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死亡只是单纯的意外。

在第二天获得异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陆寻一直希望能说服自己，不过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

随机到了合适的能力时，他总是无法压抑心中的躁动，甚至有几次差点死掉。

然而，他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一次又一次的探寻换来的只是心灵上的疲惫和失落。

那这一次呢？

陆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默默梳理一晚上获得的信息。

结合李明月和李霁月在网络社群上曾经发布过的消息，他有了大致的脉络。

李霁月从三年前的7月27日起，下落不明，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七洋百货，也是陆寻父母出事的地方。

另一方面，李霁月失踪后的两年，李明月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但在一年前，她突然弃用了大量曾经的社交账号。

是因为加入了治安署么？

如果李霁月的失踪是异常，那么父母的死亡…

在陆寻思考时，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幽蓝的光芒照亮了脸庞。

“小陆睡了吗～～”

是会长“布丁”，也就是班长鹿然，陆寻沉思了一会，回复道，“马上睡了，晚安，会长。”

“这样啊，哈哈，晚安啦。”

陆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心情过于沉重，他睡得不好，等他疲惫地醒来时，已经快到上学时间了。

来不及做早餐，他随便抓了块面包便匆匆跑出家门。

顺便一提，今天的异能也出现在了脑中，但陆寻不想使用。

快到校门时，他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

“跑起来，跑起来。”

门卫大叔朝他挥着手，在他迈进校门后，才悠悠把铁门关上。

“多谢。”陆寻道了声谢，匆匆跑向教学楼，在预备铃打响前，他成功地以波澜不惊的姿态迈进了教室。

前两节课四平八稳，大课间的时候，陆寻和元竹一起去了小卖部。一路上元竹都在喋喋不休鹿然的事情——

“要不你主动点？陆哥？”

陆寻听了他的话，考虑了片刻，买了一盒巧克力。他隐约记得夏菲儿以前给他分过，味道不错。

“陆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的了？”

陆寻没理会元竹的打趣，回到班级时，他看见鹿然正坐在座位上写练习册。

“同桌，我回来啦。”

元竹大大咧咧地和鹿然打招呼，鹿然应了一声，

“哦，同桌你回来啦，欸…？陆寻…”

她似乎是不知说什么好，低下头继续做题去了。

在元竹坐下之前，陆寻从盒里抓了一把，塞进他的手里。

“陆哥，这是？”

元竹一脸惊悚地僵住了，仿佛他塞过来的不是巧克力，而是炸弹。

“我一个人吃不完。”陆寻平静地说，“不许拒绝。”

“…”

元竹费解地张张嘴巴，陆寻没再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鹿然。

“班长，这些是你的。”

他把几块巧克力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鹿然的桌子上。

“欸…”

鹿然有些慌张，她不想和陆寻对视，小声地说，

“谢谢你，陆寻。”

“午饭前吃了吧。”

陆寻以随意的语气说。

元竹瞅了瞅自己手里的，又瞅了瞅鹿然桌上的，最后看向陆寻，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陆寻朝他稍稍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午休时间，陆寻没跟元竹他们出去，他打算先写把作业写了。

写完一张小卷后，陆寻看了眼时间，十二点整。

他抬起头，望向鹿然的座位。

鹿然也正好朝他看来，但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她便心虚地低下头，匆匆站起身，走出教室。

陆寻翻到下一张小卷，开始做题。

还差两道题时，陆寻感到有人朝自己走来，他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一边思考怎么开口。

结果直到对方开口时，他也没想好。

“陆寻…”

“嗯？”

“要不，你还是先做题吧。”

“不用。”

陆寻在卷上写下早就心算好的答案，抬头看向班长，

“班长？”

鹿然看起来很犹豫，

“你是不是…知道了呀？”

“知道什么？”

陆寻明知故问后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过了片刻，鹿然轻声说，

“地球Online。”

陆寻感到对方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看着“鹿然”，她的眼神十分坚定。

“吃过午饭了吗？”

陆寻一边把卷子收好，一边问道。

“没有，你要请客吗？”

“鹿然”轻快地说。

“嗯。”陆寻点点头，“走吧。”

———

学校附近大都是平价的餐馆，陆寻问了句“想吃什么？”，得到了“你请客就随你”的回答。

最后陆寻带着“鹿然”来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烤肉店，找了个靠窗口的角落坐下。

“在这吃赶不上午睡吧？”

“鹿然”翻着菜单说道。

“没关系，这周我们班值周。”

陆寻不以为意。

点完单后，陆寻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鹿然”喝着果汁，到一盘盘肉摆上来的时候，“鹿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寻夹起一片五花放到吸油纸上，油脂发出了轻轻的滋滋声，香气一点点弥漫开来。

“秘密。”

他简洁地回答。

“鹿然”放下茶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人小鬼大，这算什么回答？”

“您比我年长？”

陆寻一边烤肉一边问。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李霁月，算起来，我今年应该是22岁了？”

“李霁月，很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叫您霁月姐吗？”

陆寻说着，熟练地为她夹肉。

“当然可以…你不用这么客气，陆寻。”

“鹿然”，或者说是李霁月觉得有些别扭。

陆寻点点头，开始烤雪花眼肉。他慢慢地看着肉片的一面变色，然后将其翻面。烤得差不多后，他便把肉剪成合适的大小，夹给对方。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这孩子真是的，明明是你把别人约出来，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李霁月不好意思起来。

“霁月姐有什么可告诉我的吗？”

陆寻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唔…该怎么开口比较好呢？”

李霁月用辣椒粉蘸了蘸肉片，思索道。

“地球Online，从这里开始如何？”

陆寻不动声色地说。

等眼肉吃完时，陆寻了解了大概。

三年前的7月27日，李霁月打算前往七洋百货购物，在过路口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剧痛不已，随后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两年后，李霁月发现自己寄宿在了一个叫做“鹿然”的女孩体内，同时她的意识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写着“地球Online”的游戏界面。

“看样子，小鹿，啊，我说的是鹿然啦，她的身体就像是有一个…账号，每天的十二点十分到六点十分，我都能登录账号，控制鹿然的身体。”

李霁月说着端起杯子，想润润嗓子，但果汁已经喝完了。

“我帮你。”

陆寻起身，想拿过杯子。

“不用，我来就好…”

慌乱之间，李霁月碰到了陆寻的手指，她一下缩回了手。

在他倒好饮料后，发现李霁月正在把洋葱圈放到吸油纸上。

“我来吧。”

陆寻把杯子递过去，顺手拿过夹子。他把鹌鹑蛋的蛋液均匀地倒进洋葱圈里，看了一会儿蛋液冒泡后，他接着说道，

“鹿然知道这事。”

“唉，是的，我觉得挺对不起小鹿的。我们相当于轮换，一个人控制身体时，另一个人也能享有相同的五感，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并不好受。”

“平时我都没注意到。”

“怎么样，我很有演技吧～～”

“嗯，霁月姐，你刚才提到了游戏界面是吗？”

“说是游戏界面也只是我的感觉，因为界面上有名字叫地球Online嘛。不过，也没什么其他的功能，什么状态栏，物品栏，游戏论坛什么的通通没有。啊，不过最近，多了一个任务界面呢。”

“任务界面？”

“是啊，有点游戏系统的感觉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激活的，任务就一行字，让我去调查旧校舍的谜团，其他什么都没有。”

“旧校舍的谜团？”

“就是小山丘上的那个，陆寻，你知道那里有什么谜团吗？”

“不知道，但学校已经计划重建旧校舍了。”

“唔…也许正因如此，才会冒出这个任务吧。”

“有道理。”

吃饱喝足后，李霁月提出她请，但陆寻已经付过了，她只好说道，“谢谢款待啦，下次一定要让我请你。”

“好。”

陆寻为她拉开门，两人离开了烤肉店。

走走回校路上时，陆寻突然问了一句，

“霁月姐，关于您失去意识的那天，您有更清晰的印象么。”

“抱歉，我真的是没印象了。”

李霁月说，“只记得很疼…很痛苦，等有意识了，就已经是现在这样啦。”

“这样。”

两人走着，没再交谈。

“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快到学校时，风吹来了李霁月迷茫的喃喃自语。

下午一切正常，除了元竹跑来问他“陆哥你进展好快，中午你和班长去干啥了”之外，没有别的波澜。

放学时间，陆寻再次拖延了一会，等到六点十分左右，他看见鹿然从桌上趴起，朝他露出尴尬的笑容。

“陆寻…那个，烤肉很好吃，钱…我会给你的。”

她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说。

“不愿意请我吃饭吗，班长？”

“欸？不是的不是的…我…我会请的！”

“谢谢班长。”

“嗯…呃…”

鹿然低着头对了会手指，

“陆寻…你真的相信吗？这么荒诞的事？”

“什么事？”

陆寻想了想，最近没发生什么特别荒诞的事。

“就是…地球Online嘛，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我相信班长。”

陆寻淡然地答道。

“…谢，谢谢你，陆寻。”

鹿然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你的任务，现在要去看吗？”

陆寻问道。

“欸？是说旧校舍那个吗？我…我不擅长这种事情，我想，霁月…另一个我就可以了。”

鹿然连忙解释。

“嗯。”

陆寻点点头。

冷场了一会后，鹿然开口道，

“那，我先走了，周一见，陆寻。”

“周一见，班长。”

班长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啊。

陆寻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心中发出不明所以的感慨。

回到家后，陆寻陷进沙发里，整理今天获得的情报。

虽然李霁月的说辞有些模糊，但大都与他搜集的信息对的上，所以陆寻选择了相信。

另一方面，陆寻看向自己的手掌，有了今天随机到的异能，想获得更多信息并非难事。

今天的异能是知晓并体验个体最痛苦的回忆。

对于李霁月而言，最痛苦的经历莫过于三年前的7月27日。

陆寻弯弯手指，让心灵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让意识沉入黑暗。

异能，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