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绾筠睡得格外不好。
睡梦里她能感觉到手腕的胀痛和后背的刺疼,除此之外,还有微妙的燥热感在浑身蔓延。
但意识仿若陷进沼泽里,怎么都无法自救。
深夜里,她秀眉紧蹙,因为疼痛而无意识蜷缩,又因为燥热而无意识扯开身上薄衾。
夏夜凉风闯过床幔,拂在她半遮半漏的后腰上,燥热缓解些许。
她被拉入更沉的梦里,梦里忽而有久违而熟悉的气息侵入,光晕模糊的梦里,绾筠畏惧极了,她找不到气息的来源,却实实在在感受到那气息正在逐渐吞噬自己,她拼命奔跑,却发现被禁锢在原地,窒息感引面而来。
戎恒钺,或者称他为霍挚,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风光浅露,睡不安稳的绾筠。
偷溜进的月色供着室内仅有的光,绾筠裸露出的肌肤在昏暗中如玉似脂。
他伸手抚摸,不再是隔着没有生机的画像,指腹上传递来细腻娇嫩的触感,令人恍惚忆起当初山庄一次次没有阻隔肆意的摩挲。
他也这么做了,睡梦里的绾筠好像迎合着他,将脸颊乖巧蹭在他掌心,任由他指腹蹂躏着她唇瓣。
床幔中的气息旖旎,昏暗里的霍挚神色却从未松缓,以致于当他的手从绾筠脸上滑下,落在她脆弱纤柔的脖颈,他的手掌在一点一点收紧。
梦里的窒息感让绾筠抵抗不得,可本能让她不住挣扎,挣扎引动本来的伤势,三处痛苦瞬间让绾筠呻咛出声。
那细柔委屈的嗓音和着山庄每个日夜的亲昵与暧昧。
收紧的力道变成肆意的摩挲,绾筠身上没来由的燥热好像有了宣泄的出处,她无意识地将自己献给身上肆虐的手,甚至在它转移时无法自控地追逐着。
直到牵动后背的伤,婉转呻咛变成颤抖的痛呼。
刺激性的疼痛让梦里沉沦、意识泥泞的绾筠有片刻的清醒,沉沉微睁眼,浓重的睡意模糊了视线,似瞧见床边坐着一人,宽肩高大,轮廓凌冽,那人俯身近前,低沉的嗓音询问,“绾绾,看清爷了吗?”
沼泽似的梦已重新泥泞意识,只剩下下意识地呢喃,“霍挚……”
最后一音已然含糊,眼眸再次阖上,光晕笼罩的梦境吞噬了他。
黑暗中有低低的叹笑,再次睡去的人迷糊地翻来覆去,额上薄汗一层又一层。
直至她翻身向里,再要翻身回来时,却被一双大手按趴在床榻上,有了一层束缚,挣动反而停止了。
夜里的凉意侵上光裸的后背,亲昵温和地按揉落在后背撞伤上,原本令人畏惧的久违气息,蛰伏进暗处,梦里的沼泽好似成了云雾,不再让人挣扎恐慌,绾筠在梦里松缓。
只是她梦里转身,云雾层层拨开,周遭环境成了山庄风聆苑,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梦。
烛火忽明忽暗,夜风从未阖拢的窗缝里溜进来,她便下床去关实悬窗。
阖拢前,向外小心探了一眼,外间游廊坠满了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晃,却晃不灭一点灯光,外间灯火通明,并不是她设想里的黑暗。
也便是这时,绾筠瞧见游廊尽头,有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虽带着疲倦却不显风尘仆仆,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绾筠的窥探,更是从眼底流出一丝笑意,惹得绾筠慌乱地阖上窗户。
她思绪空白的站在窗户前,维持关窗动作些久,游廊里的人已经步入了里间。
他停在绾筠身后,从后环抱,温热而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后背,好似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他贴着绾筠耳畔,细细地亲吻,轻声问着,“在等我?”
绾筠心头颤了颤,收手压在腹前收拢的手上,收敛思绪,藏起无措,微侧头仰看他,目里透出脆弱,低声说,“我睡不着。”
她的额头稍稍蹭过他下颌,呢喃般说着,“你回来了。”
像是世间最扣人心弦的情话,惹得环抱收拢收紧,紧接着被托抱起,在那人笑声中度过了另一种不眠夜。
绾筠从梦中醒来,她侧躺在床上,久久不起身,许久,稍稍蜷缩,闭眼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起来。
后背不知怎么被撩起的衣裳顺势滑下,绾筠几分迷茫,下意识地后探手,覆在后背,背上的红肿已经消去,疼痛已经减轻到致微,再撩开床幔,光线透过门窗缝隙钻进来,本能的伸手挡了挡。
日头已大亮,屋内情况更是清楚,自是和昨夜一样,无甚改变。
绾筠轻呼出一口气,怪道自己多想,昨夜被霍挚惊吓,梦里就梦见了他,醒来还以为霍挚深夜出现过。
只是一夜羞耻的梦,让绾筠无法释怀,思索良久,想到昨日兰安儿给的香包。
“这香包作用竟这般有效,只是闻了闻就……”
绾筠稍稍脸红,想着赶紧收好,不然茉秀也接触到便不好了。
可当她赤脚起身,急忙从昨日外衣里寻找,闻着味道没有开始那般浓郁了,怕又惹了躁动,赶忙塞进柜子深处。
处理完,绾筠松了一口气,才缓下来穿衣。
听着外面有动静,绾筠拉开东厢房的大门,芙蓉玉面未添粉饰,倒是不掩天生的窈窕秀丽,只是眼里还残留着倦意。
意外的,绾筠瞧见西厢门外站着兰安儿,茉秀和玫香正在里面帮她收拾。
兰安儿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
“阿筠,你可算睡醒了。”
兰安儿快步过来,绾筠自知她要问什么,等在原地。
“你昨天找老爷了吗?”兰安儿小声询问。
绾筠低眸,正要解释,但兰安儿却紧接着说,“你可千万别去,我早上听说,老爷昨天被国公爷训了,听说夜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你没有去触霉头吧。”
绾筠诧异,只以为阴差阳错,她摇摇头。
兰安儿松了一口气,“我估摸着和我们关系不大,不然今早我们就收到被赶出去的消息了。既然戎国公那一关过了,你也不用着急了,徐徐图之也是办法。”
绾筠心念那香包,“安儿姐姐,你昨夜给的香包,怎么处理。”
兰安儿无所谓,“随便塞哪里就是,那香料效用是即时的,过了一夜味道就散发差不多了。”
听兰安儿这般解释,绾筠这才当真松缓了。
“茉秀!”两人往台阶下走,兰安儿喊着,“我让茉秀帮我收拾细软,既然你醒了,就把人还给你。”
兰安儿忽而顿住脚,想起什么似的,“你之前说你最喜作画的,下次将我画的好看些。”
连家以制售金饰银器为生,图样随手画得是必须的能力,潜移默化,绾筠琴棋书画舞乐中,也以画技为首。
绾筠怔神,不懂兰安儿再说什么。
就见兰安儿从袖袋里拿出满是折痕的纸块,展开给绾筠看,只见上面画着两人半身画像,
“今早我来,就见茉秀拿着看,不是你画的?”
茉秀赶忙解释,“兰姨娘,我只是在台阶上捡到的,真不是我们姑娘画的。”
绾筠从未见过这画像,乍然瞧见画像让绾筠更懵。
一瞧绾筠神色,兰安儿也信了,她古怪嘀咕,“那这幅画从哪里来的,画得丑不说,连三四分像都做不到……”
说着她忽而惊觉什么,先打发茉秀,“你还愣在这里作何,还不准备洗漱之物去。”
茉秀赶忙做事去。
兰安儿凑近小声到,“难道是昨夜有人来确认我们的身份?”
这“昨夜有人”四字让绾筠惊立原地,她想到梦里的霍挚。
她又狐疑,“就说以往府上下人都对我们避而远之,今早我来说,各个见到我,还礼了礼。”
“难道……是戎国公派人昨夜核实了我们,确定我们没有问题,所以承认我们了。”
兰安儿激动,底气都充足了,绾筠还沉愣着,昨夜的梦太稠太浓,她真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进了她屋子,坐在她床边,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梦里的羞耻确实是梦里的,她身上并没有经历。
“一定是这样。”兰安儿自顾自的几句话让她自己无比坚定,转头就兴奋招呼玫香,“柜子里的衣裳都收拾出来,特别是那件云锦刺绣的,我后日就要穿上,那可是太子爷赠我的。”
兰安儿一副“从今天起便可光明正大”的痛快模样,听见里间玫香的应和,还转头向绾筠说,“后日休沐,府上开宴,为戎国公接风,我就要穿这身去,我看谁还敢轻视我。”
“谁敢轻视兰姨娘您啊……”忽然有阴阳怪气的声音插进来,绾筠和兰安儿同时看去,却见院门口又见刘嬷嬷。
兰安儿格外警惕,“你又来干什么?”
可刘嬷嬷却无视了她,矛头对准了绾筠。
刘嬷嬷领着两个小厮走近,上下打量绾筠,笑意古怪道,“连姑娘,后日府上大办接风宴,乐舞相庆,只是府上舞姬看来看去都比不上连姑娘,听闻连姑娘乐舞一绝,夫人吩咐,便请连姑娘领舞献上一曲。”
权贵家中妾也不过是玩物,只是她有太子亲赠的一层身份,若是表示重视,便不该人前赏玩。
但关键是,人前领舞,众目睽睽,霍挚若真是戎国公手下,并也在接风宴上,她如何避开霍挚?
兰安儿杏目睁圆,她倒觉得是机会,她偷偷朝绾筠使眼色。
绾筠清楚这事不是她决定去不去的事。
她唇瓣微抿,“老爷可知夫人安排?”
“老爷日理万机,哪能事事都管。”刘嬷嬷不耐烦,笑容也没了,“话我带到了,连姑娘是随我去映红阁,还是我扣着连姑娘去映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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