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今山回到房间,感觉脑子像是被塞了两团乱麻,快要爆炸。
一方面是哥哥将要在监狱度过暗无天日的四年,另一方面是陆憬淮今天的话,他想不明白,像他这种太子爷勾勾手指不是就有人向爬来吗,为什么要选他来恋爱。
他不解,如果是要他还恩情,也没必要让他卖这种……
正想着,今天刚下完雨的天又打起了闷雷,震声恐怖,犹如野兽的嘶吼。他身一僵,又想起了那辆与他主人无异的车翼。
黑云压顶,空中无翼。他向空抛着钥匙吹着走调的小哨从网吧走出,那几年贪玩,成绩一落千丈,被他哥数落了一顿,断了他所有生活费,但他也不是没有些许存款,所以他拿着仅剩的薄张存款找了个最偏僻最便宜的网吧。
那所网吧是所黑吧,不用身份证给了钱就能开机,又便宜又不用实名,还能防止他哥找到,他一举两得,那段时间他哥出差,他经常泡在那里,记振村几乎成为了他临时的落脚点。
便宜是真的,偏僻也是真的,绕了好几个路口才到,如果不是他同桌介绍他还真不知道会有这种地方。路口狭窄,四通小路,他的兰博基尼开不进来,一般都停在大路口,要走个十来分钟。
他没带伞,听着这雷声大鸣,心念糟糕,祈祷雨别下太快,随后加快脚步往大路走去。
这段路没灯,只有几户人家泻出几道昏黄的亮光,给予他安全感。风吹起他的发,直往他衣领里钻,冷得他直打哆嗦,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突然。
“啊——”一阵哀嚎从右处传来。
他被吓得身子一抖,本来就被风的嘶吼声搅得发慌,这声突然的哀嚎更像一根毒针,扎得他脚步发虚。
他从小就爱看恐怖片,这哀声不会嘎人了吧,他心里揣疑着顿时感到一丝害怕,但右边是唯一的通路。于是他深呼一口气,强作镇定,安慰自己低着头装作不知道就行,反正就快走到大马路,不行就跑。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往前,那惨叫再次传来,声音比之前大了好几贝。
他霎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提到了嗓子眼,盘算着如果真的嘎人了他是跑还是报警指证。
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本能想着英雄从不跑,他靠着附近废弃的瓦房,顺势以房为掩体观察。
天色暗沉,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栋小小的红砖房,顶头高立的长砖做成了烟囱,把墙上的红砖熏得发黑,老旧的红漆门被风吹得“吱呀”响,门挡外是一小片水泥地,上面湿哒哒的,还有着许多鸡鸭粪便,在潮湿里泡得发黏。
夏今山隔这么远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恶臭味。
突然,那腐朽的红门被打开,两名身穿黑衣的八尺男子各用一只粗健的手臂将一个瘦小的男子拖出,丢到那满是鸡鸭粪的水泥地上,秽物飞溅四起,夏今山嫌弃得直皱眉,许久未进食的胃直泛恶心。
那男子看样子三四十多出头,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跪在门口,身体止不住的战栗。紧接着,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逆着光从里面走出,借着房里透出的微许昏光,他仔细瞧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人与他年纪相仿,剑眉压目,长睫盖眼,黑色鸭舌帽下的薄唇紧抿,黑眸直盯着地上狂颤的男人,看着年龄不大气场却让人胆寒。跪着的男人哆嗦着动了动唇,夏今山离得太远听不清说的什么,只知道两人交谈了几句,
与他相仿的少年朝屋里偏了偏头,没几秒,从里又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持着刀,站在他身旁的两名黑衣心领神会,各人用力掰着跪地求饶男子的胳膊。
“啊——”
一道惨绝人声过后,夏今山亲眼目睹了一场“断指”。
两只断指直落掉地,断掉的指节还在因为恐惧的神经反应不受控抽搐。
少年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弯腰捡起那两块断指,转身往屋旁右边走去。
夏今山随他身影望去,那里有个低矮的栅栏鸡鸭全部围在里面,他随意抬手一丢,断指落在鸡群里,血腥味引起了鸡鸭的注意,瞬间蜂拥而上将断指围住咬啄。
夏今山看得全身发冷,先前强压的恶心又涌了上来。
做完这一切的少年抬步往大路走去,那几名黑衣壮汉紧随其后,独留跪在地上的男子蜷缩在污地,抱臂痛哭。
夏今山目光追随着那少年,只见自己的红色兰博基尼旁边停着一辆黑色法拉利。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要上车,后知后觉的急忙掏出手机,将相机倍数拉到最大,可惜速度不够快,只捕捉到那辆车的车牌——
城A00000。
后来他将这事告诉他哥,把这张照片给他哥看,让他哥报警,没想到他哥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发沉。
打转着方向盘,告诫他,“不要管这件事,以后不准来这里,未经我的允许不准离开杏阳台,今天的事咬碎牙齿死吞在肚子里,知道吗?”夏季野表情严肃的和他说。
夏今山急了,拔高声音喊他“哥”。
夏季野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不敢吭声了。
后来他没再去过那里,那张车牌照沉没在了相册最底处。
夏今山越想当年的场面越怕,他趁着皎月的朦胧夜色跑了。
凌晨四点,天才朦朦亮,四周寂静一片。
夏今山从南湖海湾走出已经五点,白气缭雾,周围的早餐店纷纷出摊。
闻着街满的香气,他决定还是安抚好肚子的脾气,陆憬淮一般这个时间点还没起床应该还没发现那么快。
他看了一眼店铺上的木牌,点了份肠粉。
份量不多,他又朝老板要了几个包子,白嫩的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
“爸爸,我也想吃肉包。”
身后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声音不大,但夏今山听得一清二楚,他回过头看,后桌坐着一对父女,男人脸上有着刮不净的短胡茬和着洗不净泥灰裤,脸色蜡黄神色疲惫。
旁边的小女孩则相反,皮肤白得几乎通透眼神有力,一身红色短裙,衣服看不出什么牌子,但胜在干净鲜艳,配上头上两股双马尾,明媚耀眼。
男人闻声朝后看了一眼,他和夏今山原是背对着,这么一回眸,夏今山还没收回目光,两人视线相撞。
有那么一瞬,夏今山觉得他脸上闪过一丝锐利,但也只是觉得。
男人快速回过头,对那小女孩说了几句方言,小女孩蔫了下去,戳着碗里的白粥,瘪着嘴。
夏今山听不懂方言,但猜出男人不同意买肉包。
夏今山准备去付款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后桌,发现那小女孩还在对着白粥拧眉,他犹豫了几秒,想着余额仅剩的两千,最后还是让老板给那桌上了几个肉包连同一起付了钱。
老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在那父女和夏今山身上来回打转了几秒,却没多问,只应了声“好”。
夏今山走出早餐店的时候,肉包刚好上桌,他能感觉知到身后那对父女的强烈目光,但他不是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该如何回应的人。
他脚步没停,尽量忽视身后那道视线朝更深的小巷走去,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眸色随着他加快的步伐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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