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血尸

“别跟他们争论了。明明是不劳而获,不仅不感恩,还在这里挑三拣四,”曹瑀损道,“要我说,心脏眼脏便看什么都是脏的。”

众人被辩的哑口无言。

领头闹事的干瘦男子不甘心,指着内堂道,“好,你们说的我都认。可刚刚进去的那个女人分明是妃袅阁的舞娘,排号甲等,半年前我途径揽月湖曾见过她一面,跳一支舞能换千两黄金,她也算难民?”

群众哗然。

李芳歆皱了皱眉。这些日子假扮难民混入济善堂吃白食的不少,高玉娘没说她具体做何营生,如果真是收入不菲的舞娘,确实不符合难民标准。

“妃雪阁我熟啊,舞娘平日以花名相称,从不透露真实姓名来历。那女子裹得那么严实,你只看过她跳一次舞,怎么认出来的?”曹瑀疑道。

他敢保证世上没人比他更懂女人。

男子面露不屑,“我虽看不清她容貌,却记得她身上的香味。她在我身旁站了半日,那股令人恶心的香味我绝不会记错!”

他说的振振有词,人群中不满的声音重新掀起巨浪。

“咋办,”曹瑀有些抵挡不住,附耳低声道,“要不把那位美人请出来对质?”

大夫看诊中途被打断不是好事。李芳歆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下犹豫不定。

听见动静,跟着高玉娘的老头从院外冲进来,吼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冲我来,别欺负我女儿!我女儿半月前就离开妃袅阁了,走时分文未取!”

“既如此,那便算是难民了。”李芳歆松了口气。

男子仍然心有怨愤,嗤道,“烂货还有爹呢。没用的老东西,连女儿都舍得送到窑子去,还装什么父女情深?瞧你们也没钱赎身,该不会染脏病被赶出来的吧?”

老头张嘴吐了他满脸黄痰。

香味,香味。曹瑀低头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乍现,“我想起来了!高玉娘在妃袅阁时的花名是不是叫颜玉?我认识她!”

“难道你是曹郎?”老头神色大变,揪住曹瑀的衣领,“原来是你!我女儿一世清白就是被你害惨了!”

“等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曹瑀惊愕地举起双手,“我和颜玉姑娘就见过几面,只谈乐舞不论风月,她怎么就被我害了?”

“混账东西,你还敢狡辩!”

“高叔叔,你先冷静一下,”虽搞不清楚状况,李芳歆还是第一时间选择维护自己人,“曹瑀是浪荡多情,但他做过的事没有不敢承认的,他睡过的女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适才初见高姑娘,他只觉得眼熟,可见对其印象不深。”

曹瑀苦笑,“小观音,谢谢你啊,虽说…听起来不像夸赞。”

然而高老头认了死理,完全不听劝。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将曹瑀扑倒在地,乱拳攻击,旁人拖都拖不住。

这种情况下偏偏还有人逮着机会添油加醋,“我明白了,那女的就是倚仗曹少爷才能得顾老先生亲诊!我说咱们当中要有女的也别愣着,洗干净了到曹少爷床前排队吧!指不定哪天就得了泼天富贵,你们还要感谢我指路呢!”

“顾家子孙竟如此不检点,祸害良家妇女,真叫人恶心。”

“这样的人,给我恩惠我也不要!”

场面越来越混乱,陈嘉鸣急得焦头烂额,扇子扇的飞快,“曹兄你再想想,到底哪儿出了差错?还是你得罪了谁?”

“你就是再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想不出来啊!”

面对高老头的暴打,曹瑀不敢轻易还手,一边叫着冤枉,一边抱住头脸。

正当这时,第三间房门轰然大开,右侧泥地上出现一道虚影。

李芳歆微微侧过头,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如瀑般浓密厚重的白发长至腰际。

厢房内,顾老瘫倒在地,白色褂袍被腥红的血染遍。他颤抖的嗓音传来,“小心……她……她……”

“外公——”曹瑀猛地推开高老头,冲入屋内。

“咯咯咯、咯咯咯。”女人森然地笑起来。

李芳歆如电击般头皮发麻。

他们所见的根本不是她的背面,是被头发遮住的正脸!

白如雪的长发刹那间飞散,露出一张同样苍白的笑脸,几乎快掉出眼眶的白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众人。

香味和血腥味交杂相融,侵蚀住整个内堂。

方才还在大乱斗的难民们如鸟兽般惊呼四散,徒留四人在原地。

高老头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双腿抖成筛糠。他试图向她走过去,高玉娘抬起血管暴起的手臂,毫不犹豫地从他胸脯贯穿而过。

高老头临死前都想不明白,貌美如花的女儿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怪物。

“血尸,是血尸!”陈嘉鸣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仿佛被曹瑀传染了,表情异常夸张,“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是一种非人非妖的魔物,外貌呈腐尸状,眼球外凸,红舌极长,没有魂魄和思想,饮血食肉为生!”

“你看的是野史杂集《异怪志》吧?”这本书在年轻人之间广为流传,李芳歆也看过,“我记得书中所记载的血尸通体恶臭,高玉娘却浑身散发浓郁之香,二者应该不能一概而论。”

“可它不是血尸,又是什么东西?”

“这节骨眼的,求求二位别探讨历史了,赶紧逃吧!”不知何时,曹瑀已经站在后院天井处,一手托住背上昏迷的顾老,一手握着把金晃晃的短刀。

“嘉鸣老弟,你负责保护小观音,我带外公先行一步,咱们明和医馆见!”

他背着高大的顾老先生,溜得却比谁都快。

与此同时,高玉娘朝内堂二人攻击而来。

陈嘉鸣催动真气化为掌力,猛击高玉娘的前胸,他的掌心顿时钻疼如麻。

“该死,这女人身体的表皮全部硬化了!”

“笨蛋,用你的暗器!”李芳歆提醒道,“拿百花针对准她眼睛射!”

陈嘉鸣正有此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扇柄的机关,无数细小的银针从折扇扇骨处飞出,直戳女人的眼眸。

巨大的力量竟将两颗眼珠子生生摁回眼眶中,甚至凹陷进去。

鲜血将白眼珠浸成乌黑色。

高玉娘似乎还能感受到疼痛,捂着双眸,嗓子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

陈嘉鸣和李芳歆趁势逃跑。过程中,陈嘉鸣满脸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藏有暗器?”

“……我说我瞎蒙的,你信吗?”

陈嘉鸣质疑,“瞎蒙的你连暗器的名字都能蒙对?”

被她嘲笑过的土鳖式取名,她能忘记才怪。

“你就当我是观音转世吧。”李芳歆随口搪塞。

济善堂设在城郊,离江州主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山路崎岖不平,不少难民体弱多病,被落在队伍后面,成了怪物——姑且称它为血尸,的口中之食。

更为惊悚的是,被咬过的人很快出现了跟血尸一模一样的症状。

天色渐暗,暴雨瓢泼而至。黑压压的蝙蝠掠过苍穹,无数黑影“唰唰”从血潭里弓起身,一双双煞白空洞的眼眸紧盯着众人逃窜的方向。

血尸大军蓄势待发!

比起前世视死如归的释然,这应该是李芳歆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死亡逼近。

半刻钟前,陈嘉鸣为救几个重伤的少妇,被人群冲散,不见踪影。她独自跑了一里地,人性的本能使心跳越来越快,手脚也逐渐难以控制。

她重重摔在血泥中。

数只血尸张牙舞爪,如恶兽般寻着味儿朝她扑来。

心“咚咚”几乎跳出胸腔,她笼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捏成诀,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毫无真气运转。

十三岁的李芳歆还没踏入武学之门,压根没有催生出灵脉,是个武力值为零的弱鸡。

难怪她刚刚跑个一里地就喘不上气!

眼看着血尸们逼近,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降临。

谁能想到,她从凤鸾殿的火海中劫后重生,却要死在这里!

一声清脆悠长的鹤鸣,伴随着一道白光开天辟地而来。

迎着强光,李芳歆努力将眼眸撑开,见一个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越过血海尸林,宛若一团火云。

行至李芳歆身前,他驭马拽绳,马蹄高抬,瞬间踹飞四五个血尸。

他足尖轻点马镫,双腿贯力,旋身腾飞至半空,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灵力汇聚成巨大光球,朝山野中的血尸攻击而去。

雨势忽停,清风潇潇穿林而过,夹杂着落雪红梅的芬芳。

少年一身宽襟大袍灌风而舞,腰间别着的玉笛泛着琥珀色的光芒。

李芳歆怔愣在原地。

不用细看她也知晓,那笛声是由他山之玉制成,刻有“鹤唳”二字,且笛孔四周必是嵌满银珠,尾部系着白鹤羽飘穗。

不仅如此,她还知晓玉笛中藏着的秘密——

握住笛尾长柄灌以灵力,便能拔出一柄莹白色的长剑。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此乃长笛“鹤唳”。

在北齐,每个习武之人在七岁时都能得到家族为其量身打造的武器,就像陈嘉鸣的白玉瓷狐骨扇“月嬅”、曹禹的金雀羽煅飞刀“龙宴”,世间独一无二,专属于自己。

而鹤唳的拥有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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