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云南道:
“人在撒谎的时候,要注意前后照应,但凡一个不起眼的漏洞,都会功亏一篑,自掘坟墓。我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他们的下场都很不好。”
洵梁听他说的越发悬乎,心中一沉,紧张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起眼的漏洞?”
叱云南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盯着她道:
“我如果要查一件事,一定会查的一清二楚。”
洵梁吃了一惊,奇怪的看着他。
查自己是何必呢,她也没碍着他升官发财呀。
洵梁忽然想起一事,当年宫里大火,把库里的东西差不多烧了个遍,她过去有一张画像,估摸着也跟着一起没了。
她内心稍定,厚着脸皮道:
“那祝你好运了。”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道:
“好,那本将军记下了。”
洵梁睁着眼,震惊的瞪着他。
叱云南看了看天色,淡淡道:
“下雪了,赶路罢。”
雪还在纷纷的下,晌午的太阳却越爬越高,越来越明亮。
洵梁应了一声,跟上前去。
两个人,两排并列的脚印,沿着山脊,像山中更深处走去。
叱云南忽然道:
“你何时为你的家人报仇雪恨?”
洵梁忽然站住了。
她抬头,看了看叱云南,又继续往前走。
洵梁道:
“曾经是想过,然而——”
叱云南道:
“然而什么?”
他眉头微微蹙起,因为在他看来,报仇这件事是不存在任何转折的。
洵梁道:
“但是他被他儿子杀了。”
她低下头,看到了地上白茫茫的雪。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不知是想嘲讽她的仇人,还是嘲讽洵梁。
他道:
“你放过他儿子了?”
洵梁抬起头,惊讶道:
“他儿子从没害过我们。”
叱云南道:
“他们是一家人。”
洵梁道:
“但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叱云南道:
“你怎么知道?”
洵梁怔了一刻,才道:
“我即使不确定,也不能因此杀一个人。”
叱云南忽然笑了,笑声被风带出了很远。
洵梁的脸红了,她也已听出这笑声里的讥讽意味。
叱云南道:
“无怪乎你这样的人会一辈子被人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至少还有复仇的念头,你明明会些功夫,却给自己找借口。”
洵梁奇道:
“我给自己找借口?”
叱云南道:
“背负着仇恨的人,常常都活的很痛苦,很不好受,所以你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洵梁双颊通红,有些激动道:
“那请你不妨说一说,我又该怎么做?”
叱云南转过头看着她,平静道:
“杀了他,杀了他们全家。”
洵梁心中大骇,双腿一软,竟朝后退了半步。
山上的风拍在她的脸上,她从未感觉这山里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冷。
风吹的洵梁打了个寒颤,她道:
“我从未听过有这样报仇的道理。”
叱云南道:
“若你父亲早些告诉你一些这样的为世之道,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洵梁疑问道:
“为世之道,什么样的为世之道?”
叱云南道:
“不要怜悯仇人,不要随便怜悯任何一个人。”
洵梁道:
“他不是我的仇人。”
叱云南道:
“你怎知道他不是,他难道没有帮着他爹迫害你的家人?”
洵梁道:
“这,我没有想这么多。”
叱云南讥讽道:
“你当然没想这么多。”
洵梁吃惊的看着叱云南,她忽然道:
“难道你下山以后,要报复所有害过你的人、包括他们的亲人?”
叱云南不答,他眺望着远方叠起的山峦,隔了许久,忽然笑了笑。
洵梁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往前走,她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说道:
“我。。我知道人不该随便过问别人的事,但你——”
她顿了顿。
叱云南道:
“什么事?”
洵梁道:
“你会杀小孩子吗?”
叱云南扬着嘴角笑了一声。
洵梁心里憋了口气——这并不好笑!
但她把这句话忍了回来。
叱云南戏谑道:
“在你看来,我是妖魔,是恶鬼?”
洵梁看了看他,正色道:
“你当然不是,你是人。”
她脸色认真,似乎完全没听出叱云南在说玩笑话。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
他看了眼洵梁,目光中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疏离,他朝前方的山道扬了扬下巴,淡淡道:
“赶路罢。”
他们沿着山路朝上一步一步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竟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山里忽然刮来了一阵强风,风裹着雪渣用劲拍在他们的脸上,洵梁拿手掌抹干脸上的雪,一下接一下,却仍然几乎睁不开眼。她埋着头,看不了路,只能顾着脚下踩雪。
正走着,忽听见叱云南沉声道:
“别再往前了!”
洵梁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四周,这一瞧,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在了前面,她一回头,瞧见叱云南停在她身后两三丈来远的地方,正看着前面的路。
洵梁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喊道:
“出什么事了吗”
她尽量大声的喊话,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仍然卷进了正刮过的一阵大风里。
叱云南没有回答她,只看着前方,抬了一下下巴,好像示意她自己观察。
他的脸色和眼神却非常的平静。
洵梁赶忙转头一看,却只见前方的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被雪包裹住的“白色”山石外,就只剩零星立着的、光秃秃的杉木树干。
洵梁心中糊涂,转过头瞧着叱云南,自己摇了摇头。
叱云南不答,仍然看着前方。
洵梁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意思,只能又转过头,但她的脚步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
能让叱云南停下脚步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贸然朝前走了。
叱云南道:
“看见了?”
洵梁问道:
“什——”
她这话还没落下话音,忽然瞧见前面的和人一般大小的一块“山石”忽然动了一下。
“山石”上面的雪因为这一动弹,簌簌掉下了一层雪花。
洵梁大起胆子,凑了两步,定睛一瞧——
竟瞧见一双毛茸茸的大尖耳朵。
“狼——狼”
洵梁的恐慌湮没在喉咙里,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叱云南道:
“你不是带了家伙吗,如你所愿,这不正好来了一只?”
洵梁转头瞪着叱云南,叱云南的表情却很平静,眼神里却闪着往常一样的带着冷意的讥讽。
洵梁一时间,不知该惊还是该恼。
狼都来了,这人还在开玩笑?
叱云南没有看她,却看着狼,淡淡道:
“我受伤了,帮不了你。”
洵梁心中一沉,没料到这人一上来就是这句话,她咬了咬牙,大声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狼吃掉的。”
风瞬间卷走了她的话音,只剩下她这一副努力作出“没什么大碍”的表情。
她从背后解下那把旧镰刀,在手里掂了掂,道:
“我可是带了家伙来!”
洵梁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就往前走,她顶着风,只觉得风吹的头皮更加一阵阵的麻凉。
她猫着腰,慢慢踩着雪,手里的镰刀紧了又紧,似乎生怕哪一刻就给滑了出去。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道:
“你还真去?”
他声音并不大,但内力隔着风把他的冷笑声和话音全都递了过来。
洵梁心中恼火,没有回头。
她怕一回头,自己真的就撒丫子逃远了。
她一步一步走进了,却瞧见这狼果真匍匐在地上。
狼是土黄色的,只是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雪霜,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只大白狼。
洵梁心想,它一定在雪地里躺了很久,才会变成这样。
这里没吃没喝,没水没食,又在顶风的风口上,狼不会随随便便躺在这里的,它们比人更了解大山,通常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狼趴在地上,两只锋利的爪子放在胸前,爪子似乎已经开始钙化了,虽然看起来还很坚硬,却不再明亮。
狼的两只眼睛看着洵梁,洵梁走近的时候,它黄色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
它喘着粗气,低声嘶吼着,蹬着后退似乎要站起来,但它只蹬了一下,又忽然跌在了地上。它的一只后腿,畸形的弯曲着。
洵梁朝后躲了一步,把刀护在胸前,冷不防看见这狼又倒了下去。她大着胆子,凑进一步,才发现狼的一只腿奇怪的扭着,不知是因为躺下的姿势缘故,还是因为腿已经断了。
狼凶狠的瞪着走得更近的洵梁,喷着粗气,一边扒拉着前爪,似要奋力站起来。
它收缩的瞳孔里不仅有杀意,还有不甘的认命。
洵梁停住了,拿着刀的手放了下来,渐渐垂在了身侧,看着它道:
“它生病了,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叱云南也走近了,看了一眼,道:
“老了,不中用了。”
狼抬起头,恶狠狠的朝他低吼了一声。
洵梁仔细一看,原来这狼身上的毛也渐渐稀松了,看着不如年轻力壮的那样厚实油亮。
叱云南看了她一眼,道:
“你的刀呢,带来玩的?”
洵梁怔了一怔,迟疑道:
“你要我现在杀了它?”
叱云南道:
“难道你要等它痊愈,再吃了你?”
洵梁道:
“可你刚才说它已经不中用了。”
狼的头趴在爪子上,发着愣哼哼了几声。风逆着狼毛吹过狼身,它打了个喷嚏,喷起了地上的雪渣,它哆嗦了两下,又趴了回去。
叱云南冷冷道:
“你放过它,它也不会记着你的恩情。”
洵梁道:
“我没——”
叱云南冷声笑了一笑,道:
“如果企图用举手之劳的小善,来圈牢别人的恩情,有时称之为伪善。这一套或许对人有用,对狼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他的眼神里,也闪着和笑声同样的讥讽。
洵梁双颊一热,道:
“我不是小善,更不是好心。”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说道:
“你太大看我了,我是个软弱的人,下不了这样的手。”
叱云南淡淡道:
“我看得出。”
洵梁抬起头,说道:
“如果有人对我做了这样的小善,我却不会认为他是伪善的人,因为恶人是连好事也不肯做的。”
叱云南道:
“你不了解恶人,很多恶人的一生中,至少做过一两件好事的。你若信了他们,被牵着鼻子走,就是十足十的蠢货。”
洵梁咬了咬牙,却不吭声。
叱云南又道:
“我妹妹虽然一招半式都不会,但倘若我让她杀这样的一头狼,她至少敢下手。”
洵梁道:
“她是个了不起的人。”
叱云南目光扫了她一眼,道:
“杀这样的一头狼,并不需要很多了不起,只要杀伐果断,都能办到。”
洵梁心里叹了口气,
杀伐果断这四个字,又有多少人才能办到?
不确定自己行为的善恶,在这样的行为前犹豫,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叱云南看着远方的山峦,说道:
“我妹妹绝不是你这样的人。她若是,也早被叱云家放弃了。”
洵梁心中想起一事,问道:
“哪个妹妹?”
叱云南忽然板起脸,皱眉道:
“我早说过,我只有一个妹妹。”
洵梁在心里微笑了一下,
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不能任意选择自己的亲人,也不能事事都心满意足。
洵梁继续微笑道:
“那你的妹妹一定很思念你,我们何不快些赶路,只要找到草药,你就能治好下山了。”
她说完,将镰刀重新插回了身后的腰带里,就要动身前进。
叱云南淡淡讥讽道:
“你不敢杀这头狼?”
洵梁顿住了,回头看了看他,又看着狼:
“对,我不杀。”
叱云南冷笑了一声,道:
“你这样的人也能在江湖里活到现在?”
洵梁道:
“它还没有害我。”
叱云南扬了下嘴角,道:
“等到它能害你的时候,已晚了。”
洵梁道:
“不、不晚,这样才不会有无辜的狼,也不会有无辜的人。”
叱云南冷冷道:
“那时候我已经下山了,再没有人管你的死活,你好自为之。”
洵梁微微一怔,看着他不答。
叱云南紧紧皱眉,又道:
“你这番话,和朝中那些伪善的假君子如出一辙。”
他脸上浮现而过嫌恶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难受的事,令他烦躁和恶心。
洵梁心里一惊,她虽然听过许多冷言冷语,却从没听过有人像这般嘲讽她,她脸上发烫,忍不住大声道:
“颗我就是听这样的道理长大的,你能指望我说什么好话?”
叱云南冷冷道:
“你当然从小听这样的道理,因为你爹就是这样的官宦中的一员。”
洵梁丹田之中怒火中烧,她瞪着叱云南,喘了好几口气,才压下这沸腾的恼意,她极力平静道:
“朝廷也要讲道理,也不能滥杀无辜的人。”
叱云南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
“不,你说错了,天子杀的许多人,都和他的罪行并不一致,尤其是功臣。”
洵梁吃惊的看着他,因为他的神情十分的肯定。
她惊讶的确认道:
“特别是功臣?”
叱云南道:
“功臣分走了他的荣耀。”
帝王的一生,大约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青书上的笔墨,因为常人一辈子的索求,他们早已有了。
洵梁惊讶道:
“可是。。他们为他也立下过汗血功劳。”
叱云南看着她,却没有答。
他狭长的眼里忽然闪过明冽的杀意。
地上的狼,嗷呜低吼了一声,似乎已疲倦到吊不起嗓子,它把头枕在两只前爪上,拿眼睛瞪着洵梁。
它的瞳孔里还回闪着警惕的目光,但目光却早已失去了年轻的机敏光泽。
落幕的英雄,迟暮的狼。
这又有什么不同。
洵梁哪壶不开提哪壶,忽然道:
“可我听说有些朝廷官员,恃功作伥,利用皇上的圣恩,欺压百姓,非法圈地。”
叱云南的眉皱紧了,沉声道:
“那他们就该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逼问的语调,似乎并不是真的在问洵梁的真实意见。
洵梁怔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叱云南反问道:
“不该死?”
她道:
“不,我。。不知道,我不是他。”
叱云南讥笑道:
“你不是皇上?”
洵梁道:
“我不是被欺压的农民。”
叱云南似怔了一下,却立刻沉下了脸。
他冷冷道:
“如果没有这样的武将,他们连一方的土地也保不住。圈地的人,总留给了他们养家的口粮,他们非但不感恩,却要这些将军的命?”
洵梁愣住了,她从未听过把罪行能说得这样有理有头的话。
可是这世道,什么时候能让百姓去选择战争还是太平,能让他们去评判朝廷命官的是非?
洵梁想了想,道:
“所以他们很能忍耐,他们并不是不记得这些人的功德,只要还能活下去,就能忍下去。”
叱云南没有答,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洵梁。
洵梁认为这个回答也不够服理,但也想不出更要道理的话语来,她为难的摸了下头,顺便缕平了被风吹炸毛的头发,局促道:
“我这道理看来也不够好,看来我还是不太适合思考这样的事。”
她看了看前方,笑道:
“不过草药在哪里我还是有把握的,我们赶路吗?”
她看了看叱云南,才回过头往前走。
叱云南停了停,终于跟上了她,但他口中却讥讽道:
“你确定还要找药?”
他的语气带着冷意,向上扬着,似乎在嘲笑洵梁在做一件无比可笑的傻事。
洵梁顿住了,又看了看才填满筐底的一点药草,道:
“嗯,我们的药不够了。”
叱云南冷笑道:
“为了救我?”
洵梁怔了怔,不好意思道:
“你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我不敢担这个救字。要说救,还得靠柏叔。”
叱云南扯了扯嘴角,道:
“你这个人,若不是在装傻,就是真的傻到了没人能帮忙的地步。”
洵梁心中一火,这人有事没事,开口闭口一个傻子,念叨到现在,她都产生出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她咬牙道:
“不,我是装傻,我这人比你想的聪明多了。”
叱云南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洵梁脸上一热,道:
“我先赶路了,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她转过身,真的就往前走了,没有回头。
她走了不出十丈的路,忽然听见叱云南淡淡道:
“我只肖随便说一件我曾做过的事,你就绝不会再往前走。”
洵梁停住了,回过头吃惊的瞧着他。
叱云南的语气虽然带着冷冰冰的讥讽,眼神却闪着笃定,他见识过足够多的人,所以才这样的笃定。
洵梁想说道,那你就别说。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叱云南看着洵梁,冷笑道:
“怎么,这句话已经让你受了惊吓。”
洵梁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道:
“不。。我在惊讶另一件事。”
叱云南道:
“什么事?”
洵梁道:
“你为什么走路没声音?”
叱云南道:
“这样的问题,你自己不清楚?”
洵梁脸上一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鞋子上布满了雪花,她又看了看叱云南的,靴面却干净整洁。
她没有再问,再问也是自取其辱,她看了叱云南一眼,又转身向前走。
叱云南冷笑道:
“你不敢听真话,更不敢听我的事。”
洵梁心中翻着恼意,这人还有完没完?
她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叱云南道:
“我下了山,就会去做恶事。你救了我,那就是在害别人的命。”
他说的很平淡、很自然,就像他每天必须吃饭睡觉一样。
洵梁忍不住停下了,看着他道:
“你一定要这样?”
叱云南扬了下嘴角,眼里却飘着雪,没有半点笑意,他一字字道:
“一定会。”
洵梁皱眉看了他许久,终于握了握拳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
她低着头,似乎在犹豫。
叱云南淡淡道:
“干什么?”
洵梁抬头,认真道:
“如果是真的,我只要听说了这样的事,就一定去报官。”
叱云南笑了,他笑了好几声,仿佛听说了一个天底下最荒诞滑稽的故事,他道:
“你一个被通缉的犯人,敢报官?”
洵梁眼神不安的闪了闪,鼓起勇气道:
“我可以报了官再逃跑。”
叱云南笑道:
“如果报官有用,叱云府在一百年前就该被扳倒了。”
他眼里闪着奇怪的嘲讽之意,好像洵梁在他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任意嘲弄,还可以因此取乐。
洵梁板起脸,咬了咬牙,正色道:
“那是你们北魏的事,不干我的事了。”
叱云南的脸色忽然变了,冷冷道:
“你刚才说什么。”
洵梁一怔,再一回想,才想起自己一时情绪激动,竟脱口就说出“你们北魏”四个字。
她脸色一白,忙道:
“你们北魏。。朝廷上的事,不、不干我们老百姓的事。”
叱云南看着她,神色奇怪道:
“我并没有说是什么问题,你解释什么?”
他的语气忽然比山上的风还要冷、还要硬。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洵梁,好像已几近要看穿了她藏的并不够好的秘密。
洵梁往后退了半步,手指着背后的山,紧张道:
“你、你看,要起山风了。”
叱云南抬眼一看,说时迟那时快,真的有一阵风,爬过了山脊,吹动着山上的一片枯山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这声音越来越大,树林里扬起的雪花忽然离他们越来越近。
洵梁心里松了一口气,
谁说上天不是厚爱着自己的子民呢?
叱云南的视线落回在她脸上,他等了很久,终于道:
“走罢。”
他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洵梁,转身朝起风的地方走去。
夕阳西斜,洵梁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日头,也转身跟了上去。
风卷着雪渣推平了它们走过的路,连两个人的深浅不一脚印,也很快填平的一干二净。
风雪是冷漠的,也是宽容的,
无论是谁的秘密,它都能帮忙遮住,无衣无缝。只要他们还在这样的山上。
洵梁心中窃喜,有些得意道:
“晚饭你想吃什么?”
叱云南淡淡道:
“熟的就行。”
洵梁惊讶的看着他,道:
“原来你竟是这样随和的一个人?”
叱云南皱眉道:
“你的菜不都一个味?”
他的脸上闪过嫌弃的表情,并不看洵梁,径直超前走。
洵梁站住了,看着从身侧超过她向前走的叱云南,她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笑了笑,小跑着上前追上了他。
风带走了她的笑声,漫游在寂静无人的山谷里。
仿佛笑的人不是她,而是这座沉默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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