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杨华便给陶舒梁打来了电话。第一个电话吵醒了陶舒梁,陶舒梁意识仍然没有回拢,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肿了一块。电话第二次响起,他扶着茶几慢慢起身,滑动手机屏幕,接听开免提。
“儿子,醒了没?”
陶舒梁深吸一口气:“现在醒了。”
“这临江的姑娘你横竖都合不来,妈妈这回给你找的是咱们凉宜的女孩,在临江私立医院当医生的。个人信息一会儿和微信联系方式一起发你啊。你记得早点和人家约好时间。”
“好,我知道了。你和爸最近一切都好吧?”
“好得很,你呀赶紧给我定下来。天天帮你张罗相亲,我最近都长白头发了。”
“那这次这个不管行不行,都先歇一阵吧,我最近不想相亲了。”
“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陶舒梁思忖道:“没有,最近茶馆的事多,忙不过来。”
杨华应允:“那行,这个戴小姐之后就歇歇。”
陶建东坐在杨华边上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抿了口茶:“你啊,这么急着介绍。儿子又不是四十岁,三十都没到,催这么紧。”
“你哪了解你儿子?他高中的时候就跟我说,以后想找个年纪一样大的结婚,大几岁小几岁的都不愿意。”杨华也抿了口茶,“二十六这个年纪,那些好的女孩子就算没结婚也有对象了,还有一批好的女孩子她们单身也乐在其中,根本看不上你儿子。所以你儿子再不抓紧,就他那宁缺毋滥的样子,单到四十岁看你急不急。”
“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嘛。”
“陶建东,咱们育儿理念不同,你有想法你自己跟儿子沟通,我按我的想法来。”
杨华也不喜欢太约束儿子,从陶舒梁小时候起她就是大抓小放,尊重儿子的想法。也是因为了解儿子的想法,所以才要采取相应的方法,可以避免儿子走弯路。她轻轻吹开茶水的热气,在心中祈祷这次相亲能有个好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陶舒梁晃了晃脑袋,感觉问题不大,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十点醒来,再看微信,母亲发来的消息。
戴琦钰?高中同班那个戴琦钰?
陶舒梁很快就发送了好友申请,对面很快同意,并发来一串省略号。
“……”
“高中读的凉宜中学吗?我是陶舒梁。”
“我知道你是陶舒梁……”
“那哪天有空,咱俩见见?”
陶舒梁莫名舒了口气,这场相亲看来就是老同学会面。又提起一口气,他记得高中时褚一洋和戴琦钰关系最好。
“……周三以后都能约。”
“和我聊天有这么无语?一句一串省略号。”
“相亲相到高中同学,我是真尴尬……”
戴琦钰的尴尬并非是因为这层关系,而是因为褚一洋。高中三年,她和褚一洋交情不浅,有共同爱好,性格也合得来,少女二人总是互诉心事。对小学时就父母离异的戴琦钰来说,褚一洋家是她待过的最温馨的家庭。她喜欢和褚一洋玩,不仅是因为两个人合得来,还有她每次去拜访,总能被叔叔阿姨热情地真心款待。有时在她们家待久了,她睡觉做梦时还能梦见自己家也是这样的。
和陶舒梁情况一样,高考结束当天她就被母亲接走去韩国玩两周,结果褚一洋一直没回消息,她玩也玩不好,一周后就回来了。去褚一洋家找她,隔壁邻居只说她们搬走了,不知道现在在哪。既然没有性命之忧,那她心里也有数了,人家不回复消息,自己应该只是她阶段性的朋友。戴琦钰在家嚎啕大哭,她爸还以为她失恋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花个痛快解解闷。
直到戴琦钰上大学后认识了新朋友才逐渐调整过来。所以,现在在相亲市场碰到的陶舒梁,并非是褚一洋的谁,而只是她戴琦钰的高中同学。
杨华下午去上插花课,一见到褚惠就开始寒暄。
“谢谢你啦褚惠,两个孩子应该已经加上微信了。我这儿子啊,实在是挑得很,我都快没辙了。还好认识了你。”
“哎呀,不客气的。而且你儿子这么优秀,挑人再正常不过了呀。不过这次的女孩子呀,也是我一个老同学的女儿,我见过她的,生得清秀,讲话也温温柔柔的,还是不错的。”
“如果能成,真的要请你吃饭。”杨华继续客套道。
褚惠久违地想起自己两个早已不再来往的侄女,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在过得怎么样,二侄女和这个陶舒梁倒是差不多大,如果能让她俩认识认识那也是极好的。当初大哥和嫂子去世后,这狠心的大侄女因为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就搬离了凉宜,从此没再联系。
真是两个白眼狼。
褚惠在心里啐了一口口水,手上优雅的插花动作没有停下。
插花课结束,褚惠看手机里有一通侄子打来的电话,喜上眉梢,赶忙打回去。
“喂,俊辉啊,刚刚给姑姑打电话什么事呀?”
“姑姑,我模拟考这次全年级前十呢!”
“哎呀,不愧是我们褚家的孩子,就没有不会读书的。”褚惠的声调比平时还要高一度,有点刺耳。
褚俊扬那边在和别人说话,手机似乎换了个人拿。
“诶褚惠,是我呀。”陈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陈珍啊。最近和我侄子都好吧?”
“好着呢,就是,就是阿辉的成绩啊,虽说已经不赖了,但是比不上其他人补课补得勤快啊。阿辉学得很吃力,我也想让他去补习,但是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现在又是关键时刻,孩子有心学习,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你说是不是?”
褚俊扬在一旁急得要把手机抢回来:“妈,你干嘛!我不用去补习班也能进步!”
陈珍用力推开儿子:“去去去,你懂什么!大人说事呢,有你什么事?”
“你用这个理由跟姑姑要钱,还说不关我的事吗?”褚俊扬心里越发觉得羞愧难当。
褚惠听得真切,见不得侄子难为情,在电话这头大喊:“我会给你打钱,现在你把手机给俊辉,我再跟他说几句。”
陈珍听到这句话也放心下来,“好,你们俩再唠唠。我忙去了。”
“姑姑……”
“诶,俊辉啊,不要不好意思。姑姑当初在你爸面前承诺过的,绝对不会不管你的。你姑父也很关心你的情况,你有什么需求只管提,我们都会尽力满足的。现在真的是关键时刻,马虎不得的,好不好?”
褚俊扬是个老实孩子,说不来花言巧语,半天也只会说“谢谢姑姑,谢谢姑父。”
“你有出息就好啦,你可是咱们褚家唯一的男丁了。你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爸爸有多重视你,他叫褚俊,你叫褚俊扬,指望你替他扬眉吐气呢。我要是照顾不好你,百年之后都不好跟他交代了。”
褚惠振振有词。
陶舒梁跟戴琦钰联络完,撸了一会儿水水,嫌弃道:“掉毛这么厉害,平时营养剂都白吃。”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猫毛梳开始给她梳毛,“指甲得剪了,耳朵油了也得掏掏。”
水水不甘心地叫唤着,一声比一声长。陶舒梁也配合,每一声都回应她。
打理好水水后,他给自己煮了碗面,水水跳上桌,探头探脑。陶舒梁用食指一敲她脑瓜,她又跳下桌四处逃窜。
褚一洋今天在上班吗?
陶舒梁嗤笑自己一声,赶紧把面吃完,睡衣换成一身运动服,拿上车钥匙离开家。
水水总喜欢在床上磨爪子,挠得床单被罩起线。陶舒梁计划多买几套放家里备用,本来想着去宜家买,可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刻他却一脚油门驶离了原先的路线,去了大岳城。
进了商场他也不看导航牌去找家居店,直接在一层就开始一家一家地随意逛了起来,不知是来买四件套还是来找人的。
刘雪从褚一洋身后凑上来:“看到帅哥啦?这么出神。”她顺着褚一洋的视线望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没有,我走神。”褚一洋蹲下来整理货物。
“诶,我看见帅哥了!”刘雪一把拽起褚一洋,“看那边!”
褚一洋不爽地把自己的衣领整理好,目光顺着刘雪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那个正漫无目的闲逛的高个男子是陶舒梁。
褚一洋见鬼一般,赶紧蹲下继续理货,把刚才理好的货品间距都打乱了。嘴上回应刘雪:“还行,就那样吧。”
“什么,就那样?这个帅哥都得不到你的肯定吗?”
褚一洋的眼光这么高,让刘雪想起昨天的奔驰男,心想她的老同学肯定有几分帅气。又想起昨晚分别时褚一洋呛她的那几句,气不打一处来。
“哼,我看你是眼高于顶。”刘雪朝褚一洋翻个白眼就走开了。
褚一洋蹲下后没听进去任何话,她佯装镇定,一边理着货物一边往里面的货架走去。结果被站在收银台那看监控的店长喊住:“褚一洋,店里现在没客人,别去这么里面!”
褚一洋只得转身回去,正巧碰上进店的陶舒梁。
陶舒梁可不是碰巧,他在店外面听见了褚一洋的名字,所以进来的。
两人对上视线时都刻意保持面无表情,比陌生人对视还要僵硬。褚一洋恨不得自己变成蟑螂逃走,尽管只是兼职,尽管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但在这时碰见昔日朋友,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堪,只得干涩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像是不认识面前这个人。陶舒梁也感觉出了她比昨日更甚的疏离。他拿了两个手提篮,一个递给褚一洋:“我要买的东西有点多,麻烦你跟着我,帮我提一个。”
褚一洋只能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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