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红莲业火燃尽四方,额间的往生花指引生灵方向。
心魂所在魔尊知晓,心魂的主人知晓,唯有神君不知晓。
“他不是故意忘记的。”金米花说:“是那年当天道太狠,神君太绝。”
灵界即将闭合,法阵即将成功,天道的一束光降临,整个神墓倒下之人不知凡己,剩下的无一不投入眼前那巨型深渊之中。
可就是在那样的节骨眼上,摇光忽觉身旁又现一人。
偏头时眼中瞳孔骤然紧缩,“阿漓?”你怎么会?
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又骗我了,摇光。”南漓的语气平淡:“这次……不会原谅你。”
明明非他死不可出的法阵,明明早有准备的结界。
摇光没精力,也没有空闲去追究。
但南漓却轻而易举的阻止了他继续前行,落华的剑灵在眼前碎成千万片,南漓将那些碎片重新融入剑中。
摇光挣扎着:“放手啊,阿漓,放开我啊!”
“神君。”落华笑了笑,裂痕爬上面庞,“再见。”
“不,不要!救他啊!”摇光实在是难以接受,亲友在眼前,一个个,一点点,“南漓你放手!”
回头:“你们救他啊!”
明明想死的人却活着,明明想活的人却拥有了千万种死法。
“没用了,天道反噬,你救不了他。”
这句话就如同魔咒一般,叫摇光回头死死抓住南漓的衣襟,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地上,他眼里尽是猩红:“那你为什么要来呢?你为什么要来!”
几乎一股脑的迁怒,控制不住在一夕之间失去太多。
南漓抬手,指尖触碰到他头顶的发丝,“为了救你。”
摇光不懂,也不想懂,只是一个劲的捶打,“放开我!你给我放开,滚呐!别碰我!”
可紧接着莫名其妙,南漓居然能将他一把抛出阵去,然后自己向后退着。
摇光跌落在地,随之而来是身后轰的一声,燃烧的业火如活过来一般,火舌乱窜。
南漓用心魂暂且转换命格,他死在那场天灾中,被业火烧的面目全非。
天道发怒,降下罪责,他顶替了别人的命格,玩弄了世间的规则,还企图蒙骗于天。
要他庇护的那个人生生瞧着,他如何消亡却无能为力。
红颜枯骨,万载轮回,五弊三缺,灾星降世,克亲克友,神魂散逸,生生世世,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但当火光爬上来的时候摇光还懵懂不知,他像是突然傻掉了一样,泪痕干在脸上,然后,然后慌不择路的向前,一下就撞在自己早就学透的法阵上,一遍又一遍。
张开口失去了声音,是个哑巴,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掌心不断的敲击在那层透明的结界上,红了破了出血了!他无知无觉。
再反应过来依旧发不了声,“啊——啊啊啊——啊——”
一个简单的音节,合着撞击的声音一道响彻,砰砰砰!
我错了,我错了阿漓!我不怪你了,我再也不对你生气了!不要用这种方法,不要用死来告诉我这种事情啊!
“不要救我。”南漓冲他摇摇头,费尽全力替他完成了最后的法阵,手中绽放出一朵幽蓝色的往生花,再丝丝缕缕染上焰火的颜色,鲜血从口中溢出,他跪倒在地,然后撑着在最后回头,于业火中做口型说出了最后一句:“让我看看,你笑着的模样。”
可那句话却如梦中一般遥远,火光描摹了容颜,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眼,摇光停下来,像是认命,又好像不是,但他滑落在地,抬起沾血的手在脸上强撑出一个勉强的笑颜。
再醒来便是灵冥岛了。
摇光睁眼是他房中的软榻。
四月飘花,雨后初晴,海天一色如镜面般,连带着空气中都夹杂了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
他赤脚下塌步伐略微虚浮,行至门边,单手扶住门框。
微风拂面,好似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流苏树下,那群人依旧一如往昔。
哐当——
铜盆落地的声音,摇光偏头。
“神君,你醒了?”
“子衿。”再次开口,摇光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哑,似是大病初愈。
转回头继续将目光眺望远处,面上浮出点点笑意:“我,似乎做了个噩梦。”
“怎么会梦到神域消失,大家都不在了呢?看来真是太久没回神域,抽空还要回去看看啊。”
他现在就特别想念天枢的唠叨,司命的跳脚,玉衡虽然是个闷葫芦,但坐在他殿中看他批公文想必也很是不错。
子衿沉默,看着神君心情甚佳,看着摇光自欺欺人,他真的完全不记得吗?
“对了。”摇光走到流苏树下,一眼瞧见那空置的茶桌,上头几片落了许久的花叶,拾起,茫然:“阿漓呢?”
“神君。”他什么都没忘,却希望自己什么都忘了,子衿后退一步,不想戳破摇光现有的幻想。
可……“神域,没了。”
摇光面色微变,但还是笑着:“你说什么呢子衿?你也做噩梦了吗?”
“那不是梦。”子衿摇头,眼中也浮上忧伤,但又坚定:“那不是梦,神君,那不是梦。”
“你……”
“你不要这样骗自己,没有噩梦,那一切都是真的。”
混沌突然被冲破,一切的回忆重新浮现,不是梦?是真的?
摇光只觉头痛欲裂,一时间如钢针入脑一般,跟着脑中神经的跳动而反复贴合。
小院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花月神见摇光成色不佳,面容苍白,又见一旁的对方嘴里反复的在重复同一件事登时疾步上前阻拦。
离别的浪潮后知后觉,当分离的那刻神经麻木,当接受的那刻,穿心刺骨。
延迟的疼痛不知为何却比哪一次更痛,眼中的泪腺控制不住,摇光回身,挥开所有想来搀扶他的身边人。
身形是摇晃的,步伐是踉跄的,一步两步,甚至没有到达第三步便跌坐在地。
谁知爆发的,是一场声嘶力竭的哭嚎,和那个时候差不多,明明没有一个字,至多一个不成调的音节,但就是……让人那般不忍。
映衬着眼前,那晴空万里的天都似乎不再湛蓝。
第三日。
神君寻见了天道。
在神域旧址,极瑶宫中。
当初三生石摆放的位置。
“如你所言,他们无错,所以灵界重开之日,便是神域归来之时。”白色的光团中走出一个少女,浮现在半空之中,“但除了这点,我凭什么还要实现你别的心愿?那不是对他人不公?”
“我知道三千世界,天道大人一直在找寻一个能代表这个红尘,与其他红尘交流的芥子。”摇光说:“我自愿成为那个芥子。”
天道挑眉:“你自愿放弃神明的身份?个人的自由?承载他人的意志,哪怕今后可能就此迷失?”
“是。”
“但天道已然降下了责罚是不能轻易收回的。”
摇光紧握五指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思虑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罚我吧。”
“什么?”
“罚我吧。”他目光坚定:“那本来也是我的命,不对吗,天道大人。”
天道嗤笑一声,这可有意思了,缓缓落地,抬手搭在他肩头,后又绕着摇光缓慢走了一圈。
在摇光以为她会同意时突然问道:“你是他的谁啊?”
摇光一怔,咬牙:“爱人。”
“呵,爱人?”天道有些恶劣的询问:“可你们是道侣吗?你们有天命红绳吗?你们成婚了吗?都没有。”
说完神色一变,语气冰凉:“那你又拿什么证明他是你的爱人?只凭一张嘴吗?”
“他若活着或许还行,可他死了,你凭什么说他爱你?摇光,你再告诉我,他是你的谁?你又是他什么人?”
无关紧要的陌路人罢了,没有任何证据,在人死后,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证明南漓曾经爱过摇光。
“没有任何证据指名他曾爱过你,你的话语,我不承认。”
所以……他有什么立场?摇光没有任何哪怕一丝的立场去插手他人的命途。
甚至更加恶劣的想,那或许是他不拜天地的惩罚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神魔,原来也有朝一日必须通过什么证明,不然,不然……
无媒无聘连婚书都没有,姻缘不算,无人认可。
天道回身挥袖坐下,瞧见一旁摇光身形微颤又开口,“你是不是好奇既然你不行,他为什么又可以?”
明明没有任何的关联,指尖轻点,抽出摇光额心的那朵往生花,拿着心魂在手中把玩,天道难得善心大发:“他对你可真好,连这东西都毫不犹豫的送出。”
摇光在那一瞬间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身体里抽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然后瞧见天道手中的心魂又皱眉,分出一丝精力也问:“这是什么?”
“心魂。”天道解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结界困不住他,那是因为你从始至终就困错了东西。”
心都出去了,一层薄薄的结界又怎么能困住人呢?
“你以为是告别的那一天,就真的以为只有你一人将一切看得透彻吗?”她摇头叹息:“偏偏你想骗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只要想,他就能读到你的心啊。”
“你的计划失败,因为所有人都不让你牺牲,救你的本能只需一瞬之间,他们很爱你啊,那个魔族的少年也是,可谁知你一边计划着怎么死,他一边计划着怎么替你死。”
“就是这样,可偏偏就是他们都爱你,他们离开你,明明为了你,却又叫你那般的难以接受,再去相帮。”
周而复始,天道最大的善心是劝他放下,接受命运,“他给你留了段影像在岛中,虽然是背着你做了许多,你也永远不能知道,但他的意思是希望你不再相救。”
如果可以,万年之后会重逢,如果不行,放下一切。
“我认识的摇光啊,从来都是那个肆意洒脱的小神君。”
但他还是违背的南漓的心愿,所有人都是这样,注定不能活成对方心中那个极为理想的他。
如果神尊他们能不入灵界,他们就不是神明,如果南漓愿意放手,他就不会是爱着摇光那个南漓,如果摇光能听话,那他就也不是当年那个肆意洒脱,总惹得神域上下鸡飞狗跳,最后还要叫司命咬碎一口银牙的混世大魔王了。
“我自愿割裂半数神魂,随他历劫,共承因果。”
“我自愿签下契约,成为宿主。”
“我自愿游历三千世界,修复命书。”
“我自愿……”
摇光向后一眼,舍弃一切,只求万年之后,终能重聚。
管理局出手,在天道面前保下一人或许不是难事。
他在灵冥岛上签下契约,身后一众人难以挽留,他们不知如何开口,但在神君走前子衿突然同他一道冲入白光。
“神君,我要与你一起!”
小心抓狂:还没写到为什么失忆,明天,明天一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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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成为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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