楚馆的味道。难不成...他这好妹妹又大张旗鼓的在后殿找小倌儿?

“秋雨。”谢谦和沉声唤道。

太后,秋雨眼神交汇同时心道不好。

“昨晚,太后娘娘可有在宫中行宴饮之乐?”谢谦和目光严厉。

秋雨忙忙低头福了福身子,不敢与他的眼睛对上,生怕露了破绽,“回国公爷的话,太后娘娘昨儿确实在殿中宴饮。”

“可有请乐师?可是教坊司的?”谢谦和穷追不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秋雨,暗咬银牙不知如何作答,正犹豫间,太后看不下去开口发话了,“昨日哀家请了两个常叫的坊间乐师,兄长可有疑虑?”

“臣,自当规劝太后娘娘恪守礼节。”谢谦和也换了敬称,“坊间乐师也不好在宫中久留,如若还未出宫,便随臣的车马一道出宫,由臣打发了去为好。”

太后眸光闪烁,念及谢谦和是自己同胞哥哥,僵持片刻,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就按兄长说的做吧,哀家自当恪守礼节。”

“既然如此,臣也定会尽心竭力为娘娘分忧。”谢谦和起身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道,“臣告退。”

“秋雨,叫安源送送兄长,把偏殿的人也一道送出去。”太后语气中带着疲惫,纤长嫣红的指甲轻戳着太阳穴,头上的那对金累丝镶红宝石牡丹钗在日光浮动下显得愈发华贵。

要知道偏殿的人,可不包括在后殿碧纱橱中上药的应怜。

*

三日后太后广发请帖,邀请上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勋爵家中嫡女,以及皇室宗亲中所有待嫁的郡主,县主在腊八的蜡祭过后去参加设于京郊碧春行宫的赐粥宴。

这架势,明眼人都看得出,说是赐粥,实则是变相选秀。

太后膝下养着先皇第十二子,已然是适婚年龄,况且皇帝登基时年少,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后宫中也并无妃妾侍奉。倒也是时候来场小选,兴旺兴旺皇室人丁。

话说先帝共有十三个子女,其中当今摄政公主便是长女,而后便是大大小小十二位皇子。

其中谢太后并未有所生养,先帝是没有嫡出子嗣的。然而当时还是皇后的谢兰柯似乎并不介意,也不着急,一直到永安十年,才抱养了刘美人所出的明德帝幼子———皇十二子,肖昀。

原因无他,太后出身四大世家中最最煊赫的陇淮谢氏,无论生养嫡皇子还是嫡公主都会威胁到明德帝的皇位。

所以多年来虽荣宠不断,却始终服用避子药,不诞育子女。

而如今算下来这位一直养在太后膝下的皇十二子也已有十三岁,对于皇子来说确实已是可以预备娶皇子妃的年纪了,尤其是有意继承大统的皇子。

况且此次赐粥宴,太后给长公主府上也送了请帖,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长公主会和温相一起出席赐粥宴。

就算温相没有一起出席,也不打紧,这不正是证明了温中书和长公主只是联姻,并无夫妻情愫嘛。

如果连长公主也没有出席,那上京显贵可就要估摸估摸形势了。毕竟太后算起来也是长公主的嫡母,虽然二人朝堂上势同水火,但这赐粥宴又不是正经的宫宴,怎么算也只是太后私宴,长公主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太后,那四大世家和上京显贵们就又要考虑如何站队了。

无论怎么算,这场赐粥宴世家都会获利。

平静了近五十年的上京城,终于要再起波澜。年轻的上位者们搅混了这潭水,他们想要摆脱棋子的身份,跳出这张棋盘,成为执子之人。

细想想其实太后也才不过三十六岁,还年轻的很。她自十五岁嫁给明德帝,地位恩宠从未动摇。谢氏也因此扶摇而上,永安年间以谢氏为首的一干世家对朝政的控制可谓是无孔不入,三省六部皆部有世家子弟。

太后还是皇后时是世家的铁索,牢牢的拴住明德帝。后来世家逼的太紧,生生逼得大公主谋反弑君,明德帝一夕驾崩。权柄的交替来的太过突然,大公主对朝堂对世家的清洗又太过手段刚烈狠厉,以至于太后错失良机,没能拴住新帝的脖子。

不过大公主究竟年少,再聪慧过人,手段狠辣也没能彻底粉碎世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过刚易折,年轻的公主懂得这个道理,她选择了退一步,操控着新帝开始休养生息,在朝堂上开始了与以太后为首的世家进行拉锯战,没有烈火烹油,只是缓慢的下着一盘棋。

当年最为显赫的谢氏在太后的博弈下,保住了谢谦和内阁首辅的位子。陈家眼看势头不对直接倒戈长公主,陈楠保住了户部尚书的位子。明家家主驻守南疆玉林关,手握兵权,又远离朝堂,自然也没有多大影响。其余各家退让的退让,威胁的威胁,也多多少少保住了些朝堂势力。只有舒家式微又不肯低头,全族都被逐出了朝堂,至今也没能有一个舒家子女重回朝堂。

但舒家作为百年世家,却并未真的就此一蹶不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休养了六年,已有重新入局的意思。

长公主府

“腊八节,蜡祭过后赐粥宴?”薛渺冷哼一声,“只怕是本宫的好弟弟该选皇妃了吧。”

她将手里的请柬,抛给一旁伺候的朝花,“太后的花样还真是层出不穷,她把本宫当什么,把温羡初当什么,这点心思能瞒得过谁?”

“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玩!”薛渺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上京权贵能想到的,薛渺也一样想得到,她又何尝不清楚这赐粥宴是一个局呢?一个试探她和温栾的局。但太后突然设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局,让人不禁怀疑其用意。虽说不可否认十分高明,即试探了她和温栾达到了太后自己的目的,又让上京城的世家借此获益送出一个人情,还为肖昀选了皇子妃,可谓是一箭三雕。但手段略显得下作,不符合太后一贯大开大合的风格,定然是谢谦和这个老匹夫在后头指点江山了。这般操之过急的法子,只能说明一件事——太后慌了,她在这场赐粥宴上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薛渺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泣血的残阳,伸出手比划着,身上的牙绯勾金锦绣外袍从手臂上滑落,手腕上套着一个莹润的玉镯子,乍一看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但若是修者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玄机,镯子上不仅浮动着一层光辉还有秘银铸刻的符文,那是稀世罕见的昆山玉法器。

昆山玉辅以秘银符文,据说可杀人于无形,也可生死人肉白骨,但这些不过江湖传言,毕竟昆山玉已经近百年不曾现世,见过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就连薛渺也只是拿这块玉温养经脉。

“温羡初在哪?”薛渺感受到了腊月的寒意,收回了手,问道。

“回殿下,温相还在大理寺。”朝花福了福身子回话。

薛渺看了一眼一旁的漏壶,“快酉时了,天也很冷了。”

啊啊啊…

终于,终于,主要角色都登场啦!

长公主殿下:哼!(抱胸)把我夫君当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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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有关腊八祭祀的百度百科

古代天子或诸侯,在年终时候要举行祭祀八种自然神灵的仪式,称为蜡祭。蜡祭后来流行到民间,其习俗至今还有所遗存,就是腊月初八,南方的人们要吃腊八饭,北方的人们要喝腊八粥。从先秦起,腊八节都是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中国喝腊八粥的风俗,在宋代已十分风行。每逢腊八这一天,不论是朝廷、官府、寺院还是黎民百姓家都要做腊八粥。到了清朝,喝腊八粥的风俗更盛。在宫廷,皇帝、皇后、皇子等都要向文武大臣、侍从宫女赐腊八粥,并向各个寺院发放米、果等供僧侣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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