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山，你也有今天！”

张如山怔住，呆望着周小娅依然甜蜜的笑容：

“小娅，你……”

周小娅上前一步，穿着超高防水台高跟鞋的她几乎要和张如山平视：“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小娅……”

“张如山，现在，我告诉你！”周小娅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齿的音色配上她依然微笑着的脸庞，给人一种崩溃的幻灭感，一字一顿地锤在张如山碎成一滩的心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一个救出公主的英雄？一个杀死恶龙的勇者？错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离了茶马古道，你就是一个犯罪分子，一个触犯法律的人。”

“我……”

“靠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活下去？你不是杀手，不配被叫做杀手。”

周小娅继续挑衅道，“所以你，没资格让我离开茶马古道。”

震惊的张如山终于拼凑出了较为完整的语言：“小娅，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肖亦坤那个死娘娘腔给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杀手，更不是资深杀手。离开茶马古道，你只是一个犯了罪的人。”

张如山终于镇静下来，冷笑道：“哦，是肖亦坤让你这么说的吧？这个该死的，为了挽留我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别废话了！既然你觉得你是杀手，有本事你亲手来干掉我！”周小娅从腿套里抽出一支□□拍在桌上，枪身上有玫瑰状标记，还安装了消音器，明显是个人使用的武器。张如山紧盯着那把□□。眼前的情况很了然——周小娅也成为了淤泥本身。

但……她是周小娅。

“……抱歉，”张如山垂眼，内心却在默默滴血，“小娅，你不要逼我……”

“没想到茶马古道津海首席，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周小娅哈哈大笑，“那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杀手吧。”

真正的杀手？她说的是谁啊？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周小娅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好的，Jenny小姐。”身后传来全然陌生的声音。

张如山瞳孔收缩，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刀，还没抽出就被人紧紧箍住脖子提起，双脚离地，随后狠狠摔在桌上，桌面上文件夹之类的东西碰倒一地。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几乎震碎，腰被什么硌得钻心痛，不由得缩起身体，疼痛让他动弹不得。努力聚焦，颤动的视野里横亘着一张可怕的男人的脸，由远及近地朝自己压倒下来，张如山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喜马拉雅雪人和神农架野人的传说。

这就是那个……审判杀手的杀手查尔瓦吗？

张如山没时间想。他只知道这是肖亦坤的圈套，杀人诛心。

那么这位人高马大的男杀手，就是肖亦坤请来完成这出好戏的最后一幕吧。查尔瓦的手法当然没有这么残忍粗暴，传闻里的他是很优雅的。

并非查尔瓦的男人抬起一条腿跪在张如山胸口，使其动弹不得：“这就是茶马古道的津海首席？也不过如此嘛。”

“你……”

张如山想回嘴，却呼吸困难，几欲窒息，在休克的边缘疯狂挣扎。

“别说话了。节约点空气，好多活几秒钟。”

一双大手捏住自己的脖颈，随后缓缓收紧。张如山脸庞通红，近乎爆裂，双手手指却始终不安分地在地板上游走，卫衣下裸露的小臂青筋凸起，脉搏疯狂跳动。

对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屑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看见扼下的年轻人痛苦万分，却仍然费力地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嘴唇还在一开一合。居然还想说话，真是毅力可嘉啊。男人轻蔑地笑着，却对面前的年轻人肃然起敬起来。

“不过，还是乖乖认输——”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传来被洞穿疼痛，右手的力道不禁减轻，接着左手臂下也汩汩流出鲜血。

……我居然中弹了？

趁对方对着伤口发愣的瞬间，张如山举起周小娅留下的枪朝着杀手射击，子弹又贴着脸划过对方的耳朵，顿时鲜血淋漓。

男人下意识放手，迅速被张如山用枪托击中小腹，那里是神经最集中的地方。还想趁对方反抗前补一枪，但叩动板机时没有子弹了。

张如山趁手将枪丢出去砸中对方额角，把刚才的“唇语”复述一次：“你先动一动你自己的脑子吧！”

然而对方并没有像意料中的缓缓倒下，而是吼叫着冲上来，看上去是想把他扑倒。他的手里不知道何时滑出一把匕首，刀锋寒光闪闪，正对自己脖颈。

张如山想拔刀已经来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只有躲闪。

闭上眼赌上性命，他交叉小臂护住头部侧身，却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闷响。

张如山睁眼，看着刚才还可怖的壮硕杀手如雪崩般倒地。

比喻意义上的大厦崩塌。

张如山喘着粗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低哑了：

“……王溪和？”

举着拖把的王溪和逆光站在门口，身型娇小但姿态如同神明：“张如山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说完后张如山便不争气地跌坐在地，望着王溪和放下打瘪还带血的拖把杆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避开血迹，拿起桌面上的手提箱。

“这么多血，幸好不是你的。不过，你衣服有点脏了，及时洗血迹应该还是洗得掉。”王溪和麻利地蹲下去试探杀手鼻息，又在对方的夹克衫里翻翻拣拣，“死透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让茶马古道给他评个感动津海十大杀手好了。”

“你……怎么来了？”

“我朋友捡到了手机，锁屏是你，你昨晚上又吵又闹说手机掉了，所以想给你送来。”

张如山当然知道不是这个理由，本来早已如坠冰窟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暖意。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胸针窃听器。”王溪和蹲下来搭着张如山的肩膀，摊开手心里给他看一个长得像蜘蛛的小玩意儿，“之前我特意放在手提箱里的。看来他们相比钱更看重你。张如山先生，帮我拿一下东西，我一个人可带不动你，坚持一会自己使点力气走下楼可以吗？”

虽然这么说，王溪和还是全力搀扶着已经濒临虚脱的张如山下楼，后者抱着手提箱和杀手的腰包。

路边人行道上停着一辆老年代步电动车，小得袖珍，漆成少见的深紫色，车身上画着两道荧光绿的条纹，无论是造型还是配色都不伦不类。但和扛着高挑的张如山、还穿着皱得没眼看的T恤的王溪和在一块，便怪得相得益彰、珠联璧合起来。

王溪和把张如山塞入后座后开车：“我太蠢，没考上驾照，只能开这个，委屈你了。”

“……没事，”张如山咳嗽道，“……那个……谢谢你。”

“能为茶马古道津海首席服务，我荣幸之极。”

王溪和专心地开着老年车，居然还开出了飙车的感觉。虽然担心王溪和这种狂野的驾驶方法迟早出车祸，但现在自己筋疲力竭，干脆闭目养神。刚闭上眼，那个杀手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X，没设来电图像，看来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你来接吧。”张如山还在犹豫，王溪和道。

接通电话，对面是个用变声机器处理过的声音，尖细又机械，让人寒毛倒竖：“喂，事情办完了吗？”

张如山略一踌躇，小心地说：“……完了。”

“我们还需要去给黄宇睿那小子善后，还是老地方见。”

“……好吧。”

“对了，我说薄翼啊，你怎么了，你声音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事情太多了，有点儿……累了吧。”

对方的音色陡然变得冰冷：“你是谁？”

被识破了？

“手机的主人根本不叫薄翼。他在哪里？”

进了圈套。

张如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们是他的同伙吧。”

“呵，以为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吗？他的手机上有定位系统，我们已经追踪到你的位置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对方挂断了。

张如山打开车窗想把手机丢出去，被王溪和制止了：“别着急，我可不想因为你车窗抛物被交警罚款。”

“但他们——”

“关机就是了，切断电源后GPS无法追踪下去。”王溪和头都没回，但说的话莫名叫张如山安心，“你这几天先来我家躲躲吧。你现在杀了这些外包的杀手，惹怒了你那个肖老板，估计已经被你们茶马古道除名了，会有更多人来杀你，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你家就安全吗？”张如山想起那没上锁的门，忿忿道，“我会把他们全干掉的。”

“在全干掉之前去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吧，有内伤就麻烦了。”

张如山无话可说。

“其实我们可以不用太被动。”半晌，王溪和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被动？什么意思？”

“与其等着他们来排队杀你，不如先把对方老窝端了。”

“你话倒是说得轻巧。”张如山冷笑道。

王溪和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终于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杀手也要动脑子。你自己说的。”

看来王溪和是目睹自己反杀的过程了，张如山觉得脸微微发烫：“怎么动脑子？”

“刚刚给杀手打电话的女人说了一个人名，黄宇睿。可以以这个为入手点查下去。另外……”

王溪和嘴角勾起浅笑：“——薄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