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的虾壳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剥落,白皙的手指粘了微末的酱红调料。
邻桌的大汉收回视线埋下头,“艹,”他竟然觉得一个男人的手指诱人,他是疯了吗?!大汉拍了下脑门,没管同伴疑惑望着他的眼神,伸手抓了只虾开剥,带了点不服气地想,不就是剥虾嘛!
瞬息,大汉看着糊了一手的酱汁颓丧地垂下了头,对方指间弹出的虾肉完整而剔透,根本不能比。
眸底划过寒光,纪桉侧身调整了位置挡住阮娇娇,自己背对着相邻的一桌人坐下,将剥出的虾肉递给她道,“我来吧。”
阮娇娇摇头,她知爹爹只顾着她,所以更要自己剥,将新剥成的虾肉放他碗里后她才张嘴,‘啊呜’一声抵在指腹卷过来,触在舌尖的虾肉鲜嫩软弹,略带了点甜酸,咸鲜适口,风味独特至极。
纪桉眼眸暗了暗,短暂的触碰,是完全不同的细腻,令他的指尖又酥又麻,他闭了闭眼压下不明的烦躁,收回手复又拿起虾剥壳。
膳食毕后,两人并未立即动身,阮娇娇吃得略微有点撑,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她慢悠悠地偶尔抿一口茶,残留在嘴里的余味只剩下了清逸的茶香。
又一首名曲过后,两人才出了酒楼,牵着马向城东的青阳书院走去。
正是书院的午膳时辰,着书院的门童通传后,两人走进书院附近的茶肆等待。
半晌之后,廖远带着周文轩急匆匆奔来,走到茶肆门口才停下喘气,略微整理了衣衫后,一大一小同步长出了一口气迈步上楼。
“纪公子,”廖远拱手,“可是收到了信?”
自上次一别,已是半月光景,他三日前才通过学院考核,正式成为青阳学子之一,进学院的头日便修书一封寄往岚山村。
纪桉招手让二人坐下,边倒茶边道,“昨日收到了。”
廖远将包袱递给纪桉,“这是前几日写的试题和这两日抄的书,书是山长特意叮嘱有益于科考一途的。”
纪桉接过包袱抬眸看了他一眼,对方眼下的青黑格外显眼,他将装有二十两白银的荷包递过去,“酬劳。”
廖远连连摆手,他得了那么大恩惠,又怎能再收银钱,想着他面上又泛起热意,攒了四五年的银子进城半个月就花完了,幸好房子是租了半年,束脩也交过了。
“拿着吧,不行就当借的,往后还劳你出些试题。”
“不用不用,试题是早就说好了的,我必然上心。”廖远接着摆手道。
“你带着那孩子总要吃喝?”纪桉看向要凑头过去和阮娇娇说话的周文轩,略带了点不耐道。
廖远放下茶,神情带了些自豪,“文轩这孩子极有天赋,目前虽只是做我的书童,但今日晨读时碰见唐山长,答对了山长的提问,山长应下只要文轩通过院试就能进书院读书!”
说着说着他的两肩不自觉耷拉了下来,他怕自己供不起他们二人读书,运城藏龙卧虎,他的字画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纪桉将荷包丢到廖远怀里,没管对方的手忙脚乱,伸手按住周文轩的肩头将他转过来问道,“可找到家人了?”
搭在肩头的手掌按得生疼,周文轩有一瞬间的错觉,纪叔同往常样要检查他武艺可有进步,每每最后的结果只是他被惨虐,看了眼此刻的茶社,他才回过神道,“没有,家里人并没有找我,”他微微垂下了头,“我也没有回去。”
他虽长大了些许,但样貌变化并不大,城里转悠了十日,也未见到家里人找他,反而得知自己又有了两个妹妹,还听闻爹爹想要个儿子,纳了好些个姨娘。
这样也好,他也就没甚危险,只是,换个方向来讲,是因为他已经没用了吧?
纪桉拍了拍他的肩头,“那就先读书,进了书院再说。”
“嗯,”周文轩点头,他知晓运城唐氏一族唐世中乃是当代大儒,甚至曾教导过当今太子,如今虽退下来了但门下弟子无数,他想得到唐山长的认可,这样……
一番交谈后,廖远最终收下了银子,双方约定一月见一次面,随后,他连连拱手和周文轩回了书院,下午的课业快要开始,再不能拖了。
茶社后方有年轻的学子高谈阔论,纪桉与阮娇娇也不急着赶路,故而坐下慢慢听着他们的言论,浅显或成熟的见解,倒也算趣味盎然。
太阳渐斜,天边慢慢有了红晕。
纪桉与阮娇娇背着一些书从附近的书肆出来,两人在茶社待了半下午,记下那些学子推荐的书籍后到了这边的书肆。
另外采买了些茶叶、饴糖等物后,两人牵着马回了家。
……
近来,因着新得的小马,阮娇娇整个人兴奋得不行,“爹爹,给它起个什么名好啊?”
马出生不久,纪桉想着倒是正好可以让小家伙养熟,等马长个两三年就可以学骑马了,后院到后山有一大片平地,小路也可以上山,那边无人种地,罕有人迹,都可以让小家伙练习,她起个名也好,“你来取吧。”
后院靠近山体的地方围了个简易的马厩,几日下来,阮娇娇仍对这匹漂亮的小马驹极其稀罕,即使马儿自己能在后院觅食,她也每日里给马拌食,“就叫追风吧?它以后肯定跑得比风都快!”
她一边伴着食一边开心道。
“我来弄。”纪桉揉揉她的头发,小家伙的手心都起泡了,他看着心疼,只得自己给马拌食,又说不清自己心里隐隐在后悔的是什么。
直到这日,纪桉早起打了猎物,两人练完武用过早膳,阮娇娇说自己不去了,理由是要喂小马驹追风。
纪桉抿紧了唇,终是没有说什么,留她在家里自己去了运城,他想起上次听那丫鬟所言的话,月嬷嬷手里有知府夫人觊觎的方子,想来也可以给小家伙,重新找了新奇的东西,她该不再稀罕那匹破马了。
不过纪桉未能见到人,他换完猎物在城里打听了大半个时辰才找见月府,却得知月嬷嬷回了京。
今日出门就压着的眉毛一直未能舒展,纪桉默默思忖了一会,想着既是方子,自是医之一道,不知自己可否研制,他转道去书舍给自己和阮娇娇带了些许书,想了想,又多挑了两本话本子。
书舍的掌事翻着纪桉拿过来的书拨着算盘,翻到最后的两本诧异地抬眸,飞快地上下扫了纪桉两眼,想不到面前眉清目朗的少年也好才子佳人的故事,看来那层的话本子要改个宣传词了!
纪桉回去的路上心内牵挂愈甚,这还是第一次没和小家伙一起去集市,想到阮娇娇是为了喂马才留下,他隐隐觉得自己心里在嫉妒一匹马,他不快地冷了眼,加快步伐朝家里赶去。
却说留在家里的阮娇娇,练了小会字就去喂追风,然后找了木桶和草刷给马顺着毛,马驹皮毛顺亮光滑,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丁点儿也未落到实处。
手里顺着马背梳着,脑海里却满是纪桉的身影,想他这会在哪,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梳完毛,她搬了椅子坐在门口托着腮想,马儿哪有跟着爹爹重要?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越等越心焦,甚至担心纪桉再捡一个孩子回来,她猛得起身,应该不会的,爹爹答应过她,不会再有别人。
勉强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思,阮娇娇转身去了庖厨,她得让自己忙碌起来。
将用山间清泉泡了两个时辰的粘米拿出,在木质的捣罐里用捣杵捣成泥状,拿出前日用饴糖和蜂蜜腌渍过的花瓣,微微一嗅,生花气已除,只余本身的甜香,用糯米粉搅和粘米泥,成团后在正中包入花馅,装在巴掌大的五个白瓷小碗里上锅蒸。
粘米的清香溢在空气中时,阮娇娇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食材,她跑去门前望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正烈,已是午时了,纪桉却还没有回来。
她蔫头耷脑,像朵被晒干了的小花,蔫蔫地垂着头往回走,觉得自己苦巴巴的,她翻出藏起来的蜂蜜打开尝了半勺,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复又干劲十足起来。
揭开蒸笼,白雾散尽,软糯的粘米,包裹上绵甜的花馅,在白瓷小碗里晶莹生辉,阮娇娇垫着绸布,一一端出小碗放在托盘里。
她哒哒哒地跑向外间,找来自晨起就被煮上,这会已然软烂正在沥水的红豆,一一点缀在米面上,她抿着嘴,每份数了十颗,取得是十全十美之意,在最中心滴了一滴橙黄晶莹的蜂蜜,想得是一心一意之意。
端详片刻,阮娇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这回要是爹爹还没回来,她就,就,她攥紧了小拳头,就生气啦!
拍了拍裙摆和衣袖,阮娇娇出了门打算向村头走去,刚拐弯快走到王奶奶家门前就看到大步走过来的纪桉,她微微睁大了眼。
买马时:
纪桉:后腿有力,此马不错。
娇娇:好漂亮!
养马时:
娇娇:稀罕!
纪桉:……破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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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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