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巴乐果真如他承诺的，带程橙在夜市里慢慢闲逛消食。
此时已过晚高峰，人流消散，街道空旷了不少，大家洋洋洒洒地闲逛着，很多摊位的老板主动吆喝起来，招呼起客人。
这一回，换程橙走在前头，巴乐跟在她身后。
这个灵巧的女孩一会儿走到这摊看看，一会儿窜到那摊瞧瞧，无论她看到什么样的小玩意儿，都觉得新鲜。
毕竟还是年轻，小孩天性，看到好玩的，一下子就现了原形。
巴乐撑着拐杖，只默默地跟随着程橙。他深知自己走路姿态难堪，拐杖甩起来又占地方，刻意与程橙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唉！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巴乐心思深远，但也抵不住程橙一把拉过，她将他直接带入围观人群。
“那个人手里玩的是什么？”
“九连环，一种中国古代的玩具。”
“你会玩吗？”
“不会。”
“那我来试试。”
程橙将手里的糖人玩偶转交巴乐保存，兴致勃勃地接过摊老板手里供她试玩的九连环。
卖智力玩具的店家多半会自己演示两遍当作噱头，然后让顾客试玩，跟着多半人因为胜负心便买回了家，然后永远丢在柜子里吃灰。
“哦吼——看一看，瞧一瞧，益智玩具，老人小孩都能玩的嗷！——”
趁程橙苦思冥想之际，店家敲锣打鼓，号召周围的人都来近距离围观看看，实则是在给当事人压力，碍于面子，这不想买也得买了。
“还你。我全解开了，你这儿可真没意思。”
程橙把手里的金属物件放回摊位，留下面色难看的店家，拉着巴乐大摇大摆走了。
“你？！你之前玩过？！”
小姑娘拿的是最复杂最难的那一套九连环玩具，巴乐已经做好掏钱的准备，哪知道她居然通关了。
“没玩过。”程橙悻悻地说道：“可是你不知道，人，有好事之人；鬼，也有好事之鬼。统称，咸吃萝卜淡操心。”
刚才，她不过想玩玩益智玩具，却被身旁那只老鬼一直剧透，就算想装作看不见他，可耐不住那个糟老头子一直在耳边念叨“左边那个串进去，右边那个折过来，对喽～两边对准同时拉开......”
她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摊位，见那无形的糟老头子正站在大路中间，冲她摇头晃脑上蹦下跳，还做了几个鬼脸，吐起了舌头。
头一回被老鬼耍弄，程橙气得想要原地爆炸。
“你在这儿等着，看我不收拾一下这个破老头！”
那只鬼越是招惹她，程橙越是控制不住想要跟过去。
“程橙，你去哪？！”
巴乐不明所以，见程橙大晚上竟突然一个人往旁边的小黑岔路跑去，不免紧张地跟上去。
“你小心点！那里头黑！”
巴乐撑着拐杖，焦急地跟随程橙的方向，刚在提醒她小心看路，哪知自己因假肢全无知觉，不小心踩中路边那些碎石子，“哗啦”一下，巴乐顿失了平衡，摔倒在路旁。
“程橙，快回来，别去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巴乐忍着残肢的剧痛，眼里装满了苦涩。
……
……
……
程橙承认，是自己大意了。
她平日里只想着如何躲开这些东西，哪想到今日居然要靠自己前来捉鬼。
那老头看来很是熟悉这附近的一带，七弯八拐，便把程橙骗到了这条小巷的深处。
这里与主干道相离甚远，乌漆漆的窄路只有一边有一户人家，而另一边，则是高墙林立，即使是冬日，墙上也布面了爬藤类植物根茎，看起来破败萧条。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寂静无声，那老头就消失在此处。
程橙谨慎地观察四周，这里应是一栋荒废许久的古老宅子，早已不复往昔的光彩。
她往前踏出一步，正要推开那扇木门——
哪知背后突然出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按住程橙的肩膀。
“小姑娘，你找谁？这大半夜的，可不是让你这姑娘家家来串门子的。”
程橙一低头，只见那惨白的手背上分布着青青绿绿的脉络，按住她的正是与她一般身高的老太太，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满头白发，佝偻着背，手上拿一根比巴乐那根还粗的木质拐杖。
“婆婆，你认识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那老头行踪诡异，偏偏消失在这里，程橙不信这只是巧合。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面色冷淡，显然很提防这个陌生人。
“我想问一下这里之前是不是死过一个人，他疯疯癫癫的——”
“程橙！”
她还未把事情交代清楚，只见巴乐从黑暗那头冲出来，急匆匆地打断她。
“快跟我回去！”
他神色严厉，跛行比来时更为严重，残疾之处一目了然。巴乐一把捉住她的手，见他满头是汗，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怒火和责备。
“不好意思，我朋友年纪小，不懂事。”
巴乐连忙抓着程橙向老太太道歉，又是鞠躬，又是赔不是。
“还不快说对不起？！”他怒瞪一眼，见女孩并不为所动。
“我又没错，还不是怪那个糟老头子把我引来——”
程橙很是不服气，但听老太太慢悠悠说道：“我这儿可没有什么老头子。我孤身一人住在这个宅子里头，已经六十多年了。”
“可是......”
程橙还想反驳，却被巴乐阻止：“对不住，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连忙拉着程橙离去。
两个人一路走出那条细长弯曲的小道，一直到达主干道，巴乐才生气地放开程橙，自己一个人寻了一处花坛休息处，艰难地坐下。
“你怎么了？”
她见他摆弄着假腿，面色不悦，许久都不肯开口。
“你别不理我啊......”
程橙蹲下身，晃晃巴乐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说！你哪里错了？！”
他几时像刚才那般疯狂，明知道自己追不上她，明知道假肢已经移位，却还是一意孤行。这些年他一直怪罪当年的自己，更怕身边的人因为自己有一丝半毫的受伤。那条小路偏僻老旧，连展路灯都无，巴乐即便住在这附近三年，也没有进去过。他真是怕，怕......
“也不能全怪我吧？那老鬼贱嗖嗖的，是他先招惹我的......”
程橙越说越轻，在巴乐愤怒的注视下，她只好暂且不表。
“你怕忘了我是个瘸子！我没有腿，跟不上你！”
见女孩还是执迷不悟，巴乐气的拎起拐杖在地上连戳三下：“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世间，人比鬼更可怕！”
他指着不远处的黑巷子，满是委屈：“若是你一个人在那里头碰见坏人怎么办？！若是对方不仅想抢钱，还想，还想要你...... ”
“！！！”
巴乐只要想到程橙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会遇见的危险，就愈发觉得自己无能，就如同那场大火，他听着那些骇人的惨叫，却一直砸不开门。
“不会的，我什么怪事没见过。”
她抓住巴乐不断颤抖的手，用两只小手捂住巴乐右手手心：“别怕，王胖子给我算过，说我这人福大命大，命硬的很，就算别人死了，我都不会......”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他突然把程橙的小脑袋搂进自己的怀里，深怕她又干出什么破天荒的事。十年前的遭遇，让他根本听不得一个“死”字，更别提程橙总是开口闭口不当回事。
“巴乐，你现在知道与常人不同，是多么可悲的事了吧？”
她怕是吓着他了。
若可以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平凡的人，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我生来就能看见那些东西。当我的母亲知道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想掐死我。幸好我的父亲当时发现及时，将我和母亲分开来住。再后来，母亲被诊断出产后抑郁，一直郁郁寡欢，不过她每次见到我，精神都会特别好，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因为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巴乐不肯放手，一直紧紧搂着程橙。
“因为她只要看到我，就会提起十二分杀心，她要和我同归于尽。”
“......”
“我说了，我不怕死。这世上没有我害怕的事情。”
她挣开他的怀抱，看着红了眼圈的巴乐反倒比她自己更在意自己的性命，觉得可笑又温暖。
“以后我还是白天来找玩吧。”
“为什么？你不是白天要补觉吗？”
他不争气地吸吸鼻子，不想被她瞧去了自己的窘迫。
“白天的话，我少见一点鬼，也就没那么多......幺蛾子。”
对，幺蛾子。就是个词，王胖子常挂在嘴边的单词。
“可是我不在乎。”他又心疼她起来。
“程橙，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晚上你都不能清静吗？”巴乐将她盖住眼睛的刘海撇到一边，承诺道：“今后，欢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不在乎半夜爬起来给你做宵夜吃。”
“你当真？”
程橙心道自己这是白赚了一把巴乐的同情，便弯起嘴角，掰了掰自己两手的指节。
“那看来明天我还必须得再去刚那老宅子一趟。”
她不顾巴乐诧异的脸：“那糟老头子今日把你都给弄哭了，看我不刨了他的祖坟，给你报仇。”
“......程橙.......”
巴乐叫苦连连，若是她今后能少做点危险的犯规动作，自己或许可以多活几年.....吧？
......
......
......
糟老头子鬼说：要不是我蹦来又蹦去，哪能给你们创造机会搂搂抱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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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宵快乐！
过年更3W ，作者累了要休息了。
你们要继续看的话，多多留言催更吧。催的人多了，偶就不得不来写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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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九连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