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针。沈知珩缩在狐裘里,跟着萧彻站在城郊破庙的矮坡下,望着那座被积雪半埋的庙宇 —— 屋顶漏了大半,木梁歪歪斜斜地支着,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透着股荒败的死寂,却在暗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杀机。
“玄甲卫探过,破庙周围三里内有四个暗哨,都是影卫的人。” 萧彻从怀中掏出张折叠的羊皮卷,展开是破庙的地形图,他指尖点在庙后的密道入口,“这条道能通到后山,交接时可让旧部从这里包抄。”
沈知珩凑近看,地形图上用红笔标注着影卫的布防位置,每个红点旁都写着 “擅弩箭”“轻功佳”—— 是萧彻父亲的旧部传来的情报,连影卫的习性都摸得一清二楚。“旧部什么时候能到?” 他问,目光落在萧彻仍缠着绷带的左臂,昨夜温灸后刚消肿,今日又要受冻,忍不住伸手拢了拢他的狐裘领口。
“三日后,会乔装成货商进城。” 萧彻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寒意,却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抚,“你不用跟着去交接,留在侯府,我让玄甲卫守着听雪院 ——”
“我要去。” 沈知珩打断他,眼神坚定,“手札里的密信需要我来出示,而且影卫认识母亲的信物,只有我能牵制他们。”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晒干的北朔艾草和几味药材,“我还配了‘驱寒散’,敷在伤口上能防冻伤,你带上。”
萧彻看着他掌心的布包,线头还歪歪扭扭的,显然是昨夜熬夜缝的。他没再拒绝,伸手将布包塞进怀里,指尖擦过沈知珩的掌心:“好,带你去。但你得答应我,一旦开战,就躲进密道,不准逞强。”
两人沿着矮坡绕到破庙侧门,萧彻让沈知珩躲在树后,自己则摸出玄甲卫的短弩,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门后的暗哨。刚要推门,却听见庙内传来对话声 —— 是影卫在清点弩箭,提到 “太后要在交接时灭口,连世子和质子一起除”。
萧彻瞳孔微缩,刚要退回去叫沈知珩,就见两个影卫从侧门出来巡查,目光直扫向树后的方向。“不好!” 他低喝一声,转身扑向沈知珩,将他按在雪地里,自己的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一箭 —— 箭头擦过肩胛骨,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外袍。
“萧彻!” 沈知珩惊呼,伸手想扶他,却被萧彻按住:“别抬头!吹哨叫玄甲卫!”
沈知珩立刻摸出铜哨,急促的哨声穿透风雪。影卫见势不妙,想上前补刀,却被赶来的玄甲卫拦住。萧彻趁机拉着沈知珩往矮坡下跑,左臂因用力而剧痛,却仍死死攥着他的手,直到躲进马车,才踉跄着靠在车壁上,后背的箭还插在肉里。
“别拔!箭头有倒钩!” 沈知珩按住他的手,从药箱里翻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外袍 —— 箭杆是黑铁制的,箭尾刻着影卫的标记,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青,显然涂了毒。“是‘牵机引’的变种,比上次的腐骨散更烈。” 他声音发颤,却动作飞快地拿出金针,先封住萧彻后背的血脉,防止毒扩散。
萧彻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却仍笑了笑:“还好…… 没伤到你。”
回到揽星院时,天已擦黑。沈知珩将萧彻扶到暖阁的软榻上,点燃三支蜡烛,找来个银制的小勺子 —— 这是北朔医令用来 “刮毒” 的器具,需用烈酒消毒后,顺着伤口边缘将毒液刮出。“会很疼,你咬住这个。” 他递过一块锦帕,眼神里满是心疼。
萧彻却摇头,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不用,我忍得住。你看着我,别慌。”
银勺碰到伤口时,萧彻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上渗出冷汗,指节攥得发白,却没哼一声,只是死死盯着沈知珩的眼睛 —— 像是在借他的目光缓解疼痛,又像是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沈知珩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敢停下,直到将毒液刮净,才撒上 “止血散”,用干净的纱布层层缠好。
“好了,毒清了。” 他松了口气,伸手擦去萧彻额角的汗,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脸颊,滚烫的 —— 是毒素引发的低热。
萧彻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从怀中掏出个青铜碎片,递给沈知珩:“这是我父亲的兵符碎片,旧部见了这个,才会认你。” 碎片上刻着 “靖安” 二字,边缘与沈知珩的青铜令牌竟有几分相似,“我父亲当年说,若遇到‘持半块龙纹令的人’,要全力相助 —— 现在想来,他说的就是你。”
沈知珩看着手中的兵符碎片,又摸出怀里的青铜令牌,两块碎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 “龙纹兵符”!他震惊地抬头:“你是说,我父亲和你父亲…… 早就认识?”
“应该是。” 萧彻点头,声音因低热而有些沙哑,“我父亲的旧部说,当年前朝覆灭时,他曾救过一位姓沈的官员,后来那位官员成了北朔的医令 —— 就是你母亲的兄长,你的舅舅。”
这是从未被提及的过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家族羁绊的大门。沈知珩的眼眶瞬间发红,握着兵符的手微微颤抖:“母亲从未说过…… 她只是让我保护好令牌,说这是‘能救命的东西’。”
萧彻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地避开后背的伤口:“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知道了,父辈的约定,该由我们来完成。”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沈知珩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郑重,“等扳倒太后,我就带着你去见旧部,把兵符拼完整,再 ——”
“再求陛下赐婚。” 沈知珩抬头,接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耳尖微微泛红。
萧彻愣住,随即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对,再求赐婚。到时候,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进侯府,不是作为‘玩物’,是作为我的世子妃。”
暖阁里很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还有萧彻逐渐平稳的呼吸。沈知珩靠在他怀里,摸着手中的兵符碎片,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意义 —— 他和萧彻的相遇,不是偶然,是父辈的约定,是命运的羁绊。
夜深时,沈知珩帮萧彻换了次药,又用温水浸湿锦帕,敷在他的额头降温。萧彻昏昏欲睡,却仍攥着他的手不放,嘴里喃喃着:“阿珩,别离开……”
“我不走。” 沈知珩轻声回应,坐在软榻边的矮凳上,守着他直到天亮。窗外的雪梅香飘进来,混着药膏的清凉味,成了夜里最安心的气息。
次日清晨,萧彻的低热退了些。沈知珩端来刚熬好的药,递到他嘴边:“这是用北朔的‘雪参’熬的,能补气血,你快喝了。”
萧彻皱了皱眉,却还是张嘴喝下,苦涩的药味在嘴里蔓延,却因沈知珩递来的蜜饯而消散 —— 是他昨日特意让灶房做的,用的是沈知珩爱吃的梅子。“旧部传来消息,三日后的交接,影卫会带五十人,太后还会派禁军接应。” 他一边嚼着蜜饯,一边说,“我们得让玄甲卫分三路布防,旧部从后山包抄,我们在庙内牵制。”
沈知珩点头,从怀中掏出破庙的地形图,上面已用红笔标注好布防位置:“我昨夜画的,你看看可行?”
萧彻接过,看着图上细致的标注,连影卫可能藏身的梁柱都标了出来,忍不住笑了:“阿珩,你比玄甲卫的统领还细心。” 他伸手将沈知珩拉到身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小心避开后背的伤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知珩的脸颊瞬间发烫,却没推开他,只是靠在他怀里,看着地形图上的红点:“我们一定会赢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兵符碎片和青铜令牌放在一起,泛着淡淡的光泽。他们知道,三日后的破庙交接,会是一场生死之战,太后和影卫绝不会轻易认输。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只要握着父辈留下的兵符,就有勇气面对一切。而这场以 “保护” 为名的同居,早已在一次次生死与共、坦诚相待中,变成了 “共赴未来” 的坚定承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