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石壁渗出细密水珠，在幽蓝磷火映照下凝成冰棱，倒悬如万柄淬毒利剑。沈寒酥将萧断云沉重的身躯靠在湿滑石壁，虎符裂纹渗出的血珠滴落青砖，竟在寒雾中凝成血色冰晶，绽出妖异的西戎图腾。她扯下半幅孝衣裹住他心口箭伤，布料触及龙纹的刹那，苍青血管如活蛇游动，惊得她指尖发颤。

"滴答"

暗河深处传来空灵水声，沈栖雾的缎面绣鞋碾碎冰面而来，鎏金竹筒在她掌心泛着幽光："阿姐可知这竹筒封蜡掺了什么？"她指尖轻弹筒身，冷梅香混着腐尸气息扑面，"是西域冰尸的脑髓，遇热即化蛊。"

沈寒酥瞳孔骤缩。前世陆明轩书房那尊鎏金香炉，每逢朔月便蒸出这般腥甜——原是用作传递密信的蛊引。她将玉佩狠狠按入石壁凹槽，螭纹暴起红光如血："三载春秋，你母女在沈府熏香下蛊，倒比西戎巫祝更精此道。"

石壁轰鸣着翻转，九盏青铜人面灯破水而出。沈栖雾绣鞋陷入暗河淤泥，火折子映亮河床：累累白骨交叠成丘，褪色的梅花络子缠着枯骨，随暗流飘荡如索命幽魂。一具幼童骸骨卡在石缝间，腕上银镯刻着"春桃"——正是前世被沈栖雾活埋的贴身丫鬟。

"咳咳......"

萧断云突然呛出黑血，龙纹已蔓至喉结，在苍白的肌肤上勾出狰狞脉络。沈寒酥咬破指尖绘血符，却发现他心口箭伤凝结着幽蓝冰晶——与前世合卺酒中的孔雀胆同色。暗河忽起漩涡，裹着焦黑密信的灯芯浮出水面，在磷火中显出血字：

"景和廿七年腊月初八，收西戎金铤三百，调幽州戍卫至黑水河。"

"沈国公当真好手段。"萧断云喘息着抚过灯座星图，指腹被灼出焦痕，"用敌人囚尸油养阵，倒是省了招魂幡。"

沈寒酥却盯着紫微垣末端的染血星子——那是她生辰当夜的天象。父亲曾握着她的小手在观星台指点："欢儿命星在此，当破军杀伐，守山河无恙。"

玉佩掷向主灯刹那，螭纹与人面额间烙印严丝合缝。暗河沸腾如煮，玄铁棺椁破水而出，十二道螭纹锁链缠着符咒，每道符纸都写着沈府下人的生辰八字。

"不要！"沈栖雾尖指甲扒住棺沿，金镶玉步摇坠入漩涡，"这里面是......"

棺盖掀开的腐气中，柳氏兄长溃烂的面容爬满尸虫。玄甲心口处的西戎图腾渗着黑血，与父亲战死时所穿铠甲如出一辙。沈寒酥扯下鎏金面具，露出深可见骨的箭伤——箭簇形状竟与虎符裂纹分毫不差。

"往北疆送冬衣的是你舅舅，通敌的却是你。"她将玉册掷入灯焰，火舌吞没密信上柳氏印鉴，"这些账目燃出的香，最宜祭奠三万忠魂。"

烈焰中骤然响起羌笛，沈栖雾绣鞋蹚着火苗扑来："你以为萧断云为何中毒？"她癫笑着扯开衣襟，心口龙纹与萧断云如出一辙，"他饮的合卺酒，可是你父亲亲手......"

银铃金链锁住咽喉的刹那，暗河尽头传来机括轰鸣。沈寒酥背起逐渐冰凉的萧断云，虎符在怀中发烫，裂纹血珠在空中凝成小字：

"东南巽位三百步，叩石壁七重。"

石壁洞开时，山风卷着雪片灌入，崖边百年红梅簌簌落英。沈寒酥望着梅枝上凝结的血冰，忽记三岁那夜：黑衣人破窗而入，少年浑身是血翻进闺房，折梅枝为她止血。梅香混着他腕间沉水香，成了梦魇里唯一的暖意。

"阿酥......"

萧断云苏醒时龙纹已覆下颌，苍青瞳孔泛着兽类幽光。他扯下半块玉佩塞进她染血的掌心："醉仙楼地字三号房...咳咳...有沈家..."话未竟，突然掐住她咽喉按在梅树，力道大得树身震颤如泣。

沈寒酥不避不让，含住他染血的唇："萧景和，你应过要三书六礼..."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混着记忆深处的茯苓饼香。惊雷劈断梅枝，他眸中清明乍现，指尖抚上她颈间指痕："聘礼...要南山红梅为簪..."

山道马蹄声如惊雷，金吾卫旌旗刺破雪幕。沈寒酥扯下半幅血衣系于梅梢，殷红在素绢上洇出凤凰纹："替我折尽长安梅，便来讨这嫁妆。"纵身坠崖时，虎符突然开裂，泛黄纸笺飘落——

"茯苓三两，鲛泪五钱，佐以龙纹血可解百毒。"

边缘小楷正是父亲笔迹："虎符裂日，凭此寻故人。"

潭水刺骨，沈寒酥浮出水面时，望见岸边残碑"渭水"二字。裂痕处嵌着半枚箭簇，与父亲心口那支形制相同。三年前焚村大火中，有人腕带龙纹将她推出火海，那道灼痕化作今生朱砂痣。

水底忽现荧光，无数刻着西戎图腾的箭簇铺满河床。她捞起一支细看，箭杆暗纹竟与陆明轩扳指内侧图腾吻合。寒流卷着碎冰袭来，怀中玉佩突然发烫，螭纹指向下游某处——

腐朽的祭坛半没水中，三百具沈家军铁甲跪成圆阵，面朝京都方向。正中那具骸骨握着断剑，剑柄缠着褪色的梅花络子，正是她及笄时赠予父亲的生辰礼。

"爹爹......"沈寒酥跪在骸骨前，泪水融开铠甲冰霜。当指尖触及额骨时，突然摸到细小刻痕："欢儿，莫看。"*

惊雷炸响，祭坛轰然坍塌。沈寒酥坠入漩涡前，瞥见暗流中浮起半幅羊皮——黑水河流域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圈，每个红圈都缀着沈府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