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双手插兜,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站着张念,女孩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直视他。
“张念,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于宁当初……到底跟谁纠缠不清?”他微微眯起眼睛。
张念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慌乱:“你……你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什么意思?”沈贺嗤笑一声,站直身体,一步步逼近张念,“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于宁当初……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张书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顾杰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浑身是血,就是因为查这事儿!”
他猛地停在张念面前,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沈贺低下头,目光狠厉地盯着张念惊恐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危险的意味:“我喜欢张书雪……我舍不得动她……但你……就不一定了,明白吗?”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一切都给了沈贺,忍受着他对张书雪明目张胆的偏爱,以为至少能换来一丝不同……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竟然轻贱到可以随意威胁、甚至……牺牲?
“沈贺,我人都是你的,你说你喜欢张书雪,你舍不得动她?”她忍受着沈贺当着她的面对张书雪献殷勤,而张书雪压根就不屑一顾,原来她在沈贺眼里,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屈辱感瞬间漫上心头,紧接着,这股绝望迅速发酵、变质,转化成一种破罐破破摔的带着剧毒的怨恨。
好啊……沈贺……既然你对我这么绝情……既然你眼里只有张书雪……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惊恐和脆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讥讽的冰冷,泪水在她眼眶里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沈贺……明明是你主动找我的!好好,是我自己犯贱……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没逼我……对,你没逼我……”她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顿了顿,看着沈贺那双写满不耐和戾气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张书雪喜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真没点数吗?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盲了?感受不到吗?”
“你他妈说什么?!”沈贺脸色猛地一沉,拳头瞬间攥紧,眼神变得极其危险。
“哼!”张念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威胁的目光,“要不是看在你家那点关系和你能给她带来的那点好处……你以为她会多看你一眼?她早就打算好了,高考一结束!立刻!马上!就跟你分手!一脚把你踹开!你不过就是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张念!!!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沈贺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攥住张念纤细的手腕,脸上肌肉扭曲,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暴戾。
张念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却依旧倔强地仰着头,继续往他心上最痛的地方捅刀子:“我和于宁?呵……要不是张书雪自己玩脱了……于宁那个傻子太认真、当了真……你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吧?”
她看着沈贺骤然变化的脸色,语气变得更加恶毒和快意:“张书雪……她主动亲过于宁,就在体育馆后面的器材室,是我亲眼看到的,她喜欢的……就是于宁那种乖巧听话、白白净净的,根本不是你这种……只会动粗的野蛮人!”
“她怕和于宁的事被你发现……才故意撒谎,说于宁总是来二班……是来找我的,拿我当挡箭牌,把我推出来,沈贺,你从头到尾,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她不是喜欢于宁?”
“她是喜欢于宁啊!”张念疼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依旧笑着,笑容凄厉,“可她更怕你啊!她怎么敢让你知道?要是让你知道了……以你的性子……你会放过她吗?你会像对于宁那样……把她也逼死吗?哈哈哈……”
沈贺死死地盯着张念,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变幻不定,充满了震惊、怀疑、和被彻底羞辱后的怒火,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法完全否定张念的话,那些细节……那些蛛丝马迹……此刻在他脑海里疯狂拼凑!
“张念……”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神阴鸷得可怕,“你最好……没骗我……”
“骗你?”张念冷笑一声,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艰难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她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解锁,她飞快地翻找着,点开一个聊天软件,找到与张书雪的对话记录,手指滑动着屏幕,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将手机屏幕猛地怼到沈贺眼前。
“你自己看!好好看看!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女神……背后是怎么说你的,是怎么跟于宁暧昧不清的,又是怎么害怕你发现……求我帮她打掩护的!!!”
沈贺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上、
那些熟悉的头像,那些刺眼的文字,一条条!一句句!狠狠剜着他的眼睛,捅着他的心脏。
张书雪那些带着撒娇和抱怨的语气,那些对于宁隐晦的夸赞和关注,那些对沈贺暴躁性格的恐惧和抱怨,那些恳求张念帮忙撒谎、稳住沈贺的对话……在他眼前疯狂闪过!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每一个表情符号,都像是最恶毒的嘲讽,践踏着他的尊严。
一种无法形容的被背叛的暴怒、被愚弄的羞耻......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额头青筋暴跳。
他猛地一把抢过手机!死死攥在手里!
“张——书——雪——!!!”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瑟瑟发抖的张念,望向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报复的决绝!
贱人!你敢耍我!我要你……付出代价!
市公安局接待室内,气氛凝重,冰冷的金属座椅,泛着寒光的办公桌,墙上庄严的警徽,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烟味和纸张气息,无一不透露着这里的严肃与权威。
周警官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他面前,坐着两位面色沉郁的中年男人——顾宏山和楚文宾。
顾宏山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一早的奔波让他眼底带着疲惫,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此刻压抑的怒火,却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压迫感。楚文宾则穿着略显朴素的蓝色衬衣,眉头紧锁,双手紧握放在膝上,眼神里充满了作为父亲的愤怒和坚决。
周警官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顾先生,楚先生……关于昨天下午废弃仓库的伤人事件,我们初步了解的情况已经记录在案,对方……沈贺等人的家长,目前正在赶来的路上。关于处理方式……你们两位……确定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坚持要走法律程序了?”
他的话音刚落,顾宏山身后,一位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向前一步,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冷静,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周警官面前。
“周警官,您好,我是顾杰先生的代理律师,王川。首先,关于我当事人顾杰的伤情,这是刚刚出具的司法鉴定意见书。”他手指点着文件上醒目的结论,“经法医初步鉴定,顾杰先生全身多处骨折,软组织严重挫伤,头部遭受重击伴有轻微脑震荡……其损伤程度,已初步构成重伤二级。”
王律师的目光看向周警官,语气加重:“这意味着,施暴者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打架斗殴或校园霸凌的范畴,其主观恶意明显,手段残忍,后果严重,已经涉嫌构成《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的故意伤害罪,这是刑事犯罪,不是一句简单的‘调解’或‘和解’就能了结的。”
周警官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向楚文宾:“楚先生,您的意思呢?也坚持……”
“是!”楚文宾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我们也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我儿子楚萧虽然伤得轻一些,但也是左手骨折,全身多处挫伤,这次是他们运气好,下次呢?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警官感到一阵头疼,他试图缓和气氛:“顾先生,楚先生,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主要动手的确实是二十七中的几名学生,而且……他们都还是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件事如果严格按照刑事程序走,对他们的未来影响会非常大……是不是可以……”
“高考?!!”
顾宏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
“周警官!我儿子!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浑身缠满绷带!医生说他差点就没命了!!!你现在跟我谈他们的高考?!他们的未来?!!他们带着棍棒,叫来校外的人,把我儿子堵在死胡同里往死里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高考?有没有想过未来?有没有想过给我儿子留一条活路?啊?!”
他猛地直起身,指着那份伤情鉴定报告,眼神冰冷:“王律师,接下来的事情,全权交给你处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立刻正式立案侦查,以涉嫌故意伤害罪立案,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谅解?想都别想!我要追究他们所有人的刑事责任!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跑!”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扫向脸色难看的周警官,嘴角勾起一抹极带着威胁意味的弧度:“周警官,我们手里……有他们施暴的全程录像证据,铁证如山,如果……你们派出所觉得处理起来有困难……或者想继续‘商量’、‘拖延’……我不介意……直接向上级部门反映,或者……让我的律师团队,联系几家媒体朋友……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合适’!”
顾宏山的话音刚落,周警官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顾宏山这话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顾宏山在淮汐市的地位和能量,如果这件事真被捅上去或者曝光给媒体……后果不堪设想。
周警官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立案登记表上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既然你们态度如此坚决,并且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和伤情鉴定……我们会依法立案侦查,立刻对沈贺等主要嫌疑人进行传唤,后续……将会根据侦查结果,依法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顾宏山和一脸坚定的楚文宾,补充道:“不过……程序需要时间,也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顾宏山冷哼一声,不再看周警官,转身对王律师道:“这里交给你了。”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接待室。楚文宾也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警官,跟着走了出去。
接待室里,只剩下周警官和王律师,以及那份沉重的立案文件,法律程序启动后,那冰冷而不可逆转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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