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又急又快，不似其他人那般沉稳，凌别荷一通稀里糊涂听完被他最后那句逗笑。
燕连客被他说的又愤又羞，知他向来口舌厉害，摇头道：“就此打住！我自有我的道理。”
梁坚依依不饶：“你什么道理？景王素来仁善名声在外，你怎么仁义大侠杀仁善人？”
燕连客：“可他仁善之名分了民心，太子终归正统，此举也是为萧国上下一心。”
“还在这糊弄老子，扯什么天下大义，你若真听太子的话，就不至于这些年龟缩江东不敢露头！”
见梁坚穷追不舍，燕连客不想再论，长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小女身受重伤得太子救，我此行是为还恩。”
“你这匹夫！惯得虚伪，自己子女还遮遮掩掩。即是还恩，那你来这一趟出个场得了，也不耽误你仁义名号，景王于我有大用，别抢我风头！”
“弄虚作假乃小人所为，燕某向来说话算话，既应允自当竭尽全力。”
“假惺惺！那就真招上见吧！”
说罢梁坚扬鞭抽得燕连客连连后退，鞭声铮铮，挟风夹势，燕连客抽刀格挡，腾空还击，行动间刀影凌厉。此刻两人皆用了狠劲，誓要较个一二。
爹爹讯息刚得个话头，怎的又没了？凌别荷喊了两声，没人理她，那两人你俩我往间，倒是勾的她眼馋起来，几度想上前比划。
燕连客刀法稳中有序，看似温吞，实则慢中有劲，每每以为会被鞭子伤到时总能恰好挡住并巧妙还击。
梁坚鞭法更是看的凌别荷眼馋，脑中不断模拟比划着拿剑对阵。这鞭也好，够灵活够快，她所练晦朔剑法最厉害的杀招并非快，而是软，莫问便是软剑，两者灵活游走之态多有相通。
之前驼背大哥没一时间认出，就是因为凌别荷虽手持小弟的硬剑，招式还是软剑招式。
两人打得起劲，凌别荷看得入迷不觉离萧沉野越来越远，谁料燕连客脚步移到萧沉野所在菩萨旁，梁坚雷霆一鞭，那菩萨半身劈裂，上半身被鞭风带倒，漏出后面斜靠的萧沉野。
凌别荷面色惊讶：“啊，你是何人？”
梁、燕二人立即停手，梁坚摸着鞭子手柄，看了眼凌别荷，又看向萧沉野，率先开口：“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景王殿下。”
燕连客盯着萧沉野，不置一词。
萧沉野面色如常，看向梁坚处开口：“空空帮二当家梁坚，梁大侠，久闻大名。不知阁下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梁坚冷笑一声：“自是取你首级。”
“本王素来不问江湖事，不知为何有此深仇大恨？”
“杀你便是杀你，要他娘的什么缘由！”
“梁大侠执意要杀，本王自然躲不过。不过，刚才隐约听见此事与我那太子哥哥有关？他确是愈发心狠了，平日里处事待人苛厉，现下，我与他无冤无仇也要除而后快，想问，行走江湖也是此番道理吗？”
“你们皇家内斗关老子屁事。”
“内斗？今日能杀我，明日你保证他不向你开刀？”言外之意明显，萧耀图得是皇位，称帝后就是天下的事。
梁坚甩了下鞭，撇了眼燕连客不快道：“老子与他你买我卖，后面桥归桥路归路，各不何干。”
萧沉野提高声量，：“各不相干？这些年上面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武林人士分而化之，势在必行，他若上位，你们一个都留不下！”
“不可能，他说过以后互不相干。”一直沉默的燕连客开了口。
“萧耀素来专权，疑心深重，就算对你燕大侠放心，你一人行得正，代表门内其他人行得正吗？对洞冥刀派放心，又能对其他江湖门派放心吗？更别提奉行及时行乐的空空帮这类，有一就有二，唇亡齿寒的道理不必我多说吧。再则，今日他用你便能允诺你，明日他不用你，那允诺便是空话一句。”
萧沉野目光灼灼，于夜色间步步紧逼。
庙内陷入死寂，空气仿若凝固。
这两人来此皆得了萧耀的好处，或名或利，经萧沉野一说也恢复些清醒，细想近些年确实一些略有些名声的门派相继败落，名气低的小门派细数更是砍半或更甚，他们或许未想起，又或许不敢深想。
凌别荷看看半截菩萨后的萧沉野，又看看身侧脸色难看的燕连客，和所有所思的梁坚，开口：“你们在这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能不能接着讲讲二十年前的故事，还有那个楚流云，到底怎么了？”
梁坚似笑非笑看着她：“臭丫头当真不知我们说什么吗？”话音落地，倏地朝她迎面挥鞭。
凌别荷大叫一声，缩着身子朝燕连客身后躲，鞭子堪堪劈上身之际被燕连客一把抓住，他面色不虞甩开，朝梁坚道：“够了。”
凌别荷站在燕连客身后，小心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梁坚，神色怯怯：“你，你是坏人，我给你饼吃，你还欺负我。”
梁坚呲笑一声，不理她，转眼盯着萧沉野，扬空甩鞭，道：“太子不可信？你又如何可信，当官的向来牙尖嘴利，嘴里没几句实话。”
鞭风猎猎，刮着老灰飘落在萧沉野面上、身上，他虽居下风，却仍如闲饮座谈般，有条不紊。
“我在一日，萧耀忌惮一日，不会胡作非为把路走绝。陛下年迈臂长不及，萧耀只知听话行事尽早得位，不愿与陛下意见向左。但今日我即已知晓此事必不会不管不问，后续也会向上谏言，当前萧虞姜三国关系微妙，若真虞姜联手，大敌当前，朝廷兵力吃紧，左右不及，武林人士必是妙棋，大家平日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危机时刻互相帮扶，事后论功封赏。”
萧沉野见二人不语，再接再厉：“且我以为，武林中门派不该没落，各家绝学源远流长，如今熹微实在可惜，自当广招人才发扬光大，如此，百姓多一层自护，朝廷多一分助力，三赢局面，才是正道。”
凌别荷看着靠坐角落、落魄潦倒的萧沉野，仍是那副推一把就可能倒地不起的模样，明明白天在车上跟她说话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这会滔滔不绝、言之凿凿，倒是厉害，半点不似失明被困之人。
她虽不明白谈话间利害关系，但梁、燕二人神色明显动容，可见萧沉野说话必是奏效。
燕连客略低头，沉思之际，梁坚突然发难，伸手点了他穴道，使他动弹不得。
燕连客瞪大了眼，喊：“梁坚！你作甚！”
梁坚挑眉回视，抱拳道：“我知燕兄大义，此举可成全你我，我拿走萧沉野人头，你也可以继续当你的仁义大侠，何不乐哉。”
说罢哈哈大笑，这下帮主之位胜券在握，什么三赢、什么正道，他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得了自己！
笑声在庙内回荡间陡然停止，凌别荷两颗小石子定住梁坚。
“哈哈哈哈。”
庙内再次响起笑声，这次是凌别荷，她故意仿着梁坚模样仰头大笑，清脆声线拉长出粗犷的调子，洋洋得意看向面目狰狞的梁坚，十分讨打。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用武功解决掉敌人，有点意思，好玩好玩。
萧沉野长舒口气，卸下劲任身子松下来，待她笑完一串，开口：“凌姑娘，走为上计。”
“你们！臭丫头！竟然耍老子？！啊啊啊啊！”不似燕连客沉默不语，梁坚愤怒至极，高声大喊！可惜无人回应。
凌别荷扶着萧沉野坐上驴车，又折返回庙，对燕连客说：“大块头，回头我去江东找你玩。接着听你讲故事。”
燕连客看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女子，稚嫩面庞下竟是深沉心机，将他和梁坚骗的团团转，顿时百感交集，闭上眼不愿应她话。
凌别荷也不恼，凑近他耳朵悄声道：“萧沉野说他刚才所说并非权宜之计，劝你三思。”
燕连客眼皮一抖不做声响。
凌别荷传达完，坏笑一声，嘚嘚瑟瑟走到梁坚身旁，在他的注视下，一根根慢慢扒开他的手指，拿出长鞭在他面前晃着：“叫你骂我，鞭子我拿走了，就当是你的赔罪礼。”
说完就跑，留梁坚怒喊：“臭丫头！有本事别跑，老子腿给你打断！”
“有本事你过来抓我呀。”
凌别荷说完牵着梁坚的马换掉辛苦的老驴，怕大大路人多，两人穿过一片树林换到小道。
月光皎皎，凌别荷压不住兴头，亮着眼睛问：“景王殿下，你还是个官啊，为什么骗我说你是世家子弟？”
“王家自然是世家。”只不过是世家的顶头第一罢了。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又在骗我？”凌别荷果然分不清，一脸狐疑又没有证据：“我听着你像是知道很多江湖事，为何我白日问你你说不清楚？是不是在糊弄我？”
“我确实不清楚，方才大多是跟据他们说的连猜带蒙。”
“那你怎么知道梁坚会偷袭大块头，再让我偷袭他的？出发前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没见过他们？难道你会算命？”
萧沉野躺在颠簸车板上，闭眼听着耳边夜风乎乎，回：“我不会算命，但算心略通一二。”
凌别荷听他如师傅般说着玄之又玄的话，心里抓心挠肝，坐起身，晃着他胳膊问：“说清楚嘛，我听不懂。”
冷风顺着起身间隙，灌入两人刚焐热的被子，萧沉野拉着她胳膊说：“躺下说，冷风都进来。”
两人一共带了三条被子，之前驴车是铺一床，两人再各盖一床，现在换了马车，速度上来了，也可能是晚上缘故，没遮没挡的实在冻人，只得两人挤一起盖着保暖。
凌别荷躺下，示好的环抱他右臂，为他取暖，这招对师傅很是有用，她熟悉的很。
“你躺好就行。”萧沉野没料到她如此会撒娇，耳朵发热的将右臂收回，清清嗓继续道：“此法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两个人，而我只一个，那必然会起争执，因为都想拔得头筹，你觉得他们两人谁的想法更重要？”
【小剧场掉落】
抓兔成功结算画面：
(??=▼ω▼=)??┴─┴ [不装了，我是黄雀，我摊牌了]
(*≧▽≦)ツ┻━┻ [举桌继续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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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