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娇叱自重重回廊转角后响起,“把他抓起来!”
一道纤瘦的身影自回廊转角后匆匆出来,身后跟着数十名护院。
护院们闻声团团将门口围住,其中两人一左一右上前钳制住青年。
苏白芷大步迈向苏雪琅,神色不无担忧,“哥哥,你可有受伤?”
苏雪琅微微皱起眉头,“你为何过来?”
“哥哥,我听闻你院内这几日都有贼子上门,料想今日应当也不会落空,便带了人前来……”
苏雪琅打断她的话,“我院子里的事,你无需插手。”
苏白芷一愣,飞快挥去心底一缕隐隐约约升起的伤心,忧心忡忡道:“哥哥,我知你心地善良,只是不能放任他……”
苏雪琅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冷漠道:“够了,你回去歇息。”
管到他院子里,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苏白芷咬着唇,垂下头一声不吭,固执着不肯罢休。
气氛就此僵硬。
二位小主子起冲突,护院们大气不敢出,纷纷立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青年嗅到这两兄妹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眨巴眨巴眼睛,兴高采烈提议道:“要不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商量?”
不合好啊,不合他才有机会挑拨离间,不必被抓起来。
没有人理会他。
青年撇撇嘴。
片刻,苏雪琅开口,打破气氛,“把他关到柴房,明日再做定夺。”
苏白芷眼眸一亮,指使护院,“听到大公子的吩咐了吗,把他关进柴房,明日再做定夺。”
“是!”护院们齐声应道。
青年脸一垮,“有话好好说……”
怎么能动不动关人。
***
“进去。”护院在背后推了一把,快速阖上门,上了锁。
青年一个踉跄,险些向前摔倒。
他揉了揉被抓得发疼的手臂,埋怨道:“有没有必要那么粗鲁。”
柴房门窗紧闭,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在屋中转悠一圈,时不时嗑到这儿撞到那儿,他吸着冷气摸摸撞疼的膝盖,寻思黑暗里被关一晚上也不是办法。
他便摸索着走到门边,敲响门。
门外许久没人回应,想来护院都走了。
他索性大声呼喊,“有人吗!来人啊!”
喊了好半天,好不容易,门外来了个人,粗声粗气道:“什么事?”
有人!
他心中一喜,也不计较来人的语气恶劣了,高兴道:“我有事求见小姐。”
想了想,他补充道:“事关你们大公子。”
来人嗤笑出声,“就凭你也想见我们大小姐?”
来人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傻子。”
说罢,扬长而去,任青年喊破嗓子也没人再应答。
此名来人是先前捉拿他的护院之一,回去同兄弟们搬弄此番对话,这番话不知怎的传到了一名路过的小管事耳里,小管事向妻子随口提起,不曾想妻子与苏白芷贴身侍女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烛火荧荧,铜镜倒映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贴身侍女一边解下珠钗头饰,一边犹豫着向苏白芷回禀,“小姐,那名窃贼自称有事求见,事关大公子。”
苏白芷面上讶异一闪而过,想了想,温和笑道:“这贼子真是满口胡言,不必理会。”
“是,小姐。”侍女专心手头上的动作,小心翼翼,避免扯伤青丝。
***
喊破喉咙也没人应。
青年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不顾地上脏污,出神地望着头顶黑暗。
好想喝水,好想吃东西……
这时候他理应又渴又饿了……
门外骤然出现火光。
他赶紧爬起来,顺着火光方向戳破窗纸。
只见先前逮他的那名小姐带着几个丫鬟正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苏白芷在门前站定,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说的与我哥哥相干的是什么事?”
隔着门,他神秘兮兮道:“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白芷淡淡命令道:“说。”
此刻神态间的威严颇神似苏雪琅,语气更是如出一辙。
青年猛摇头,想起她看不到,便停下来,口中坚持道:“不说。”
苏白芷眸光一瞥,屏退左右侍女,“下去。”
侍女们应道:“是。”
“现在可以说了。”苏白芷提醒道。
青年轻咳一声,扔出一道惊雷般的消息,“我是你哥哥心上人的哥哥。”
苏白芷呆滞一瞬,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消化这句话的内容。
青年紧跟着抛出第二道惊雷,“你哥哥同我妹妹吵架了。”
苏白芷思绪正混乱,不由得跟着青年所言而思考,“为何吵架?”
“这不重要,”青年一脸严肃,“重要的是,我替我妹妹来声讨他,让你们关起来了。”
苏白芷洞察力甚是敏锐,捕捉到他行为上的漏洞,“既然正如你所言,他为何前面三翻五回撵你出府,你又为何总是夜半出现?”
青年眨了眨眼,放慢语速,“是这样的,你哥哥开门让我进来的,否则我一介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人怎么能进得来呢?刚刚你也看到了,我面对你们的捉拿,一点也没有还手之力。至于我总是夜半出现,概因你哥哥不打算让大家知道我妹妹的存在。”
苏白芷狐疑道:“那他为何撵你出去?”
青年一本正经,“我们在关于我妹妹的事情上起了争执,他一气之下就撵我出去了。”
苏白芷蹙眉,“你说谎。”
她的哥哥冷静自持,从来不会意气用事。
青年信誓旦旦道:“真的,你知道,陷入爱河里的人总是会感情用事,这很常见。”
苏白芷迟疑了,她没见过感情用事的哥哥,若真如他所言……
“你有何证据?”
青年认真想了想,道:“没有。”
苏白芷抿唇,“你果然在说谎。”
“但是我知道你哥哥许多事。”
“什么事?”
“你哥哥的私事你也要打听?”青年反问。
苏白芷再度轻蹙眉头,不悦道:“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
“好罢,”青年妥协,“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打湿了你哥哥的画。”
苏白芷惊诧,此事只有她与哥哥还有当时的下人知道,这个贼子怎么会晓得?
苏府下人嘴严,料想不会把事情外传。
“谁告诉你的?”
青年洋洋得意,“你的哥哥。”
“不可能。”苏白芷矢口否认。
她的哥哥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更遑论对外人提起他们府中事。
青年大大咧咧道:“我都说了,我妹妹是你哥哥的心上人,你哥哥有什么事都对我妹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天倒的那杯茶,导致他现在身上还有茶味。
为了加深可信度,青年又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哥哥。”
苏白芷当即转身,却迟疑了,哥哥一定不会与她讲这般私密之事,再者若果真有这样一件事,哥哥会不会怪她破坏他的好事?
毕竟是她执意要拿下此人的。
怪道哥哥不愿将此人送官……
这样一想,她心下又有些惴惴不安,心里对他所言已是信了五六分,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得不到证实而仍存在半信半疑。
她回转身,吩咐左右侍女,“给他开门。”
侍女掏出早已备好的钥匙,打开门。
随着门缓缓敞开,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渐渐出现在门后。
苏白芷微微一怔,方才没看清,如今才发现,这个“贼子”竟然如此年轻,生得甚是俊俏,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倒不似那等偷鸡摸狗的贼子了。
“你走罢。”她开口道。
青年欢喜作揖,“多谢。”
从小到大养出来的良好的礼仪修养使得她不得不回礼,“客气了。”
青年喜滋滋离去,背影欢欣得差点蹦跳起来。
苏白芷轻轻叹了一口气,宁放错,勿杀错啊。
次日,苏雪琅自下人口中得知苏白芷把人放走了,倒也没说什么,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夜间,他回到书房,毫不意外地在书房中看到青年。
青年正左手一杯冷茶,右手一块糕点,吃得正香。
看到他进来,青年大大方方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他无视青年,来到案后坐下,点燃灯盏,翻起案上书册来。
“你找什么?”
青年好奇地凑过来。
他不答。
青年又东张西望,“你的下人去哪里了?”
晚上这个家伙总是独来独往,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研磨起墨,提笔写字。
青年恍然大悟,“你爹给你的功课没做完是不是?”
他仍然不答,埋头写着。
青年笑嘻嘻道:“我以前也喜欢临时抱佛脚,赶作业赶到通宵,尤其是寒暑假时候,后来上大学赶论文……”
青年口中碎碎念的某些词汇甚是陌生,闻所未闻。
苏雪琅听得半懂,但是也不语,由着青年讲。
青年说累了,转身去拿起一幅画,嘀嘀咕咕展开,“我都说了我懂画,你还不信。看,这幅画画的是春天,表达了画家对春天的欢喜之情。”
苏雪琅瞅一眼,那是一幅冬日梅花图。
青年又拿起另一幅画,“这幅画的是什么,让我瞧一瞧。哦,原来是小鸟腾飞。”
苏雪琅又瞅一眼,这是一幅大雁南飞图。
青年再拿起一幅画,展开,纸质微微泛黄,略有些陈旧了,画风稍显稚嫩,落款却已颇具风骨,他随口道:“看得出来这幅画表达了画者思念之情。”
苏雪琅抬眼,那是他幼年时画的母亲。
他搁置笔,抬头问他,“你叫何名?”
青年灿然一笑,“凌莘。”
灯火下青年的笑容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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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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