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曲。

九公主抱着小狸奴姗姗来迟,满席女眷都在凝视着这位天之娇女。

只见少女紫裙乌发,金簪碧珰,一双明丽的眸子里却盛着几分慌张。

武帝瞧见女儿怀中那一团雪白,十分满意:“找到了就好。”

元季瑶福了福身子:“多谢父皇,小鱼儿受了些伤,但好在无大碍。”

武帝冲女儿招招手,让她在自己身畔落座:“你得好好调教调教这狸奴,莫要再走丢了。”

元季瑶乖巧的点点头,视线扫过湖中央的戏台,此刻唱得是《叶蛮急》讲述了红男女绿一眼定情的老套故事。

她早都听腻了,可不知为何,一句悠扬的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竟生生撞入了耳畔,像烙铁一般瞬间烫红了她的耳尖。

小狸奴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元季瑶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方才,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些?

早知就不说最后那句了······

他该不会觉得自己太傲慢吧?

少女心事犹如枝头飘落的杏花,纷纷扰扰,洋洋洒洒。

太子妃见小公主心不在焉,还以为她端坐父皇身畔有些拘束了,便寻了个借口拉她去赏花。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顺着九曲蜿蜒的河畔缓缓而行,午后的日光洒在水面,映出岸边柳绿花红。

太子妃:“九妹妹这是怎么了?小狸奴找回来了还不开心?”

元季瑶摇摇头,努力将那道冷清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赶走:“多谢嫂嫂关心,我只是昨夜没睡好。”

太子妃盯着少女细腻如玉的肌肤,忍不住羡慕:“唉,还是闺阁女儿好啊,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元季瑶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嫂嫂别这么说,太子哥哥待你多好,父皇都夸你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太子妃扬起笑容,可眸子里却平静无波:“殿下宽宥,待我的确很好。”

元季瑶环顾四周:“太子哥哥今日怎么没来?”

春日宴也是家宴,父皇都来了,太子没道理不出现啊。

太子妃指了指东边,语气颇为无奈:“他素日勤勉,来赴宴也不忘处理公务。”

隔着一道儿不高不矮的□□,柳丝轻垂溪面,太子殿下正与易小侯爷交谈。

二人身量齐高,但太子毕竟年长几岁,又终日为国分忧,面容中显出几分疲倦,易小侯爷就截然不同了,五官清俊,身姿挺拔,尤其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叫人挪不开眼。

“孤原本想明日朝会之后再寻你说话的,可方才在席间看见易夫人了,得知你今日也在宫里,索性就找你闲聊几句,不耽误你当差吧?”

易知舟颔首:“回禀殿下,今日的差事,已经完结了。”将小猫物归原主,差事自然也算圆满完成了。

二人站在水榭旁,隐约听见隔壁婉转的唱腔。

太子:“当差多久了,可还习惯?”

易知舟:“多谢殿下记挂,微臣当差五月有余,一切都习惯。”

太子见易知舟始终恭敬克制,轻笑一声打趣道:

“孤从前去过陇西,见识过驰骋略猎,潇洒恣意的小侯爷!可不是今日这般拘谨呀!”

易知舟赫然一笑,想起塞外一望无际的草原,黄土漫天的戈壁······那些快意纵马的日子,如今已一去不返了。

“那都是过去了,微臣如今只想着如何当好差事。”

太子闻言不禁扬起眉梢,饶有意味地望着他:

“噢?”

“从前持刀立马,挥斥方遒的小侯爷,如今真能心甘情愿守宫门,寻狸奴?”

易知舟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垂眸轻笑:“太子殿下真是耳聪目明,如此细微小事都了如指掌。”

太子与武帝不仅容貌相似,心思也一样细腻:“孤爱惜人才,实在不愿意看蛟龙困于浅滩。”

易知舟与之对视,凛凛眸光中闪过一丝意外:“殿下言重了,微臣愧不敢当。”

“临渊不必过谦,你自幼在陇西军中长大威望十足,练兵驯马又深谙军务,在孤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之才。”

太子也不藏着掖着索性直抒胸臆:“如今朝廷欲整顿军务,正是用人之际···”

易知舟听太子的话风,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于是试探性的发问:“殿下是指裁军一事?”

“哈哈哈,”太子不禁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没错!’’

二人在翠竹掩映的水榭旁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

隔壁春日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然进行到下半场了。

贵女纷纷起身欣赏园中景致;宫内的奇花异草繁多,又有园丁精心养护,寻常很难欣赏到如此美景,今日罗绮穿林,更添无限雅趣。

易柔嘉鲜少出门应酬,更何况今日这种高规格的宴会。

一开始有母亲做伴,她多少还安心些,但皇后娘娘与国舅夫人要同母亲说些私房话,她只好乖乖退让开。

见其他贵女都相携着往花林里头走,她也只好默默跟上。

年轻女子们聚在一起,信步闲聊,不知是谁忽然抬头,发现了一株奇特的果树,此树枝叶稀疏,可果实硕繁,圆润通红的果子宛若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下又似一颗颗硕大的红宝石,摇坠半空,夺目耀眼。

“这是什么果子?淮南郡主头一个发问,她自认见多识广,可眼前这一株果树,实在是······稀奇。

太傅之女薛芳菲瞅一眼激动的问:“是不是圣僧梅?”

听闻江南有一种红梅果子,汁水丰盈,酸甜可口,但是只在江南才有。

淮南郡主摇摇头:“我吃过圣僧梅,和这个不一样。”

宗正之女余文楚猜测:“这果子密密麻麻,繁硕得紧,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春翠玉桃?”

那是西域的稀罕品种,段然不可能栽种在皇家林苑里吧?

众人又纷纷摇头觉得不是。

“我知道了,肯定是宜母圣果,宫里贵人多,一定是图人丁兴旺的好兆头!”

少女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着这株奇特的果树。

易柔嘉站在人群的最外头,她仰头看了半晌,小声嘀咕道:“这不就是柿子树么?”

而且还是一株品相十分寻常的水晶柿,田间地头里常见的。

淮南郡主刘荷忽而扭过头杏眼圆睁:“妹妹哪里话?堂堂皇家园林,怎么可能种柿子?你以为是乡野小院呢?”

众人亦纷纷扭头看向易柔嘉,见她十分面生,一副怯懦的模样,不免猜测起来身份来。

淮南郡主刘荷扬了扬尖尖的下巴:“妹妹你是哪家的?”

刘荷虽然是淮南王之女,但自幼在都城长大,热衷于各类宴请聚会,都城上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贵女。

易柔嘉抿抿唇,嗫喏回答:“小女,小女是武安侯····”

“武安侯家的养女?”自有嘴快之人接上了话。

易柔嘉本就微垂的脑袋,此刻越低了下去,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正是。”

薛芳菲对武安侯家有几分了解,于是走近一步打量她,见她身形瘦弱,目光怯懦,穿戴的是金陵锦绣和羊脂白玉,在一众贵女里实在朴素了些:

“我知道你,你家是陇西的吧!”

淮南郡主刘荷闻言撇撇嘴,清丽的声线带着几分刻薄:“怪不得,蛮荒小地方来的,懂什么呀?”

语落,她身旁围着贵女们纷纷轻笑出声,虽轻声细语,却满含讥讽。

陇西地处西北边陲,气候干燥,风沙又大;这里的贵女大都是在都城娇养长大的,自然对那遥远的地域充满鄙夷。

一片笑声中,易柔嘉轻咬嘴唇,两颊红的发烫,她很想反驳,这分明就是柿子树,可,她们人多势众,自己孤身一人,出门前母亲特意叮嘱过自己,入宫后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失了礼数。

局促间,只听:

“啪嗒,啪嗒!”

不知哪里飞来两块碎石头,径直砸向那株奇异的果树,枝头晶红的圆果子应声落地。

“哎呀!哎呀!”

金丸落,贵女惊!

掉落的果实悉数砸在她们精致的发簪和心爱的衣裙上,引得树下贵女们如黄雀一般发出阵阵尖叫声。

晶红的果实破裂开来来,软烂的果肉和黏腻的汁水沾染在她们肩头,一个个都变得狼狈不堪。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外侍奉的太监们也一个激灵!

“何人如此胆大?”刘荷双手遮掩着自己精心描绘的妆面,还没看清“罪魁祸首”!

贵女们如惊弓之鸟,狼狈的擦拭着身上的果泥,可越擦越稠,越稠越脏。

“本宫原是想打几颗柿子下来解解馋的,怎料误伤了诸位姐妹!真是对不住啊!”

易柔嘉嗔目结舌地看向身后,距离自己不远的绿茵小丘上,娉婷而立之人不正是九公主殿下?

一身淡紫色的罗珊襦裙,钗笄琳琅衬得她一张瓷白的小脸越发精致,灵动的眉眼间满是洋溢的笑容。

元季瑶睨了一眼弱小无助的易柔嘉,转而看向那群敢怒不敢言的贵女:“今日皇后娘娘设宴,是请诸位赏花品茗,共赴春光的;可不是叫你们在这里论资排辈,攀比出身。”

刘荷贝齿紧咬嘴唇,斜睨着小丘上的元季瑶:

“九公主此言差矣,我们何时攀比了?”

旁人忌惮九公主,但刘荷可不怕,她即将与七皇子订婚,元季瑶再受宠,往后也得叫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嫂嫂!

“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元季瑶将手中的弹弓递给青柑,又从她手里接过乖巧的小鱼儿。

“陇西与宿州都是我朝西北的门户,虽比不上江南富庶,但也不是你口中所说得蛮荒之地。”

元季瑶抱着小鱼儿缓缓走下绿茵小丘,树冠下七零八落的柿子果儿碎了一地,场面实在难看。

她停在易柔嘉身侧,指了指地上的残骸:“诸位姐妹娇养在闺阁之中,不识果木很寻常,但何必出言讽刺?”

隔着几道蜿蜒石径,一队禁军与太监正匆匆赶来。

“这一株柿子树,是从我老家宿州迁移来的苗木,父皇特意命人栽种在此,为的就是时时看见它,铭记过去不忘根本。”

众人一听此树的来历,皆闭口不敢多言。

元季瑶听见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浑然不在意,语调中反倒有几分狭促:“柿子滋味甜美,今日各位姐妹也不算白来一趟,回去好好品品吧!”

看着这群娇气包们各个憋着火不敢发,元季瑶只觉得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个刘荷,她俩隔空对视一眼,九公主将她的狼狈模样尽收眼底,更觉得有趣得紧,于是笑盈盈地转身准备离去。

怎料迎面对上了一张清俊的脸。

他怎么在这?

小剧场:

九公主得意:哈哈哈,本宫打弹弓,真是百发百中啊!!

易小侯爷默默揽住少女的柳腰:真巧,微臣也有一技百发百中,公主殿下可愿一试?

是夜,暖帐摇曳,红烛泣泪。

九公主被某人拥在怀里,娇喘潺潺:你···真是不知羞!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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