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送楼云回到C市时，时间还不到九点，楼云在小区外的早餐摊买了鸡蛋饼和豆浆，准备给还没有起床的陈月章一个惊喜。

他夹着风雪，蹑手蹑脚地开门，然而还没有进屋，就发现了不妥。

玄关放着两双棉拖鞋。

陈月章不在？

他出门了？

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记得除夕那日确实和陈月章提过，初五六叫上张世传年后坐下来谈谈，说是碰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请他这个投资人吃顿便饭，顺便也想和朋友正式介绍他未来的伴侣。

不过因为家里的缘故耽搁。

难道陈月章独自去赴约了？可是一大早的，张世传都不一定起床，他去见谁？

楼云心里蓦然生起不祥的预感，立刻拨打陈月章的手机，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有人接听，他转头就给张世传去电，对方果然还在床上。

“我去，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陈月章有没有找过你？”楼云的质问劈头盖脸落下来。

以他对陈月章的了解，这个人只有一种情况下会消失，那就是受到刺激，并且这刺激和自己有关，整个春节他都在老家，和家人接触，就算是因为自己和家人发生冲突，也得等他回来再私奔，思前想后也就只有张世传。

他这个大嘴巴，一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张世传本来还有点瞌睡，被他问懵了，瞬间抖擞精神坐起身：“你说我，我还想找你呢，那家伙怎么回事，我昨天打那么多个电话他都不接，都成年人了，怎么还放人鸽子，我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都打包票要把人带到，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么？”

楼云疑惑：“什么放鸽子？你要把他带去哪儿？”

张世传结结巴巴：“那什么，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你觉得还能是谁，当然是沈沈那个小姑奶奶啊。”

楼云如遭五雷轰顶，当即把电话挂了，转身出门。

还没到楼下，张世传的电话又重新打了过来，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正在穿衣服，又伴随着拖鞋趿在地板上的响动：“你怎么挂电话，这是要杀过去啊？你不是都要订婚了？你等等我……”

楼云脚步一顿：“谁跟你说我要……”他只能想到一个人，试探地问：“沈沈？”

张世传呸呸两声改口：“求，求婚！”

楼云心里蓦然浮上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张世传那个大嘴巴正在找补：“我保证，当事人还不知情，我没跟她说，她俩这不还没碰面么，不过有没有通过电话就不知道了，糟了，会不会是电话里就谈崩了，所以昨天才没……”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难怪昨天白天沈沈没见到人后只问了一次他是否传达到位，后来就没了消息，看来已经私下解决，否则以那个小姑奶奶的脾气，还不得把他这儿给闹翻天。

最后他心虚地说：“楼云，咱们什么交情，要不我再帮你设计个跪搓衣板方案？”

楼云感到可笑无比：“你以为我要跟谁求婚？”

“沈沈啊，不是么？你们这次回去，两家一块吃饭不是为这事儿啊？”张世传摸不着头脑，“我寻思着我都知道了，你这个正主还能被蒙在鼓里？”

楼云没说话，电话里保持很长时间的沉默。

自说自话的张世传终于发觉不对劲：“难道不是？不是沈沈那毛丫头，那是谁？你光棍这么多年，有没有对象我能不清楚……”

“陈月章。”

“什么……！！！”

“我要求婚的对象，是陈月章。”

巧舌如簧的张世传失声，短暂的静默后，爆发出一声尖叫：“我靠，楼云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疯了，快去治。”

楼云失去和他说话的耐心，挂掉电话，十分懊丧。

昨天陈月章给他发消息说家里客人多没睡好，从老家回来后，要好好补眠，睡上一整天，他当时忙着和父亲谈判，想到之后有得忙，便没多想，还劝他多休息，到晚上没收到他回复的消息也只当他在睡觉，如今想来，这本身就很奇怪。

至于张世传那边，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乌龙的误会到底出在哪里。

沈沈那里没有必要再去，这丫头昨晚应该收到了好消息，估计还在梦里，大概也没顾得上和张世传说，找她没有一点用。

他让司机在前方掉了个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陈月章去了哪里，确定他的安全。

楼云回家，直奔房间，衣柜里少了两件羽绒服，说明他没有选择去南半球热带夏威夷等温暖的地方，C市回春早，今年春节又在二月，这时已经能穿大衣，但他却拿走了最厚的外套，说明他要去的地方实在寒冷

几乎在一刹那间，楼云锁定了一个地方。

他拉开抽屉，果然发现陈月章的护照不知所踪。

他们本来计划游戏上市后，要出国去玩一趟，因此所有的证件都放在一起，如今缺少的那一份，印证了他的猜想。

楼云拿上护照就往外走。

路过书房，他晃了一眼，又退了回来。

桌子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资料，关于游戏后续推进的嘱咐，事无巨细，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便利贴上还写着冰箱里的菜，牛奶的过期时间，家里还剩下的可能会**的水果。他越是这样贴心，越是叫人难受惶恐。

他究竟要做什么！

楼云无法控制自己不往坏处想，他用力握拳，在桌子边沿重重一砸，那只U盘随着滑落的纸片掉在脚边。

这是……

如果他没记错，这只U盘三年多前他见过，那时候就很旧，被陈月章当宝贝一样。

他鬼使神差打开了电脑。

U盘里除了游戏资料，只剩下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件。

文件夹里除了当初他俩在英国拍的照片，只有一个小程序，他双击点开，UI的互动界面十分可爱，看起来像一个智能工具。

楼云心里一动。

那个时候他嫌写论文麻烦，开玩笑请陈月章写个人工智能自动生成，后来他应下来了，但说需要大量的文本测试，结果毕业前也没影，他就扔到了脑后，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像是超级升级改进版！

许是许久没有操作，窗口界面弹出：

“有疑问吗？小小云什么都知道。”

互动窗口界面的背景居然是他的照片，那张在亚瑟王座顶上，黄昏日落陈月章抓怕的照片。

楼云在界面输入：“陈月章去了哪里？”

他本不报希望，但AI却回复他：“他被一个坏蛋伤透了心，躲起来了。”

楼云又输入：“他会回来么？”

小小云：“看坏蛋的表现了。”

楼云拉开椅子坐下来，想了想，又输入：“小小云是怎么来的？”

他的一句话，陈月章不仅做出来了，还默默改进了三年，这三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只是想到便觉得心酸，楼云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盯着屏幕。

智能系统正在仿照人打字输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跳过专业术语，楼云定定地看着最后一行话：“……陈月章通过机器学习，大量投喂文字素材进化而来，素材包括但不限于他的日记。”

楼云心里涌入一股暖流，那些困苦的，曾经萦绕在心间的不曾出口的疑问，他都试着写了出来，并按下回车键：

“陈月章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工智能小小云反应了一会，才回复道：“他是这世界上最爱楼云的人，他暗恋他很久很久。”

楼云两手撑在胸前，向后靠在椅子上，视线渐渐模糊。

免费的饭票，雨里的等待，从不喜欢玩游戏到陪他打游戏，再到跑去做游戏，以及很多年都没有删除的照片，一句话就可以记一辈子并且附赠后续维保的承诺，抄了无数遍的情书……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陈月章对他更认真的人，也再也没有比陈月章更爱他的人。

许久后，他直起背，在键盘上敲下三个字：“我爱你。”

小小云跳出回复，几乎没有延迟：

“我爱你，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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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