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雨……？”楚惟神情恍惚：“你怎么穿、穿成这样？”

“……”季时雨沉默了两分钟，在认真地想要不要说他认错人了。

“时雨，你夹、夹得还挺好……唔！”楚惟话说到一半就被差点社死的季时雨一下捂住了嘴拖到一边：“？”

“别说啦QAQ！”季时雨欲哭无泪地说，说完一顿，略显慌乱的嗓音忽然强装镇静：“其实，你刚才见到的是我的副人格。”

楚惟：“？”

楚惟：“……”慌不择路甩锅是吧！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季时雨放下手，严肃地说：“我其实有第二人格。”

楚惟陷入了沉默，盯了一会季时雨的脸，“所以，她是个女孩儿？”

“男、男孩。”季时雨眼神心虚乱飘。

楚惟：“他背着你网恋？”他视线下掠：“……还穿裙子。”继续下掠，幽幽道：“还漏这么多。”

“对。”季时雨指尖羞耻地抓着裙子，另一只手捂住光.裸的后背，耳根通红。

楚惟又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他，说：“我刚才还以为你来医院是来找我们的。”

“……”谁能想到这么巧。艹。季时雨忽然想起什么，说：“那个，楚惟，你能不能，”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抿了一下唇角，才继续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陈嘉啊？”

电梯到了，等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之后，楚惟才和季时雨一前一后进去，没多想，说：“可以。”

季时雨这才展颜，站在楚惟身后，看着他按下十六楼，“对了，你们怎么进医院了呀？你们不是在露营吗？”

楚惟指尖一顿，说：“昨天太热，中暑了。”

“哦……”季时雨拖着音调，目光在十七楼的电梯键上停留了片刻后移开，楚惟顺手帮他按下了，说：“之前陈嘉打听清楚了，十七楼都是单人病房。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打听这个。”

之前季时雨向他们打听裴舟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原因，只说一个朋友。

电梯运作的声音微微响起，梯厢微微震动。

半晌没得到回复，楚惟回过头，看见季时雨靠在角落垂着头，娇气的面容笼络着一层黯淡，凝着眉，目光盯着电梯的地面，片刻后，抬起手，细白指尖按着白皙的耳根揉了揉，轻轻舒出一口气。

楚惟没有发现异样，只以为他在真情实感地为那个网恋对象伤心，没忍住摸了摸季时雨的头安慰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

夜晚的医院阴气很重，对八字轻的季时雨来说很危险，估计一不小心就会被拖入鬼域。楚惟估摸了一下他现在的状态，虽然算不上多好，但陪季时雨去一趟十七楼还是没问题的。

“……”在楚惟的手碰到头顶的刹那，季时雨眸中划过一丝阴戾，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没抬头，带着点伤感的鼻音，感动地说：“不用啦，楚惟，谢谢你。”

“我想自己去看看他。”季时雨痴情地说。

“行，”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十六楼，楚惟犹豫了几秒：“你自己小心。”

季时雨噗嗤笑出声：“哪儿会有什么事啊，楚惟。你快出去吧，拜拜~”

楚惟走了出去，但很快，他就不放心地走回来，举起手，在自己的额上抹了三下，然后对季时雨说：“你跟着我做。”

季时雨眼神懵懵的，但还是跟着做了：“？”

楚惟没解释，走出电梯，对他挥了挥手，等电梯合上，他才皱了下眉，但好歹放了点心，季时雨阳气弱，很容易招引阴祟，楚惟刚才教给他的，能够暂时提高他的阳气，庇护他免受阴邪的侵胁。

电梯的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跳转成了17，楚惟从重新按下下面的按钮。

季时雨盯着指尖看了几秒，旋即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目光。几秒后，电梯梯厢再次轻震，电梯门打开，季时雨走了出去，但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电梯前盯着显示器。

电梯门在他面前合上，又过了数秒，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变成了16，很快又变成15、14……

数字降降停停，最后停在了B2。

B2，负二楼。可能是太平间。

季时雨敛眸。

-

B2，太平间。

江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太平间都在负二楼的尽头，从电梯出来，不远，有一扇门。平时除了运尸体，其他时间都都是关着的，但现在这扇门大开，门后是无尽和未知的黑色，电梯前的灯光照不进去，只能隐约看见安全通道标志的绿光。

咚咚咚。

门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楚惟站在电梯前，压着眉弓，警惕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双白球鞋从黑暗中踏出来，紧接着便是陈嘉疑惑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惟绷紧的脊背一松，一个没留意，嘴上一秃噜，说：“刚才遇到时雨了，耽搁了一点时——”话头猛地一停，显然想起来他答应过季时雨什么：“…………”艹！

“时雨？”陈嘉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近楚惟，身上裹挟着太平间特有的冷气，吐息也凉飕飕的，“他怎么在这？”

楚惟赶紧补救：“来见朋友，我也不清楚。怎么样，这里有发现吗？”

“没找到。”陈嘉皱了下眉，“你呢？”

楚惟摇了摇头。

陈嘉摸了下后脑勺：“奇怪了，都找遍了，怎么还是找不到呢？尸体长腿了？”

昨天晚上他们和那些水鬼缠斗了一夜，费尽全力才将最后一只水鬼送去阴间接受审判，天亮后就筋疲力尽晕了过去，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傍晚的时候才前后脚醒过来。

陈嘉先醒，等楚惟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几个护士混熟了。几个护士和他聊嗨了，然后就透露了他们医院昨天晚上接收的一具惨死的无名尸体。

有多惨呢。

就是全身的肉都被一条一条的剜了下来，两只眼球被捅爆，糜烂地窝在眼窝。据她们说，这个人是用两张担架送到医院的，骨架清晰可见，但还有微弱的呼吸。人躺在一张担架上，另一张担架上放着他被剜下来的肉。

他的惨状让负责抢救他的医生和护士都吐了出来。

这个人送到医院后不久就没气了。

护士在说这个人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惨了……

楚惟刚醒过来就听到了这部分，悄无声息地和陈嘉交换了一个眼神。

以他们的经验来说，惨死的人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超度，他的魂魄很快就会变成厉鬼在人界徘徊，到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遭殃。

所以两人就悄悄到太平间来找尸体。

显而易见，没有找到。

尸体和魂魄，一个都没找到。

明明那个护士说在这个太平间来着。

楚惟心思活络，小纸人从他的头顶冒出来，微弱地叽了一声，打断了楚惟的思绪。

楚惟抬眼，正想说话，视线忽然一顿。

——也许是光线暗淡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站在安全通道标识边的缘故，陈嘉的侧脸映着暗沉的绿光，他的眼底沉浮着几分隐晦，淡淡的阴霾笼络着他的眉眼，显出几分阴鸷。

楚惟不动声色地往电梯边退了半步。

陈嘉说：“一起上去吧，再去找找。”

空寂萦绕在耳畔，有些骇人。

楚惟挪开视线，半晌，喉间有些干涩，道：“陈嘉，你怎么不按电梯？”

陈嘉疑惑道：“啊？谁按不都是一样吗？”

不一样。楚惟指尖悄无声息地掐着掌心，疼痛刺进他的脑仁，让他头脑无比清醒。

老人常说，没有活人的允许，鬼是无法进入某个房间，所以如果遇到鬼，千万不能给它开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梯也算一个房间。

陈嘉为什么不按电梯？

楚惟余光扫过陈嘉，见他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在催促：“快按啊，楚惟。”

四周安静得似乎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楚惟后背渗出了冷汗，衣服贴着后背，离陈嘉最近的右臂被阴冷侵蚀，指骨都变得僵冷。电梯井里传来隐隐的“叮——”的一声，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一个一个往下跳。

五楼。

四楼。

叮——

几秒后，数字继续往下降。

小纸人蔫蔫儿地从头顶爬下来，钻进楚惟的胳膊，缩在楚惟的手心。楚惟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着小纸人的头，安抚它的恐惧。

陈嘉不按电梯，大概是因为他按了，电梯也不会来。

电梯停在了一楼，又叮了一声，这次过了好久，数字也再没跳动。楚惟心中松了口气，他已经可以确定，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这个“陈嘉”，不是他的舍友陈嘉了。

门可以从外面打开，也可以从里面打开。

不过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作死跑到负二楼的太平间。

陈嘉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鬼附了身，所以楚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他的不对。

楚惟心里清楚，他不能让陈嘉带着这只鬼出去。

楚惟心里正盘算着，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突然又动了！

B1，……B2，叮！

清脆的提示音在负二楼显得格外大声，连电梯门开合的嗡鸣声似乎都放大了。

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面孔楚楚的纯稚少年。

电梯梯厢里的灯光从头顶笼罩下来，季时雨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发亮，看见了楚惟，但似乎没发现陈嘉的异样，雀跃地弯起红唇，高兴地对楚惟打招呼：“嗨，楚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