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寿康院内,老夫人翘首以盼,在正榻上坐不住,已起身在房门口眺望。

沐雨汐陪在老夫人身边,“祖母不着急,爹娘都在门口等着,国公爷回来,定会立刻来看您的。”沐雨汐虽是继夫人带进来的女儿,但格外讨老夫人喜欢,经常陪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神色急切兴奋中带着一丝焦虑,“你不懂。”

沐雨汐自幼聪慧,哪会不懂,戎国公说到底不是老夫人血脉,老夫人住在戎国公府,虽是长辈但也要仰仗戎国公,就像她现在仰仗戎侍郎和老夫人一样。

想到这,沐雨汐不由得目光也跟着眺望向院门处,她已经三年不曾见过恒钺大哥了,记得三年前,戎国公大胜外族、班师回朝,她还去了街上,挤在央央恭迎的百姓人群里,看着马背上落拓凌厉的国公爷。

便在这时,院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说老夫人,沐雨汐也激动了。

为首者穿过院门,身量高大,落拓不凡,不是过往的将袍甲胄,只一身锦衣便服却凝着赫赫威势,反而让人忽略他眉宇的神俊和轮廓的凌厉。

沐雨汐想但不敢直视,低着头跟在老夫人后方。

老夫人腿脚便利,不一会儿就在院中定在戎国公面前,感慨万千喊着,“挚儿,你回来了。”

戎国公,名戎挚,字恒钺。

戎恒钺快一步,扶稳激动的老夫人,便屈膝行晚辈礼,“老夫人寿安。”

“好好好。”老夫人心情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好,只受这一礼便赶紧让戎恒钺起来。

“快快进屋,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戎恒钺随老夫人一起进了屋,沐雨汐还站在原地,忘了行礼,戎恒钺并未注意她,等沐雨汐回过神来,继夫人正好路过她身边,继夫人不满看了她一眼,沐雨汐当作没看见,紧跟继夫人进了屋。

屋里,老夫人和戎恒钺坐在正榻上,一张榻上矮几隔出左右。

老夫人在左主位,坐得却不随意,“恒钺怎么突然回京了,是陛下召见?”

“老夫人七十大寿,我自当回来为老夫人庆寿的。”戎恒钺笑意浅淡但不失礼,只是没有直白回应老夫人问话。

老夫人笑应着,心里还有几分奇怪。

老夫人寿宴还有一月有余,虽早就有信会回京,但也不该提前至这时候。

这时,戎国公府其他主子们都悉数进来,沐雨汐依仗着老夫人的喜爱,走到近前,屈身见礼,“恒钺大哥。”

戎恒钺端茶掀眼看了一眼。

老夫人笑道,“这是雨汐孙女,你走时,她才十四岁,如今长大了,大姑娘样了。”

沐雨汐羞涩笑了。

戎恒钺饮了一口茶,未作多言,只点头算受了礼。

他放下茶杯,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自是好着的……”

戎恒钺和老夫人随口聊着几句,戎侍郎借机上前,本想奉承讨好侄儿两句,戎恒钺问话转到他身上,“前一阵听说二房有些事,二叔在等我?”

戎侍郎一怔,转而想到太子送来两个貌美侍妾拉拢他之事,他心里踟蹰,侍妾貌美,特别是阿筠更是让他心痒难耐,实在不想送回去。

这么一犹豫,老夫人和继夫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老夫人还不知昨夜的闹剧,继夫人还想着能送走一个是一个,这会瞧见戎侍郎神色,心里一凉,怒火暗集。

片刻后,戎侍郎腆笑,“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房里事,不得烦劳侄儿为二叔操心了。”

老夫人对亲儿子很是了解,见他这么决定,心中虽叹,但也为儿子解围,转移话题,“这外面家丁搬运着什么?”

戎恒钺本就不在意戎侍郎风流事,只答复老夫人,“江南的特产玩意。”

*

国公府的主人们离开,门前恭迎的门下、小厮、丫鬟们也都散了。

兰安儿和绾筠这会自是没有资格跟在主人们后面,兰安儿便邀绾筠去她新院子看看。

绾筠也好奇继夫人的安排,便跟着她去。

只是路上,兰安儿还在责怪刚才的事,“都告诉过你戎国公最不喜乐妓舞女了,你怎得还不避一避。你还想探身细看,若是真撞上了,我可真保不了你。”

绾筠想着那位从马车上下来的世子爷,倒也惊奇,那般贵人高矜模样,竟是为凶名赫赫的杀神,果真表与里不可苟同。

“是我呆愣了。”绾筠顿了片刻,又问,“在小合院你未说完原因,是什么?”

兰安儿向后瞄了一眼,茉秀和玫香隔着三步远,她这才低声道,“国公爷的母亲死在伶人手中。”

绾筠更惊,只知国公爷母亲死于意外,却不知还有更深隐秘。

“十几年前,宫里举办中秋月宴,一杯毒酒不知怎么就被国公爷母亲饮了去,当场一尸两命。而那毒酒最后查出是一名伶人带进的宫,那伶人还是伶坊出生的,因为乐技出色才特许进宫献乐。”

绾筠掩嘴惊愕。

“她被关进大牢,百般酷刑加身,却死活不说幕后者,最后活活疼死,戎国公母亲的死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能让伶人冒死在宫宴毒杀,十有**便是朝堂争斗,难怪后来含糊称之意外,再联系后来国公爷屠戮庆王叛军,一切也似有了因果。

以这事说戎国公不喜伶人,也是合情合理,绾筠便道,“多谢安儿姐姐提醒。”

“你明白就好。”兰安儿满意了。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到了兰安儿新得的院子。

院子名叫秋芜院,离着戎侍郎的书房不过两道廊门,但同样离着继夫人的锦和苑也近,甚至隔墙而立。

绾筠往锦和苑方向看去,“可是近了些?”

兰安儿也知道,但得意多过忧虑,“这才好,她人老珠黄,还能被老爷长长久久放在心上不成。我就勾着老爷,让她每夜听着我与老爷恩爱,气死她!”

绾筠弯眼笑了笑,再随着兰安儿进了秋芜院,院子并不大,尚不比沁香园宽敞,院中种了一棵栾树,生长的尤为茂盛,上层铺满了金黄的花絮,下层绿叶繁密托举着,站在院中,荫凉又满目锦绣。

“当真好看。”绾筠喃喃说着。

兰安儿很是高兴,“我一眼便喜欢了。”

兰安儿住的是院中正屋,进了屋子,她就将玫香和茉秀安排到外面守着。

绾筠尚奇怪,就见房门阖上后,兰安儿往她手里塞了一只香包。

“这是什么?”

“早上我不是说到香粉的事,我洒了些放在香料里。”

绾筠脸色泛红,难怪这香味里夹杂着昨夜的幽香,原来是催情之用。

“我不用它。”绾筠推拒,但没成功。

“勾引戎侍郎,确实也用不着,他就是贪色的人。只是这会儿事情紧急,你也瞧见戎国公回来了,二房本就对收下我们,心中迟疑,若是戎国公一句话把你我送回去,那可怎么办。我已经伺候过戎侍郎,尚有回旋的余地,你呢,戎侍郎可还没碰你。所以,你最好今晚就上手。”

绾筠这会儿确实推不开香包了,可是这已经入夜了,这般急迫,先不说她心里那丝抗拒,只说这会子,她如何去接触戎侍郎。

兰安儿见她迟迟不应,还以为她扭捏羞涩,不由烦躁呵声,“你怎么这般磨蹭,可还记得太子爷的交代,只有近了戎侍郎的身,才能找到戎侍郎的把柄。你又不是真得黄花闺女,明明伺候过江南员外了,怎么伺候戎侍郎,朝廷三品大员,还委屈你了?”

半盏茶后,绾筠离开秋芜院,踟蹰而不安,香包收在袖袋最深处,可那幽香好像还无处不在。

才走到主花园边缘,绾筠自嘲地想,兰安儿说得对,都已经进了戎国公府了,她还在挣扎抗拒什么。

这一瞬,她脑海里闪过山庄贵人的模样。

刹那间,让她顿住脚。

“姑娘,怎么了?”跟着的茉秀奇怪。

“你先回去吧,我镯子丢了,我回去找找。”绾筠借口。

茉秀微惊,“是姑娘常待在手上的那金玉镯?”

绾筠藏在袖里的手将手腕上的金玉镯向上推了推,含糊应了。

“奴婢替姑娘去找吧。”

但宛筠拉住她,“应该在安儿姐姐那,我还有话和她说,你不用跟着了。”

说着不待茉秀回答,便已提步快走,茉秀见宛筠这般坚定,不敢违抗主子吩咐,只能听话回沁香园。

绾筠往戎侍郎书房去,今晚想要见到戎侍郎便只能这般了。

一路上避着下人,绾筠心绪是空白的,她怕思绪一动牵连想起的是山庄里的贵人。

那位贵人其实对她很好,只是绾筠不想留在他身边。

绾筠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戎侍郎书房的院墙外,她从阴影处的漏窗往院里看,确定戎侍郎是否孤身在里面。

从这里能看到书房点着灯,大门是敞开了,片刻后,戎侍郎身影出现在绾筠可视范围,他背对着,绾筠正思索如何引起注意,这时,却见另一个人影毫无遮挡的闯进了绾筠的窥探里。

霎那间,绾筠脑海陷入一片空白,久久不敢置信自己所见到的人。

那人竟是……竟是山庄里那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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