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被夺哑,到了嘴边的叫唤硬生生被咽了回去,只有余下指尖微微发颤。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夏季野被穿着警服的两名警察拉上车,人群让开一条窄路,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划破整片小区。
待到警车消失在视线,周围又响起了各种嘈杂议论声。
“没想到这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竟然干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可貌相。”
“人啊,还是要知足。”
“那么年轻就犯事,真是糊涂。”
“怪不得住得起这小区最贵的房子,原来是犯法来的。”
一瞬间,那些嘈杂的讨论声像无数根根细针扎进夏今山的心,他呆愣的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那扇梵蒂斯大门被贴上封条,他无家可归,只能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已是凌晨两点,周围的商铺早已闭门,只剩下几盏廖星的路灯在空荡游街闪烁着。
今年入秋的第一个夜,太冷,没办法,他只能找一个最近的酒店住下。
他把脸埋在洁色床被上,闻着上面的香熏,里面混合着极淡的铃兰香,像妈妈的信息素,他眼眶顿时有点发热,在这寂静的秋夜里,他有点想念妈妈那双温热粗糙的手轻抚他的脸颊。
床头的手机没有一声震响,他给夏宗强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有点害怕,亲眼看到哥哥被戴上手铐,他担心父亲也被卷入这摊浑水,他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信息却像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夜太漫长,一晚的恐惧和担忧占满了他的整个大脑,他几乎一整个夜都没合眼,只是盯着手机,等待父亲的报安。
下午三点多,他向父亲发送完最后一条短信,红色却感叹号扎进眼底——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他有些无措,向他打电话,却还是无人接听,一瞬间,昨晚攥着手机等消息时的焦虑、恐惧,全变成了凉丝丝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手机自动弹出刺眼的新闻标题——【贪污逃税,夏家长子夏季野被抓】。
脑子里唯一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他连熄掉屏幕的力气都没了,夏今山缓缓蹲下身,双手捂着脸,泪顺着指缝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依靠没了,父亲联系不到,他现在做到的只有哭。他向班主任请了几天假,在酒店里浑浑噩噩的过着,吃饱了就睡,梦到了许多从未发生的事。
梦里温柔的妈妈在为他做兔子馒头,无限包容他的哥哥陪他在下五子棋,还有那个经常联系不到的父亲在抱着他转圈,一家人围在餐桌上其乐融融的吃饭,母亲为他夹菜,菜盖住了白饭,满得快要溢出,他吃得满脸都是油,家人看了也只是笑笑,母亲拿过纸巾温柔的笑着为他擦拭。
他也憨憨的笑,露出早已换完的牙齿,母亲身上淡淡的铃兰香萦绕在他鼻尖,给他稳稳的安全感。
但梦一醒,他还是在这陌生的酒店房间,惊慌感又重新涌现心头,梦里母亲递来的热气兔子馒头变成了冰凉的被角,梦里父亲抱着他转圈的笑声只剩下未打通的重复机械音,梦里包容他五子棋耍赖的哥哥现在成了人人唾骂的罪人。
他翻了个身,只闻到了床单上几乎没有的铃兰香,他想哥哥,想那个每次都为他兜底的哥哥,他不知道哥哥做了什么,但哥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哥哥是那么温柔,明明是最正义最好的哥哥,为什么一夜之间成了罪人,他想不明白。
他在哥哥的庇护下成长,却没能为哥哥辩解一句,他觉得他错了,他应该在那天晚上喊出“哥”,就算下地狱也认了,别留他一个人在世上,他不想失去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房门被敲响,他以为是服务员,恍恍惚惚打开门看到一个模糊挺拔的身影,与这低档酒店格格不入的人——陆璟淮。
夏今山脑袋宕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见过几次陆憬淮,是A市唯一的太子爷,和他哥关系非常好,但夏季野不让他接触太多,除了特要场合外,几乎不会碰面。
他当时刚睡醒,脑子转的很慢,只听到这位唯一的太子爷温柔对他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哥一面。”
然后他就跟他走了,来到了南湖海湾。
后来他如愿见到了他哥,夏季野简单跟他说了来龙去脉,夏宗强贪污逃税,那份单上他当时没注意二话不说就签了,毕竟是亲爸,谁能想到他真的会拉他做垫背石,为自己卷钱跑路争取时间。
说完一切,探望时间快到,警察出声催促,他匆匆留下一句“以后听陆憬淮的话”,就消失在了探视室。
只剩夏今山一人迷茫,摸不清那话语。
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那句叮嘱。
书房里,夏今山看着离他几尺的陆憬淮,满心迷茫,他从未了解过他,最多只是知道安城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存在,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是两条平行线从未相交过。
“你想好了吗?”一道沉稳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
夏今山恍然地回过神来,目光又看向那份文件,坦然坚决的回绝他,“不行,我不是同性恋。”我有喜欢的人。
陆憬淮点点头,没打算立即要他答应,毕竟确实离谱、突然,他往后一倚,目如深谭的看着他,“我也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但时光太长,以后谁都说不准。”
“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消化今天的信息,三天后,我需要你的答复。”陆憬淮起身,一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替他整理宽垮的衣领,“待在我身边,是你最安全的选择。”
语气认真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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