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很慢。
程橙实在不会处理海鲜的外壳，从小到大她吃的都是已经加工去壳的海鲜。无论是高档预订的深海整蟹，还是街边旋转寿司的各种鱼生，都没有一次比得上今晚这餐吃得如此吃力。
“我来吧，你别动手了。尝尝看其他的菜。”
巴乐剥四头虾，程橙连半只都没剥开。他本意确实是带她出来吃点好吃的，没有半点折磨她的心思。
十七奎巷虽然是老街区，但是餐饮业很发达，各种平价小馆子小饭馆，一条街能连着开好几家。但巴乐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带她来吃海鲜。这是他第一次请程橙吃饭，他不想显得太寒酸。
“那我就等着吃啦。”
一听到有人要给她剥虾，帮她撬螃蟹壳，程橙开心地举双手赞成。这家店好吃是好吃，就是食材处理的太过原始，吃起来真费劲啊。
不过现在好了，有人帮她处理，情况大不相同。
程橙见巴乐任劳任怨，他问服务生要来一双干净筷子，一副一次性手套，还有一把剪刀，一双灵巧的手三下五弄，很快帮她整出小半碗蟹肉和小半碗虾肉，推到她面前。
“吃吧。”
对于厨师而言，快速处理这些食材自然不在话下，但对程程而言，好似见证了什么世界奇迹。
“哇，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简直后悔没有给巴乐性感的手部录一个小视频特写。
“我一定要让我的队友也看看这个神奇的地方！”
她拿出手机，拍摄下自己身处的环境，又用日文简略介绍了自己面前这些美食，最后还不忘炫耀一番自己面前这两小碗虾肉和蟹肉。
“叮咚——”
信息很快发送出去。
“你的队友？”
巴乐把一次性手套摘下，喝了一口茶水。他确实对程橙了解甚少。
“这是我在南青山组建的乐队，不过自从去年我来中国念书，他们也就歇业了。”
程橙笑嘻嘻地将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他看。巴乐一瞧，这不正是她朋友圈晒的那妖魔鬼怪五人组吗？!
只见合影中每个人手中拿了一件乐器，而程橙坐在一架钢琴前，其他四人围绕在她身边。
“你还懂音乐？”
巴乐眨眨眼，心想中国已经很久不见这类非主流乐队了。
“嗯，这些都是我在疗养院结识的，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下次他们来中国玩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聊起自己的朋友，程橙显得很开心。
“疗养院？”
巴乐更为吃惊。难道说如今富家子弟闲来没事，已经这么打发时间了吗？
“嗯。”程橙夹起一个大虾，满不在乎道：“你忘了我能看见死人。”
“你能看见死人？！”
今日这是怎的，惊喜与惊吓裹挟在一起，刺激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巴乐惊得目瞪口呆，消化了许久，都还没能缓过来。
“你真以为你家那只傻狗的故事是我瞎编的？”
她轻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仅如此，你那个被捅死的邻居大婶，我也在路口撞见过。要不是见她老公实在欺人太甚，说实话，我还真懒得出手。”
活人的事都顾不过来，还要她来管死人的事？
程橙才没那么闲。这些年她遇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听过各式各样的鬼故事，要不是那人正好是巴乐的邻居，程橙压根不会凑那种热闹。
“所以，你指的疗养院是......”
“就是精神病院啊。”
“......”
见巴乐迟迟不语，程橙放下筷子，冷下脸表示不满：“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走。我这个人生来就和别人不同，而且我最讨厌将就。我还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表里不一，装模作样。”
“.......”
程橙防备地盯着巴乐，见他似乎没听见自己说的，竟面不改色夹起面前的海鲜炒粉干，猛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
“……在吃饭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巴乐不仅自己吃，还用之前剔蟹腿肉的干净筷子，给程橙夹了半碗海鲜炒粉干。
生脆的包心菜条，鲜艳的胡萝卜细丝，加上洋葱小半个，再放入干贝，鱿鱼脚，大虾仁，蛏子肉，扇贝肉，最后打入蛋液，撒入大葱小葱一起爆炒。因为这道菜涉及的海鲜品种实在太多，一两个人是消耗不完的，所以连他自己都不会在家做这道海鲜炒粉干。
“尝尝这个，这道菜是进这家店必点的。”
“喂——”
见自己的小碗又堆成小山，程橙觉得巴乐有些滑头，在故意岔开话题。
“吃，多吃点，趁热吃。”
他又贴心地给程橙乘了一碗热汤。见她终于动筷了，才开口讲自己的道理。
“中国有句老话，‘忙里忙外，就为吃上一口热乎的’。你既然来了这里，就来感受感受我们的文化吧。中国菜就像中国人的性格一样，丰富，多样，包容，自洽。像这碗海鲜炒饭干，它原本可算不上一道主打菜，都是后厨用来清空冰箱用的呵，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头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都快被巴乐绕晕了。
“程橙，为什么你总是白日里睡觉？”
“我......”
“多吃点蛋白质，对身体好。”他又给她夹了半筷子菜：“你看起来很累。年纪轻轻，黑眼圈这么浓，可不是好事。”
“......”
怎么说来说去，话题又扯到自己身上？
天黑了，她的事情就来了。这年头，谁想日日戴着遮都遮不掉的黑眼圈日伏夜行，与世间规律唱反调，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程橙耷拉着脑袋，跟只被泼了凉水的小猫咪似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母亲曾经说过：人的成见是一座山，与众不同就是她的原罪。
程橙心中惶然，看着碗里的食物，一时难以下咽。像自己这样的“怪物”，连亲人最终都选择抛弃她，更何况是见了几面之人。
“我也不是非要你同我一起......”
女孩忽得心生懊恼，支棱起脖子欲放下狠话，哪知撞见面前的人憋笑不止，快要破功。
“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愿意，今后可以经常来我店里吃饭。”
“我不吃麻辣烫。”
程橙倔强，她才不吃嗟来之食呢。况且，麻辣烫有什么好吃的......她才不稀罕呢......
“呵。你不会真以为我只会煮麻辣烫吧？”
巴乐笑的直摇头，这孩子怎么一下子智商不在线呢。
小时候，爷爷常说食物可以传递很多东西，可以传递文化，也可以传递情感。他想爷爷说的没错，但它不适用于程橙身上，她完全没有接收到巴乐传达的信息素。
“傻瓜，谁说请你吃麻辣烫，我说的是给你开小灶！你只要肯来，我天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
程橙突然抬起头，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他含笑点点头。
虽然早知道程橙与众不同，却没想到真相竟如此令人意外，仔细一想，细枝末节又似乎窜得起来。不过无论再怎么意外，他也想给她做点好吃的，因为唯有食物可以用来祭五脏六腑，可以慰藉灵魂深处。只要自己做的东西能让程橙开心一些，他并不介意为她效劳。
“所以，你信我，而且，你也不怕我，对不对？”
“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想到你这么脆弱。”
“行吧，我同意接受你给我的.......赞助？”
她想了一会儿，黑眼珠转了半圈，才勉勉强强憋出来一个单词。
“恩，赞助......赞助......”
巴乐吃一口茶，暗自决定夺走王胖子口语老师的头衔。
“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的都对。”
见她一脸开心，巴乐也跟着一起乐呵起来。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比让自己心仪的姑娘开心更重要的呢？
他只觉自己十年的封闭生活好像透进一束光，清风徐徐进来，竟迎来一丝暖意。
巴乐满意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招手道：“服务员，买单。”
......
......
......
今日双更，晚上还有一更，然后我要休息一下拉 ，欢度元宵去了。大家想看的话多多留言，催的人多了，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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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海鲜炒粉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